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張遼帶著百餘名親隨,策馬奔馳於荒野之上。林地裡的混戰已經離他們越來越遠。但張遼脫離戰場並不是為了逃命,而是為了尋找東萊軍的本陣。東萊軍的伏擊不僅收割了大量呂布軍騎兵的性命,同時也收割了他們的鬥志,他們的章法。先前勢如破竹的萬餘虎賁,轉眼間就淪落為單純為了活命而拚搏廝殺的潰卒。鑒於滯後的本陣步兵無法及時趕上支援,今日一戰呂布軍先鋒已然兵敗如山倒。唯一扳回劣勢的方法只有……
「尋東萊本陣!取主帥首級!」
毫無疑問,現下東萊軍的精兵正在林地裡混戰,那其留守本陣的兵馬勢必薄弱。且為了指揮作戰,東萊的本陣也不會離伏擊點太遠。抱著這一想法,揚鞭催馬間張遼急切地搜尋著東萊本陣的蹤影。
此時,忽聽一親隨大聲叫道,「將軍,快看!帥旗!」
張遼一扯韁繩,循聲望去,果見右側半山腰上營帳林立,當中一桿帥旗正迎風招展。找到了!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的張遼當即猛踢馬腹,朝著山坡上的帥旗,長槍一掄,「弟兄們!殺蔡吉!」
蔡吉原本正與郭嘉、劉義遜在帥帳之中聽取在斥候匯報前方戰況。忽聽帳外人聲鼎沸,並夾雜著低沉的金屬聲,蔡吉不由納悶地抬起了頭。只是還未等她發話,就有小卒跌跌撞撞地衝進帥帳稟報,「主公,有人劫營!」
乍一聽有人劫營,蔡吉不由猛地打了個寒顫。好在居移氣。養移體,她這兩年的太守倒也沒有白做。在經過最初那一瞬間的驚駭之後,蔡吉便與郭嘉交換了一個眼色,跟著就在護衛的簇擁下神色沉著地走出了帥帳。
只見此時的營寨濃煙滾滾,殺聲震天。彷彿本陣正從四面八方遭受著猛烈的攻擊。不過在此混亂的情勢之下,負責防守本陣的軍司馬唐鎣倒沒有慌亂出擊,而是冷靜地指揮步卒在帥帳之前豎起盾牆。架起長矛,用以抵禦即將到來的敵軍。誠然他的額頭也已在不知不覺間冒出了點點汗珠。
「山威出何事了?」蔡吉快步上前問道。
「回主公,有敵軍偷襲本陣。燒了東邊的營帳。但人數不清楚。」唐鎣抱拳作答道。
一旁的劉義遜聽罷唐鎣所言,立馬神色一變急道,「此地危險,要不主公先行帶上一隊護衛回挺縣?」
哪知蔡吉卻果斷地回絕道,「不必。既然不清楚對方的人數,本府還是在此以靜制動。倘若只是小隊人馬襲擾,本府貿然離開豈不是自亂陣腳。」
「主公言之有理。若是對方人數眾多,理應直衝帥帳。然此刻對方既只在一隅縱火。分明是聲東擊西之計。」郭嘉頷首地分析道。
一干軍士眼見手無縛雞之力的主公與軍師都尚且此鎮定,自然也隨之冷靜了下來。而唐鎣更是乘勢衝著兵卒大聲吼道,「聽到沒有!敵軍人少。吾等不可自亂陣腳!」
「喏!」
當然蔡吉與郭嘉都沒點穿一點,那就是倘若敵軍真的大舉突襲本陣。蔡吉等人想要突圍也很困難。因此與其冒著被截殺的風險突圍,還不如仰仗拒馬、鹿角和兵陣與敵軍周旋一番,只要能撐到大軍回援就是勝利。
那麼……究竟是小隊人馬?還是大軍來襲?
且就在蔡吉攥緊著拳頭望著前方的一片溝壑、木柵靜候答案揭曉之時,前方的哀嚎之聲卻越來越急促。不一會兒的功夫,蔡吉便從刀光劍影間,看到一員黑衣黑甲的陌生戰將領著十數名騎兵朝著帥帳這邊直衝而來。唐鎣眼見對方來勢兇猛,也不廢話,直接大喝一聲,「弓箭手準備!射!」
剎時,急促的箭雨將黑甲戰將身旁數名騎兵射翻在地。另有數人因受弓箭的阻擊被拒馬擋了下來。唯有那一馬當先黑衣戰將渾然不顧扎入鎧甲的箭矢,縱馬躍過木柵,挑槍刺穿了迎面阻擊的騎兵咽喉。被刺穿腦袋的騎兵連著那枝穿過自己的槍一起滾落到了地上。而那黑甲戰將也不拔槍,直接就順勢拔出了長劍,將接踵而來的兩員騎兵連帶著飛濺的血沫斬落馬下。
敵將如此彪悍的作風另在場的眾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而那員黑甲戰將也不顧孤軍深入的險境,一甩粘在劍刃上的鮮血,直指盾牆後一身女裝的蔡吉爆喝道,「雁門張遼在此!臭娘們,納命來!」
張遼?張文遠!蔡吉瞪大著眼睛看著面前一身浴血的年輕戰將,一時間很難接受自己正在被歷史名將刺殺的事實。然而蔡吉身邊的唐鎣可沒什麼名將情節。在經過最初的震撼之後,他很快意識到對方現下已成單槍匹馬之勢。因此唐鎣二話不說就再一次抬手下令道,「弓箭手準備!」
刷地一聲,數百名隔著盾牆搭箭上弦瞄準了衝殺而來的張遼。只等唐鎣一聲令下,就將面前這員悍將射成刺蝟。可誰曾想,此時的蔡吉卻突然大叫道,「且慢!」
「主公?」唐鎣詫異地回望道。
「抓活的。」蔡吉乾嚥了口唾沫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待見周圍的人都露出了驚訝之色,她又跟著補充說,「對方只有一人,本府要活的。傳令下去,活捉張遼者,賞金餅十枚!」
在銅錢早已的時代,黃金是僅次於糧食的硬通貨。一枚金餅能置下百畝田地,十枚金餅則能讓一個一無所有的軍漢直接躍升為大地主。是的,對方只有一人。就算他再怎麼厲害,又怎架得住眾人一擁而上。想到這裡,在場的軍士們就不約而同地都流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只是還未等他們出手,便已有人毛遂自薦起來。
「十枚金餅?主公此話當真?」說這話的是火遁旗獨眼女旗主段娥眉。而她的身旁還站著手拄斬馬大刀的金遁旗主張繼承。
「絕無戲言。」蔡吉肅然地點頭應道。
「聽到沒?張旗主,這可是筆大買賣啊。」段娥眉妖媚地向張繼承笑道。
張繼承則自信地將大刀往肩上一抗道,「十枚金餅。吾等收下了。」
卻說就在蔡吉與段娥眉對話之際,張遼已然突入了弓箭的射程範圍之內。只是礙於蔡吉活捉的命令,弓箭手這才沒有射箭,而是任由其又接連斬殺了四名上前阻截的騎兵。可這樣的戰績並不能抵消,張遼之前付出的沉重代價。雖然他在劫營之前命親隨先行放了把火。想要擾亂敵軍。但東萊本陣的營盤遠比張遼想像中的要紮實得多,也要複雜得多。以至於這一路衝殺下來,原本百餘人的隊伍。最終抵達帥帳陣前的竟只有他一人而已。但張遼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此時此刻他腦中的念頭只有一個,那就是摘取東萊太守的項上人頭!
不過就在張遼一門心思地想要刺殺蔡吉之時。他的面前突然冒出了一個手持大刀虯髯大漢。這個大漢即沒有騎馬。也沒有皮甲,只是拄著大刀蹲在陣前。
「閃開!」張遼大喝一聲,想要揮劍劈砍那漢子。但就在此時,忽見一手持彎刀的獨眼女子踩著大漢的肩膀一躍而起,直衝張遼腦門襲來。張遼本能地揮劍格擋彎刀。卻不曾想,他緊跟著便覺身子一沉,連人帶馬翻到在了地上。
原來張繼承趁著張遼格擋段娥眉之際,揮刀斬斷了張遼坐騎的馬腿。段娥眉則趁勢揮起彎刀直劈而來。卻被張遼一個鯉魚翻身躲了過去。一旁的張繼承見狀,連忙提醒道,「娘們。主公要活的!」
「打得順手,差點忘了正事。」段娥眉說罷將彎刀一收。向著張遼瞇眼笑道,「小哥,快降吧。吾家主公饒你不死。」
此時站起身的張遼,也已意識到喪失了坐騎的自己,既不可能突破重重盾牆刺殺蔡吉,也不可能在東萊軍層層的包圍之下全身而退。但殺紅了眼的他又怎會乖乖就範。這不,面對兩名怪客的勸降,張遼冷笑一聲揮劍就要自刎。那曾想,他才一抬手,右肩就猛地一陣巨痛,手裡的長劍竟不自覺地脫手掉在了地上
「怎麼搞的,差點讓十枚金餅自盡。」君雅麗站在張遼身後衝著段娥眉等人抱怨道。她的手中赫然握著一柄精緻的手弩,而張遼的右肩之上則多了一支羽箭。
段娥眉見張遼的樣子不像是單純地受箭傷,不由皺眉問道「丫頭又用毒箭?」
「麻藥而已。」君雅麗漠然地答道。
一旁的東萊兵卒眼見先前還耀武揚威的殺神轉眼間就成了手無寸鐵的魚腩,當即一擁而上將張遼扳翻在地捆了個結實,推搡著押到了自家主公面前。而蔡吉面對已然被捆成粽子的張遼也是唏噓不已。
不管是柳城突襲斬蹋頓,還是八百壯士威震逍遙津。歷史上張遼曾數次在出人意料的時機,以出人意料的方式來扭轉戰局。由此可見突襲是他一貫喜歡且擅長的戰術。所幸的是自己沒有像歷史上的孫權那般自亂陣腳。話說,蔡吉記得後世名臣曾國藩曾言,「結硬寨,打呆仗」。因此她雖不懂怎麼「打呆仗」,但一直以來卻都堅持「結硬寨」的習慣。而今天這一習慣顯然救了她一命,同時也為她送來了一員虎將。雖然這員虎將,現下正殺氣騰騰地瞪著她,破口大罵。
「你個臭娘們!只知使詐暗算!有種同老子在真刀真槍的戰上一場!臭娘們!」
「嘴放乾淨點!」押解的小卒用刀柄猛砸了一下張遼警告道。
可張遼卻毫不畏懼地挑釁道,「老子就要罵!怎麼著!砍了老子啊!沒種的臭娘們!」
蔡吉當然捨不得砍了自動送上門的張遼。但就這麼放任他繼續罵下去也總不是件事。想到這裡,蔡吉當即平視著張遼,淡然地附和了一句,「本府確實沒種。」
張遼被蔡吉如此彪悍,如此誠實地一頂,頓時就將剛要脫口而出的髒話都嚥了回去。沒錯,眼前的這個東萊太守是個弱質女流,同她談對陣、鬥將那都是廢話。正所謂好男不跟女鬥,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想到這兒,張遼乾脆將頭一撇不再搭理蔡吉。而蔡吉眼見現場的氣氛也不適合學曹操鬆綁披袍。再一想反正來日方長,既然人都到自己手上了,以後有得是時間慢慢磨,於是便欣然吩咐道,「帶張將軍下去好生療傷,切不可有所怠慢。」
且就在張遼陰沉著臉被押下去之後,蔡吉跟著收拾了一下心情,抬頭望了望即將西沉的落日感慨道,「張遼已俘,卻不知呂布那邊怎樣了?」
「主公是在擔心呂布的生死?」郭嘉饒有興致地問道。
「本府是擔心呂布無法及時回本陣接替陳登指揮。那管承等水軍的突襲效果可就要減半了。」蔡吉回頭狡黠地一笑道。
「說的也是。呂奉先乃是主公的半個盟友啊。」心領神會的郭嘉半揶揄著大笑道。
其實蔡吉的這份擔憂完全就是多餘的。在太史慈的放水之下,呂布憑藉著他那驚人的武藝輕而易舉地就在日落之前突出重圍逃回了三十里外的本陣。只不過他上午追擊東萊軍時乃是浩浩蕩蕩地領著一萬精騎,傍晚回營之時隨行的先鋒卻僅剩下了三千餘人。而且這三千騎兵大部分還是魏續出面收攏的。
可以說呂布這一次敗得很慘,傷得很重。卻沒有一個人會責怪於他,因為他是主公,主公的威嚴是不容侵犯的。在這種時候,臣下最需要做的不是抱怨,而是為主公排憂解難。所以趁著軍醫在為呂布包紮之際,高順沉著地向其進言道,「主公,東萊軍白天新勝,定會心生驕氣。某這就領陷陣營夜襲東萊營寨。」
「高將軍言之有理。此計可行。」陳登跟著附議道。雖然呂布的慘敗令陳登對其頗為不齒,不過陳登本人倒不認為呂布軍到了傷筋動骨的程度。而高順的提議也不失為提高士氣,扭轉戰局的良策。
哪知呂布卻根本沒聽進二人所言,而是回頭向魏續問道,「還沒文遠的消息?」
「回主公,尚未尋著文遠,敵營之中也未掛出首級。」魏續抱拳答道。
「繼續尋!以文遠的身手斷不會出事。」呂布沉聲下令道。
而就在魏續剛要應答之際,忽見一小卒飛奔來報,「稟主公,膠州灣驟現東萊水軍!」
註:關於斬蹋頓,三國誌記載:「遼勸太祖戰,氣甚奮,太祖壯之,自以所持麾授遼。遂擊,大破之,斬單于蹋頓。」;「及北征三郡,純部騎獲單于蹋頓。」本書取第一條說法,請見諒。
昨天去看加勒比海盜鳥~~~更新晚了點~~~見諒哈~~~吼一聲,西班牙拆遷隊v5(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