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田豐被披枷帶鎖地押解出袁營之時,對面的曹營卻迎來了一個神秘的訪客。前日夜間一輛雙套馬車趁著月色疾馳到了曹營的轅門之前。當時的曹操正獨自一人枯坐帳中苦思對敵之策。然而當他看見訪客送上的拜帖之後,竟等不及穿鞋,光著腳就出帳相迎。誰都不知當夜曹操與那訪客單獨談了些什麼。但在翌日一早,曹操卻突然下令夏侯惇帶上一營人馬,圍繞著官渡大營挖掘出一條寬約一仗五尺,深約一丈二的壕溝。
「子遠,如此行事真能抵擋那『天崩地裂』之術?」曹操站在高崗之上,看著底下正忙於挖溝的兵卒,語調遲疑地向身邊男子徵詢道。
被詢問的男子聞言扭過頭,向曹操自信地頷首道,「孟德放心。攸之前已在袁營打探清楚,那妖道於吉正是通過挖掘隧道將某種機關埋入城下,才得以實施所謂的『天崩地裂』之術。而官渡四周土質鬆軟,且多沙地,因此只要繞著大營挖出一條壕溝便可阻止於吉挖隧道埋機關。孟德若是怕此舉難以服眾,可以差人在溝內倒入豬、狗血以及各種穢物,就說用來破法。」
沒錯,眼前這個同曹操並肩而立的男子,正是先前自袁營脫逃而出的許攸。話說於吉利用段娥眉等人偽造了許攸與田豐同曹操暗通的文書一事雖做得縝密,可許攸也不是省油的燈。在得知於吉意圖陷害自己之後,許攸二話不說就帶著親信連夜逃出了袁營,甚至臨走之前都沒給田豐留下任何提醒。
對於自己拋棄盟友的舉動,許攸本人情緒上並沒有啥不適感。正如沮授對他的評價「貪而無治」。不可否認。許攸是個很有想法的人,很有**的人,用簡單的一個字概括那就是「貪」。而為了實現自己的**,許攸不會介意所採取的手段。因此這一次他幾乎不假思索地就將田豐給拋棄了。因為許攸十分清楚,在滿佈於吉眼線的袁營之中。倘若自己派人去向田豐通風報信,必然會打草驚蛇。與其同田豐一起被扣在袁營,還不如自己一個人脫逃。至少還能將於吉的秘密帶出,為解救大漢出一份力。當然自己也能以救駕功臣的身份,就此在漢庭之中謀得一席之地。
抱著這一想法。許攸連夜投奔了自己昔日的好友曹操。正愁對官渡之戰無從下手的曹操聽聞許攸來投。自然是高興得直接光著腳丫就出帳相迎。而事實也證明,許攸此番來投確實帶來了不少乾貨。僅就「天崩地裂」之術的秘密,就足以令曹操將其奉若上賓。
這會兒聽罷許攸的解釋,曹操也覺得對付於吉這等神棍,必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方可解除軍中將士對天崩地裂之術的恐懼。於是曹操立即差人找來了夏侯惇,向其下令道,「元讓。汝去找幾個術士沿壕溝做法驅鬼,並在溝內倒入豬狗血等穢物。兵卒問起緣由,汝就說這是為了破解敵軍的『天崩地裂』之術。」
夏侯惇原本只當曹操命令他們挖壕溝是為了修建防禦工事。此刻耳聽曹操如此吩咐。夏侯惇不禁愕然地張了張嘴道,「主公。此話可當真?這『天崩地裂』之術真有破解之法?」
眼見夏侯惇一臉驚駭的表情,一旁的許攸不由自主地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鬚,得意洋洋地上前替曹操答覆道,「夏侯將軍儘管放手去做。山人自有妙法。」
夏侯惇雖然知曉許攸是曹操在雒陽時的好友。但對於這個突然出現才一天都不到的男子,他還是有些不怎麼信任。再怎麼說對方都曾是袁紹帳下的謀士,萬一他在暗中替袁紹搞鬼怎麼辦。於是夏侯惇又將視線轉向了曹操,希望後者能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覆。
其實生性多疑的曹操對於許攸法子是否有效,心裡頭也沒個底。可眼下曹軍上下,包括許都的那些公卿大臣,都對袁紹的「天崩地裂」之術畏如虎豹。倘若不想個法子將袁紹的這股氣焰打壓下去,那日後這仗就沒法打下去了。因此就算再怎麼心存疑慮,曹操也不得不信許攸一回,從而放手一搏。卻見此時的他面色平靜地向夏侯惇點了點頭說,「元讓,依計行事。」
夏侯惇得了曹操如此答覆之後,盤踞心頭的那點疑慮頓時一掃而盡。特別是想到自家主公終於有了克制妖術之法,夏侯惇語調激動地抱拳領命道,「喏!惇這就去辦!」
在目送著夏侯惇帶著愉悅的心情快步下山之後,曹操又將視線轉向了身旁的許攸探問道,「子遠先前說於吉那妖道將某種機關埋於城下用來施展『天崩地裂』之術。子遠可知那是何種機關?」
「這攸也不清楚。只曉得似乎是某種煉丹的丹藥。」許攸遲疑了一下答道。許攸這話倒也不是在賣關子。實在是那日自黎陽收集的樣本實在太少,加之又是燃燒過的火藥殘渣,因此直至今日許攸還是沒能破解火藥的成分。
「丹藥?」曹操若有所思地低頭思慮了片刻之後,果斷地抬頭向許攸保證道,「無妨。許都有不少善於煉丹之士,孤可差他們前來協助子遠破解此丹藥。此外孤營中的劉子揚也善於製造機關,或許其也會有破解之術。」
許攸見曹操如此熱衷於調查於吉的法術,不禁啞然失笑道,「怎麼?孟德也想有朝一日能施『天崩地裂』之術?」
曹操卻理直氣壯地回答道,「如此攻城利器,不眼紅者,豈不是傻子。」
且不論曹操如何安排人手同許攸合作解開火藥的成分之謎。至少眼下曹軍大舉環營挖掘壕溝的舉動很快就引起了袁紹部的注意。不過大多數人並沒有將此事同於吉的仙術聯繫起來。畢竟挖壕溝也是防禦工事中的一種常見手法。曹軍會這麼做也不足為奇。可另一頭身為山崩地裂之術實施者的蕭柏、段娥眉等人卻知曹軍此舉對他們的穴地戰術有著怎樣嚴重的影響。
這不,在勘察了一番曹軍挖壕溝的情況之後,蕭柏與段娥眉二人便忙不迭地找到了於吉,向其稟報事情的緣由。原本就在為不能盡早施展天崩地裂之術。而苦於無法向袁紹交代的於吉乍一聽罷蕭、段二人的說辭之後,頓時就如被踩了尾巴的老貓一般,厲聲嚷嚷起來,「什麼!無法挖掘隧道?開啥玩笑!曹軍不過是挖了一條小小的壕溝而已,又不是深入地底。爾等在其底下再挖一條不就了事嗎!」
「國師請冷靜。」蕭柏神色沉靜地向於吉解釋道。「曹軍挖掘的壕溝不深確實不假。可官渡地處官渡水、陰溝水(囧~此系真實河名)、濮水三河交匯之所,地下水位較高。曹操軍眼下挖掘的壕溝正巧出於地下水上層。倘若吾等再往下挖,勢必會引地下水倒灌入隧道。就算隧道不進水。如此潮濕之地亦難以點燃火藥。」
聽蕭柏言罷,段娥眉也跟著向於吉勸說道,「國師三思。與其到時候爆破失敗。還不如找個借口免去此次施法。反正仙法本就講究時機。時機不對,無法施法,諒陛下也不能怪罪於國師。」
然而面對蕭柏與段娥眉的勸阻,於吉卻顯得頗為固執,只見他一揮拂塵斷然搖頭道,「不行!老夫已在陛下面前誇下海口。如今怎能就此食言!汝二人不管用什麼法子,都得給老夫炸了曹營!」
其實若是換在往日,於吉斷不會如此不顧條件的強行讓蕭柏、段娥眉實施爆破。相反他還會權衡利弊找最容易下手的城池。來為自己平添戰功。然而剛剛過去的「田許通敵事件」讓於吉感到袁紹似乎有些懷疑自己。特別是袁紹沒有殺田豐的舉措,更是讓於吉擔憂袁紹會否也想趁此機會打探自己的秘術。正是因為有了這些顧慮,於吉才會急著想用山崩地裂之術攻破曹營。從而證明自己法術的權威性,並讓袁紹重新信任自己。
蕭柏作為一個技術人員並不知曉於吉的想法。他只知道於吉這完全是在強人所難。不過就在蕭柏發作之前,段娥眉及時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其莫要與於吉爭執。緊跟著段娥眉又跨前一步向於吉拱手表態道,「既然國師如此堅持,那峨眉等人也只好全力以赴放手一搏。」
於吉得了段娥眉如此答覆之後,心情也稍稍有所平復。但見其擼了擼鬍鬚,沖二人寬聲勸慰道,「老夫也知此事頗難。不過只要爾等此番能助老夫施法成功,老夫定上奏陛下重重有賞。哪怕沒有炸毀曹營營寨,只要弄出驚天震雷也成。」
段娥眉與蕭柏對於吉所謂的重重有賞並沒有啥興趣。他們只知道依照目前的條件,爆破成功的幾率僅在五五之數。不過於吉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兩人也只得勉為其難,雙雙拱手稱,「喏。」
可就在段娥眉打算轉身同蕭柏一起離開營帳之時,於吉卻突然叫住了她道,「段旗主請留步。」
段娥眉一面示意蕭柏先走,一面回頭恭敬地向於吉問道,「國師有何吩咐?」
於吉並沒有立即就回答段娥眉,而在目送蕭柏離開之後,才向段娥眉招手問道,「段旗主,田豐那裡怎樣了?」
段娥眉耳聽於吉提到田豐,心頭由不得一沉。原來於吉在利用蕭柏偽造的文書陷害田豐之後並沒有就此罷休。生怕田豐將自己秘密透露出去的於吉為了斬草除根,讓段娥眉暗中派人尋機刺殺田豐。因此這會兒於吉問起田豐,自然不是在關心田豐,而是問段娥眉的刺殺行動準備得怎樣了。此刻面對一臉殺意的於吉,段娥眉最終還是低眉順眼地回復道,「國師放心。黃河秋汛在即,翻一兩艘船不足為奇。」
於吉聽罷段娥眉的回復,臉上頓時露出嗜殺的詭笑,「段旗主言之有理。田豐若是遇上風浪,那也是他命該如此。」
段娥眉見於吉信了自己的話,便再次躬身向於吉詢問道,「國師可有其他吩咐?」
「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於吉再次向段娥眉提醒道。
「娥眉知曉。」
段娥眉說罷隻身離開了於吉的營帳。卻不曾想她剛一回到五行遁旗的出營地,早已等候多時的蕭柏便忙不迭地追上前,沖其低聲問道,「娥眉真打算照於吉的話行事?汝該知曉那事勝算不大。」
段娥眉向四周掃了一眼,發現沒什麼人注意她二人之後,便停下腳步微挑黛眉反問道,「難道紫琅想這樣一直聽令于于吉?」
蕭柏聽罷狐疑地問道,「娥眉的意思是?」
「紫琅都說那事勝算不大。到時候出個意外,受個傷也不足為奇。」段娥眉說罷,嘴角彎起了一條狡黠的弧度。
蕭柏經段娥眉如此一提醒,要是再回不過味來,可就對不起他那土遁旗主的身份了。不過蕭柏在心領神會之餘,倒也為段娥眉擔心起來,「那娥眉汝呢?」
「紫琅不必為吾擔憂。」段娥眉摸著臉上的眼罩自信地說道,「事成之後吾自有脫身之法。」
建安四年(199年),六月末,完成壕溝工事的曹操主動出兵與袁紹交戰,但在未取得戰果的情況下,又退回營壘堅守不出。並放出話說,自己已經掌握「天崩地裂」之術的破解之法,袁紹無法故技重施攻破曹軍大營。
面對曹操**裸的挑釁,袁紹自然是不能坐視不理。就在曹操高掛免戰牌的第二日,袁紹便命弓箭手在箭樓之上衝曹營放箭。一時間兩營之間,箭如雨下,曹軍將士在營中行走,甚至都要用盾牌遮擋飛箭。不過曹操並沒有被袁紹這種不計成本的萬箭齊發攻勢所嚇倒。而是立即著人推出早已準備多時的霹靂車,發射石塊,將袁紹設於土山之上的箭樓一一擊毀。作為回應袁紹軍自然也推出了自家的投石機,只不過在威力和射程之上,都不能與曹軍的霹靂車相提並論。幾個回合之後,袁紹的投石機便與他的箭樓一樣毀於霹靂車之手。
頭一輪攻防戰,就遭遇如此敗績,令原本心高氣傲的袁紹不禁有些惱羞成怒。他在呵斥手下部將未能全力作戰之餘,也再次找來於吉,向其質問何時能開壇做法請黃帝顯靈,降下天崩地裂之術。於吉在袁紹一再的施壓之下,只得硬著頭皮答應袁紹在七月半開壇施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