四月的暖風拂過一望無原野,帶著些許青澀的花香。以齊侯護衛身份出征的曹丕用手輕拍著馬背,想要安撫跨下稍顯不安的坐騎,但效果卻不明顯。話說這並不是他的第一次出征,早在九歲時曹丕便已隨父親曹操南征北戰。可是這一次不知為何,曹丕總覺得有什麼事壓在心間,讓他隱隱有些不安。
許是頭次隨蔡軍出征吧。曹丕在心中如次安慰著自己。相比之前的訂婚儀式,此次蔡吉出征顯得異常低調。在龍口城門前簡單地祭過三牲之後,蔡吉便率領大軍日夜兼程向西挺進。由於東萊與北海之間地形平坦,蔡軍僅花了三天時間便抵達了東北海首府即墨城。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的北海太守王修親率三萬大軍與蔡吉匯合,而蔡吉也將行轅暫時設在即墨,並在此調兵遣將。
在曹丕眼中蔡吉與喜好身先士卒的父上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統帥。蔡吉從不親自領兵廝殺。她總是待在離前線不遠的後方同賈詡等謀士商討作戰方案,然後派出一員又一員武將領兵出戰。與此同時,一批批盟軍、曲部也從青、徐兩州源源不斷地朝即墨城匯聚而來。短短兩日蔡吉的人馬就像滾雪球一樣迅速增長,並且勢頭沒有減下去的趨勢。
這不,此刻的曹丕就是在陪同蔡吉迎接來自徐州的兵馬。正當他好不容易安撫下坐騎之時,從西南方向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只見兩名插著「高」字旗與「張」字旗的騎兵,先後疾馳而來稟報道。
「報!東海太守高順率部一萬到!」
「琅琊相蕭建率部一萬到!」
彷彿是在映證兩員騎兵的報告,曹丕瞧見遠處地平線上揚起了一陣漫天沙塵,滾滾馬蹄令大地都為之震動。不多時兩部人馬便已匯聚即墨城下。但見「高」字旗下的統帥正值壯年。虎背熊腰,留著一臉絡腮鬍子。當他自曹丕身邊走過時,特意掃了曹丕一眼,那充滿寒意的眼神直瞧得曹丕暗自打了個哆嗦。而「張」字旗下的統帥則正好相反。那是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身著輕便的皮甲。臉上掛著曹丕在許都常見的那種充滿奉承的笑臉。老者的身後還跟著一個英氣勃勃的青年將領。他也忍不住看了曹丕一眼,但目光中充滿了好奇。
然而壯年將領在面對蔡吉時,卻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殺氣。轉而踏前一部,向蔡吉恭敬地行禮道:「高順見過齊侯。」
原來此人就是「陷陣營」高順,難怪會看吾不順眼。曹丕在心中如此腹誹著。同時又將注意力轉向了老者。心想琅琊太守張郃派這麼一個老官宦來領兵。不知蔡吉會做何反應。
「蕭建見過齊侯。」琅琊相蕭建恭身行禮後,又將身後的年輕將領介紹給蔡吉道:「此乃張將軍之侄張泉。」
張郃的侄子趕緊上前施禮道,「張泉見過齊侯。」
張郃本是袁紹的部將,素有河北四庭柱之稱。之前他雖拒絕了袁紹的任命,但要他領兵攻打從前的主公還是有些強人所難。須知就算在另一個時空,張郃也是因為糟人陷害才轉投曹操。既然張郃派來兵馬,送來了侄子,這會兒的蔡吉自然沒有追問張郃為什麼沒來。而是面帶微笑著歡迎道:「諸軍一路辛苦。此番有列位相助,孤也可宣稱有十萬大軍也。」
蔡吉十萬大軍的說法,讓在場不少人都流露出了振奮的神色。可曹丕卻知蔡吉並沒有誇大蔡軍的兵力。相反若是算上相關的民夫。蔡吉對外宣稱有三十萬大軍也不為過。畢竟他老爹曹操就是這麼幹的。因此曹丕頗不理解蔡吉為何要故意隱瞞實力。不過曹丕好歹也隨曹操多次出征,心知如此多的兵馬聚集在即墨城會將城內的糧草迅速耗盡。就算蔡吉再怎麼財力雄厚。出於提升士氣的考慮,差不多也該啟程西進了。
且就在曹丕猜測蔡吉什麼時候離開即墨之時,又有一騎小校打城外飛奔而來。不過這一次所帶來的消息並非某部人馬即將到達,而是來自前方的戰報。
「稟齊侯,顏良軍已北下。」
蔡吉聽罷小校稟報,向身旁的賈詡露出了會心一笑。可賈詡卻像什麼都沒發生似地向蔡吉拱手進言道:「主上,是時候啟程也。」
蔡吉聞言,鄭重頷首道,「就依先生所言。」
顏良這幾日的心情真可謂是大起大落。身為河北四庭柱的他原本就覺得被派來青州與蔡吉一女子對峙,實在是大才小用。怎奈皇帝的旨意不容辯駁,他也只好捏著鼻子來青州坐鎮了。可誰知顏良前腳剛到青州,一直龜縮在東萊的蔡安貞竟突然起兵西征,兵鋒直指顏良所控制的西青州。面對如此**裸的挑釁,本感無聊的顏良自是摩拳擦掌想要給蔡吉一個血淋淋的教訓,就算不碾平東萊,也要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哭著逃回去。
對此身為青州別駕的辛評卻持反對意見,他與其弟辛毗屢次勸說顏良待在平原城以逸待勞。亦提醒顏良說蔡吉年紀雖小,可身邊猛將如雲,又有郭嘉、賈詡等智謀之士相助,己方萬不可貿然行動。辛評兄弟的進言在顏良眼裡完全是懦夫之眼。什麼猛將如雲,蔡吉麾下的那些將領,除了張郃顏良每一個放在眼裡。更何況張郃遠在徐州,顏良不信他會那麼快趕來青州。至於智謀之士,亦不過是些躲在帳中出謀劃策的儒生,戰場上的勝負終究還是要由武將的刀槍來決定。於是顏良無視辛評兄弟的進言,在蔡吉自龍口出征的第二日,他也調集兵馬氣勢洶洶地趕到了袁紹與蔡吉在青州的邊界——濰水河。
可開戰之初蔡軍卻並不與顏良正面交鋒,而是派出小股兵馬不斷滋擾袁軍。不勝其煩的顏良當即決定無視那些滋擾的宵小,直接渡濰水主動進攻蔡吉的大營即墨城。在他看來只要擊敗蔡吉攻克即墨,那些煩人的滋擾者自會望風而逃。事實證明。顏良的這一決斷似乎頗為英明。
建安五年四月十日晨,顏良率兩萬人馬輕而易舉地就渡過了曾經阻擋袁軍四年有餘的濰水河。濰水東岸的蔡軍水寨在得知顏良渡河之後,嚇得直接後撤到了後撤到了下密城內。顏良就此兵不血刃地佔據了濰水水寨。可正當他興致勃勃地想要繼續進發兵臨即墨城下之時,從後方卻傳來了蔡軍自高密出發意圖渡濰水的消息。一旦蔡軍渡過濰水勢必會切斷袁軍的補給線。饒是顏良再怎麼大意,也不會不知補給線被切斷的後果。也直到此時。顏良才恍然想起辛評兄弟之前的進言「東萊安貞狡詭異常」。只可惜顏良出征時並未帶上辛評兄弟,身邊自然也就沒有啥有份量的謀士好商量了。
然則有道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身經百戰的顏良並沒有多想,當即親率五千騎兵北下高密阻擊蔡軍。此刻顏良部已然進抵高密城附近的濰水河畔,可到目前為止連蔡軍的半根毛都沒瞧見。長途跋涉的艱辛與撲空的失落。令肝火上升的顏良沖斥候怒吼道。「還未尋著蔡軍兵馬!?」
被顏良吼得戰戰兢兢地斥候,趕緊下跪回應說,「稟將軍,濰水沿岸確無蔡軍蹤影。或許蔡軍已然過河?」
「大隊人馬過河,必會留下痕跡。汝看看這沿河兩岸哪兒有渡河的痕跡!」顏良一把扯起斥候押著他朝河邊望去。
斥候害怕顏良會一個不高興乾脆把自己丟河裡,於是帶著哭聲趕緊向其討饒道,「將軍息怒。小的這就去找。」
顏良猛地將斥候朝地上一推,旋即翻身上馬道。「限汝天黑前找出蔡軍所在,否則提頭來見!」
「喏。」斥候搖搖晃晃站起身拱手領命。卻不曾想他的話音剛落,從身後忽然傳來的一陣驚呼之聲。「蔡軍!蔡軍來襲!」
顏良瞇起眼睛尋聲望去,只見背光處一票騎兵正朝己方疾馳而來。迎風飄揚的「蔡」字大旗鮮明地昭示了來者的身份。而那由遠而近的踏踏馬蹄聲則宛如烈酒一般激起了顏良嗜血殺意。顏良旋即大笑一聲。武起長戟直指敵軍,「兀那小賊原來躲藏於此!弟兄們,給吾殺!」
一片喊殺聲中,兩隊騎兵猶如兩股奔瀉的洪流衝撞在了一起,剎時激起一片血光之花。顏良更是策動胯下黑馬一躍而上,手中的一桿長戟如旋風般橫掃沙場,帶起殘肢斷臂無數。漸漸地彷彿是懾於顏良修羅般的戰力,顏良所過之處蔡兵紛紛前仰後翻,為其讓出了一條無形的通道。
「吼哈哈!娘們的兵也是娘們!」顏良狂笑著將一名想要撥馬逃跑的蔡軍騎兵斬為兩段。又驅馬將翻落在地士兵的頭顱踩成了碎片。正當顏良沉浸於殺戮的快感之時,他猛然間望見不遠處一員身著銀甲,腳跨白馬的戰將,正舞者一桿如蛟龍出海般的長槍將自己的手下殺得人仰馬翻。
「哦?還有如此人物?」顏良像是發現了新奇玩意一般,策馬奔向了那員武將,「兀那蔡將,報上名來!」
無視於顏良的問話,銀甲戰將揮槍刺穿了一個騎兵的喉嚨。隨著死者緊捂著脖子跌落馬下,一路滾到了顏良的腳邊,銀甲戰將揚起頭盯著顏良沉聲反問道,「汝是顏良?」
雖說眼前的這員戰將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與剛才那些一擊即潰的騎兵,顏良還是迎著對方的目光傲然答道,「正是爺爺!」
無懼於顏良的戾氣與驕傲,銀甲戰將一面正視著敵手,一面揮手刺殺了另一個衝殺而來的袁軍騎兵。許是這一槍刺得實在太深,以至於槍身卡在了屍體上。銀甲戰將乾脆放棄了長槍,拔出腰間的長劍,策馬朝顏良衝殺而來,「常山趙子龍參上!」
「爾竟不逃,真是難得。」顏良大笑一聲舉戟相迎。
騎手在沙場上擦生而過,劍與戟在空中撞出了刺耳的響聲。只此一擊顏良便已試出對方絕非等閒之輩。卻見他撥馬回頭道,「汝身如此手了得,何以屈居蔡吉賤婢之下。」
由於袁紹父子一直認為蔡吉能有今天全是袁氏一族的恩賜,其與袁氏決裂就是背主忘義。因此「賤婢」便成了袁紹父子常用來罵蔡吉的口頭禪。顏良身為袁紹的大將,自然也是跟著賤婢賤婢地叫順了口。哪知顏良這聲「賤婢」卻激怒了趙雲。只見沉默不語的趙雲頓時便將手中的長劍化作一卷狂風襲向顏良。顏良大驚舉戟相抗,一陣尖銳的金屬交鳴聲再一次刺激著耳膜,巨大的衝擊力自長戟傳達至手腕的肌肉,竟震得顏良虎口生疼。如此被動接招,顏良還是第一次經歷,還未等他緩過勁來,第二擊重擊又接踵而來。
三個回合後,顏良的虎口已撕裂。五個回合後,顏良的左右雙腕皆被趙雲擊中,那桿令顏良引以為傲的長戟伴隨著飛濺的鮮血一同跌落到了塵土之上。喪失兵器的顏良漲紅著雙眼,以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面前這個銀色的殺神。一切顯得如此不可思議,卻又是如此無比真實。終於顏良意識到自己輸定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感如來自幽冥的鬼手一般緊揪住了他的心。再也沒了先前氣勢的顏良掏出佩劍朝趙雲猛地一擲,轉而拉了拉韁繩,一踢馬腹調轉方向就想跑。
然而或許是剛才的激戰太過激烈,也可能是顏良太過心急,他胯下的戰馬前腿突然一崴,竟生生地將他從馬背上拋了出去。顏良在地上打了一個滾,狼狽地剛想爬了起來,卻發現趙雲的長劍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一道寒光閃過,顏良耳邊響過的最後一記聲音是趙雲怒叱。
「吾家主上名諱豈容爾等小丑褻瀆!」
瓊宿烏巢,去紹軍四十里。太祖乃留曹洪守,自將步騎五千候夜潛往攻瓊。紹遣騎救之,敗走。破瓊等,悉斬之。太祖還,未至營,紹將高覽、張郃等率其眾降。——《三國誌》
操大喜,乃留曹洪、荀攸守營,自將步騎五千人,皆用袁軍旗幟,銜枚縛馬口,夜從間道出,人抱束薪,所歷道有問者,語之曰:「袁公恐曹操鈔略後軍,遣軍以益備。」聞者信以為然,皆自若。既至,圍屯,大放火,營中驚亂。會明,瓊等望見操兵少,出陳門外,操急擊之,瓊退保營,操遂攻之。——《資治通鑒》
親們不用懷疑妙才叔的演技,袁紹的關卡連平原游擊隊的偵緝隊都不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