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199年)注定是一個烽火四起的年份,前有袁紹鄴城稱帝,袁曹大戰官渡;後有劉備南下,與小霸王孫策分掠江南諸郡。如今就連一向寂寂無聲的遼東亦悄然揚起了刀光劍影。趁著天下諸侯正聚焦曹蔡聯營的檔口,自封遼東侯的公孫度聯手扶余諸部屯兵遼河,兵鋒直指位於白狼河口的錦西城。身處錦西的眾文武自然是不肯就此坐以待斃。隨著龐統、張遼等主將定下主動出擊的基調,一向與烏桓人關係不錯的林飛,立馬啟程帶著親隨趕往昌黎城拉攏烏桓大人蹋頓一同對付公孫度。
且說馬車尚未進城,車內的林飛就已經感受到對面的昌黎城正散發著一股子難以言喻的緊張氣氛。但見往日商賈雲集的城池下,如今卻是五步一崗,三步一哨。城門口的兵丁固然是揮舞著兵刃嚴格盤查出入城池的往來人員,城頭上的弓箭手更是在旌旗下一個個手持長弓蓄勢待發。如此景象無疑是從側面證實了龐統之前的推測,同時亦讓林飛更加堅定了說服蹋頓的決心。
由於錦西向來與昌黎關係密切,且林飛又是蹋頓帳下的常客,因此一行人幾乎未受任何盤查便徑直來到了位於城東烏桓大人駐地。與城門口一樣,此時蹋頓的大營內亦是一片刀槍林立。幾個留著髡頭,背著長弓的烏桓漢子,還時不時地向穿越營地的一干漢人投以惡狼般的眼神,惹得隨行的親衛警惕地將林飛護在了中央。
不過林飛本人倒是沒被烏桓人的凶悍架勢所嚇倒。在他看來烏桓人越是緊張,自己就越有機會同蹋頓部結成聯盟。只見他邁著輕鬆的步伐走進大帳,一抬手優雅地向端坐首席的蹋頓躬身施禮道。「林飛見過蹋頓大人。」
相比躊躅滿志的林飛,端坐帳上的蹋頓卻是一臉的尷尬。因為就在前一刻他還在與在場的屬國內烏桓各部首領商討應對公孫度之策。乍一聽錦西的林飛來訪,一個個或低頭不語,或左顧右盼。顯然無論是這些部落首領,還是蹋頓本人心裡都清楚。公孫度此番興師動眾乃是衝著錦西城而來。但這並不代表公孫度的人馬就不會劫掠遼東屬國的其他城池與部落。相反這半年來包括昌黎城在內的烏桓各部都藉著錦西港發了一筆橫財,進而成為了北地其他部落眼中的肥羊。眼下是與錦西城同舟共濟?還是謹守門戶保持中立?亦或是乾脆倒戈投靠公孫度,並與其一同劫掠錦西城?便成了擺在蹋頓以及遼東屬國諸部面前的一大難題。
面對實力雄厚又盤踞遼東多年的公孫度。絕大多數的部落首領都傾向於向公孫度投降以求自保。畢竟北地的胡人向來以強者為尊。錦西城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可能是公孫度的對手。但是蹋頓為首的烏桓大頭領,卻打心底裡不想將已經到手的財富上貢給他人,更不想讓公孫度插足遼東屬國。在這種各懷鬼胎的氣氛感染下。眾人的商議從一開始就陷入了扯皮之中。直到林飛的到來才打破了現場的僵局。
看著眼前不請自來的林飛。蹋頓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之後,故作鎮定地揚手向林飛招呼道,「喲,不知何風將林郎君給吹來了?」
林飛悠然回應道,「回大人,自是北地的疾風。林某聽聞遼東太守公孫度欲興兵進犯遼東屬國,故披星戴月間趕來昌黎城為大人排憂解難。」
大帳內的胡酋耳聽林飛如此大言不慚地顛倒「是非」,不禁又爆發出了一片嘩然之聲。至於之前給林飛通風報信的蹋頓。這會兒的臉色就更難看了。在他看來自己冒險提醒林飛注意公孫度已是仁至義盡,可誰曾想這幫漢人竟反過頭來以此來向自己示恩,簡直就是在將他蹋頓當猴耍。
不過還未等蹋頓發作。底下盤坐著的一個矮胖頭人便搶先一步向林飛發難道,「郎君唬誰!我等可是聽說此番公孫度屯兵遼河乃是衝著錦西而來!郎君還是自求多福的好!」
「哦?公孫度已屯兵遼河?」林飛意味深長地瞥了蹋頓一眼道。「那大人更不可掉以輕心!」
「哼!」蹋頓冷哼了一聲,把頭一撇假裝沒看見林飛使的眼色。
林飛對此卻並不介意,只見他霍然起身,兩手一背,以抑揚頓挫的口吻,緩緩說道,「昔者,晉獻公使荀息假道於虞以伐虢。荀息曰:『請以垂棘之璧與屈產之乘,以賂虞公,而求假道焉,必可得也。』
獻公曰:『夫垂棘之璧,吾先君之寶也;屈產之乘,寡人之駿也,若受吾幣而不吾假道,將奈何?』
荀息曰:『不然,彼若不吾假道,必不吾受也;若受我而假我道,是猶取之內府而藏之外府也,猶取之內皂而著之外皂也。君奚患焉!』
獻公許之,乃使荀息以屈產之乘為庭實,而加以垂棘之璧,以假道於虞而伐虢。
虞公濫於寶與馬,而欲許之。宮之奇諫曰:『不可許也。虞之與虢也,若車之有輔也。車依輔,輔亦依車,虞虢之勢是也。先人有言曰:唇竭而齒寒。夫虢之不亡也,恃虞;虞之不亡也,亦恃虢也。若假之道,則虢朝亡而虞夕從之矣,奈何其假道之道也!』虞公弗聽而假之道。荀息伐虢,克之;還,反攻虞,又克之。荀息操璧牽馬而報。獻公喜曰:『璧則猶是也,馬齒亦薄長矣!』」
對於在場的烏桓首領來說,「唇亡齒寒」的故事雖是第一次聽說,卻並不妨礙眾人理解典故背後的深意。畢竟能做到一族之長地位之人都不是省油的燈。特別是當林飛說到「荀息伐虢,克之;還,反攻虞,又克之」。現場頓時就響起了一片嘩然之聲。而蹋頓更是雙手握拳緊盯林飛。
眾人如此反應,自是正中林飛下懷,卻見他環視了一番在場的大小胡酋,進而朗聲說道,「錦西雖為彈丸小城。也知公孫度虎狼之性,唯與昌黎唇齒相依,方能拒敵於門外。諸君身為一族之首。不怕公孫度伐完錦西,反攻昌黎?」
林飛鏗鏘有力的聲音猶如一記響雷,炸得眾胡酋大驚失色。畢竟眾人本就對公孫度心存忌憚。經過林飛如此一番渲染。自然是在心中坐實了公孫度要來攻打烏桓諸部的想法。只見一個年紀頗長的首領愁眉苦臉地說道,「咳,公孫度乃堂堂遼東侯,坐擁十萬兵馬,我等小部如何抵擋?」
林飛擺了擺手不以為然道:「遼東地廣人稀,人丁過萬者,便為大部。何來十萬青壯成軍?所謂十萬兵馬,不過是公孫度唬人之言。」
「十萬兵馬固然誇張。可公孫度有扶餘人相助。兵強馬壯,強於昌黎亦屬實情。」另一個首領反駁道。
「敵強我弱又如何?」林飛把頭一揚,揮手道。「昔年界橋一戰,冀州袁紹以弱克強。取公孫瓚代之,方成今日之霸業。諸君經略本地多年,政通人和,深受百姓擁護。錦西亦有猛將張遼,智士龐統鎮守。若諸君能眾志成城,攜手與錦西抵抗公孫度,進而一統遼東也未嘗不可!」
張遼名氣本不大,年少的龐統更是名不見經傳之輩。林飛這席話若放在中原免不了會讓人貽笑大方。不過缺少智謀之士的遼東終究不同於高手如雲的中原。張遼此前好歹曾率大戟士阻擊黑山軍,而遼東又本就缺乏智謀之士,因此眾胡酋倒也混混僵僵地接受林飛的說辭。卻見堂上的蹋頓瞳孔一縮,抬頭緊盯著林飛,沉聲問道,「依郎君之意,此戰吾等能勝?」
林飛欣然回過身,鄭重其事地朝蹋頓深深一揖,斬釘截鐵道,「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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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表,昌黎固然是戰雲密佈,此刻身處漩渦中心的錦西亦是一片劍拔弩張。入夜時分,曾經夜市繁榮的錦西城早已封城宵禁。雖說公孫度即將南下的消息令不少遠道而來的商販惶惶不安。可礙於寒冷的氣候以及冰封的港口,商人們哪怕再惶恐這會兒也只能暫時留宿城中邸店靜觀事態變化。至於城內原本的住戶,身家早就同錦西衙門拴在了一起,自然是同仇敵愾依照官府的命令早早地便關上門窗,吹了蠟燭。唯有城南府衙內依舊是一片燈火通明。碩大的沙盤前龐統與張遼正根據斥候帶回的情報研究佈陣之法。
卻見張遼輕敲著沙盤的邊緣,自語道:「易水援軍明日即可抵達,如此一來,錦西便可有步馬一萬,足以與公孫度部一決高下。而今就怕昌黎城的烏桓人與公孫度遙相呼應令錦西腹背受敵。也不知林郎君現下是否說服了蹋頓?」
「文遠將軍不必擔心。」龐統將手中的小旗往沙盤上一插,繼而拍了拍袖子上的沙土說道,「林飛此人雖愛故弄玄虛,卻也真有幾分才學。以其三寸不爛之舌說服蹋頓出兵與錦西聯手絕非難事。然則胡酋終究是胡酋,有道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遼東眾胡崇尚蠻力,倘若吾等初戰不利,則盟約轉眼成空。故而此戰勝負之關鍵,在於吾等能否先發制人!」
「士元言之有理。此番公孫度挾重兵南下犯境,其帳下文武必會輕視錦西兵寡。遼以為可先遣一小股兵馬將其先鋒引過遼河,再在此處設兵伏殺之!如此一來定能揚我軍威,先發制人。」張遼手持馬鞭,興致勃勃地在沙盤上比劃著。對於一個已過而立之年,且長年鬱鬱不得志的武將來說,沒有什麼能比以帥的身份獨自統領大軍出戰,更能激勵鬥志的事了。更何況其對手還是名滿天下的遼東侯公孫度。遼水之戰一旦取勝,張文遠的名號便會如疾風一般傳遍中原大地。面對如此殊榮,張遼又怎會輕易放棄。因此就算明知敵我實力懸殊,張遼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挺兵迎戰。當然這種迎戰,並不是拉上一票人馬扯著嗓子就往敵陣裡沖。張遼和龐統都清楚戰勝比自己強的對手,不僅需要勇氣,更需要智慧。
然而面對張遼的一番精心推敲的佈置,龐統卻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道,「文遠將軍此計雖好,卻也只是稍挫公孫度鋒芒而已。公孫度有扶餘人相助,兵力遠勝於錦西。唯有斷其一臂,方能先發制人。」
好一個乾脆利落的否決。若換在從前張遼斷不會容忍一個比自己小十歲的毛孩子,在自己面前如此指手劃腳,甚至反對自己的決斷。然而這會兒的張遼卻並沒有因龐統的否決而生氣。無論是宛城之戰中的急中生智,還是之前的錦西平叛,加上這近一年多來的接觸,讓張遼已然地意識到眼前的少年年紀雖小,卻絕非等閒之輩。因此他反倒是饒有興致地向龐統詢問道:「那依士元之意,該如何斷其一臂?」
龐統接過張遼的問題,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信手拈起一面小旗往沙盤的最深處一插。張遼盯著小旗所插的方位,下意識地倒抽了一口冷氣,詫異道,「士元這是要……」
「此乃斬臂之策。」龐統揚起頭頗為自傲地說道,「不知文遠將軍可敢一試?」
迎著少年略帶挑釁的目光,張遼在詫異之餘,也在心中湧起了一陣血氣,左手更是不自覺地緊握了劍鞘。龐統的挑釁不僅,
過了片刻之後,張遼終於爽朗地大笑一聲,向龐統頷首道,「士元放心。遼定將公孫氏殺個片甲不留!」
張遼豪爽的回復,給了龐統極大的鼓舞。雖說龐統是典型的初生牛犢不怕虎,可在內心深處他依舊擔心自己的作戰計劃被張遼給否決。而一旦張遼與龐統產生分歧,則意味著他將失去參加此次作戰的資格。畢竟在士兵的眼中龐統只是一個年少的書生而已。沒有張遼這等宿將的支持,就不會有士兵聽令於龐統。而此刻張遼的支持,無疑是給了龐統一展才華的機會。是的,此戰對張遼甚為重要。對於自荊州孤身投靠蔡吉的龐統而言又何嘗不是如此。只要能戰勝實力強大的公孫度,龐統便能向世人證明自己的才華,從此不用再因容貌之類的外因而被人輕視。
「有勞文遠將軍。」龐統朝著張遼躬身一揖,繼而回頭看了看自己擺下的陣型,攥緊著拳頭在心中向千里之外的好友暗自呢喃——孔明,朔風已起,蜚將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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