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安貞此番能兵不血刃奪下北海,無外乎是借了天時與人和。之所以說她是借,是因為這天時與人和都不是蔡安貞自己的,而是大公子給予的。」
大帳內郭圖負手而立侃侃而談,而坐在他對面的袁譚則聽得有些一頭霧水。特別是當郭圖說到蔡吉奪北海的天時與人和都是自己給予的,袁譚立馬就忍不住插嘴追問道,「吾給予?吾何時給予過蔡安貞天時與人和?」
郭圖見袁譚依舊沒有轉過彎來,便乾脆坐到他身邊,板起手指逐一分析道,「大公子明鑒,蔡安貞奪北海之天時,在於大公子眼下正攻打平原田楷。青州各郡縣無不懾於大公子軍威,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蔡安貞趁此時機大兵壓境苦無外援的北海,孔融自然只得落荒而逃。而蔡安貞奪北海之人和,則在於大公子任免其為典曹都尉。典曹都尉明面上負責掌供繼軍糧,似乎無法參與作戰。然據探子來報,此番蔡安貞恰恰就是以典曹都尉地身份向北海徵糧,在被孔文舉拒絕之後,進而再以護衛糧道為名出兵北海。如此這般,蔡安貞的天時與地利豈不都是大公子給予乎?」
袁譚先前只是鬱悶蔡吉運氣好,惱怒自己的手下作戰不利。然而此刻聽罷郭圖一席深入淺出的剖析之後,袁譚當即氣得差一點吐血。敢情蔡安貞那婆娘之所以能如此輕鬆地拿下北海,靠得是他袁譚雙手奉上的!想到這裡脾氣暴躁的袁譚猛地一錘案幾怒道,「豈有此理!吾等在平原拚死作戰。那蔡安貞卻借刺史府的名號,狐假虎威詐取北海!吾一定要治其罪過!」
「大公子息怒。蔡安貞此人向來擅長借勢。任東萊太守借的是主公之勢。奪北海借的是大公子之勢。故說其狡詐如狐一點都不為過。然蔡安貞為人處事卻頗為圓滑,想要捉其把柄並不容易。正如此番其在奪取北海之後,並沒有擅自兼任北海太守,也沒有命其心腹代管北海,而是將北海太守的印綬連夜送到了大公子手上。光憑這一點。大公子就無法治她的罪。」郭圖搖頭否定道。
「難道此事就此揭過?」袁譚扼腕不甘道。
「此事當然不能就此了結。」郭圖三角眼一翻,拱手進言,「老夫以為大公子當務之急。應速將蔡安貞召來平原大營聽候調遣,謹防其再借徵糧之名吞併青州其他郡府。並令派遣心腹之人盡快趕往北海出任太守,主持北海大局。」
「先生言之有理。吾這就差人辦理此事。」袁譚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可跟著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略帶遲疑地向郭圖探問道。「先生,讓譚將那蔡氏調來大營,可是有意撮合?」
郭圖聽袁譚如此一問,先是一愣,接著便撚鬚笑道,「撮合什麼?」
「撮合吾與那蔡安貞。」袁譚不自然地支吾道。
「那大公子意下如何?」郭圖反問道。
「吾不想借女流之力佔據青州。」袁譚仰起頭傲然回應道。
不可否認,袁譚的回答單純而有氣勢。倘若袁譚只是一個將軍,郭圖會認為他是一個有志氣的人。但袁譚不是單純的將軍。他是袁紹的繼承人。作為袁氏一門的家主,擁有這樣的想法無疑是任性而又幼稚的。甚至不無誇張的說,僅憑袁譚這一句話就能讓大多數謀士棄他而去。然而郭圖恰恰屬於那種少數派。在他看來。袁譚雖缺乏心機與長遠的目光,卻勝在聽得進進言。且頗為護短。說白了,就是好控制。相比之下三公子袁尚雖小小年紀表現不俗,但他的母親劉氏性情太過要強,讓內宅之人插手政務總不是件事。所以郭圖就算明知袁紹偏向三子袁尚,卻依舊決定輔佐大公子袁譚做家主。更何況這一次郭圖還偏偏同袁譚一樣並不贊成袁蔡聯姻。
這不,袁譚的話音剛落,郭圖便欣然迎合道,「不瞞大公子,老夫也認為大公子不宜迎娶蔡安貞。」
難得碰上「知音」的袁譚帶著興奮的語調求證道,「公則先生也如此想?」
不過郭圖可不會像袁譚那般為了所謂的男人面子而拒絕可以奪得一郡之地的機會。所以他跟著便肅然地向袁譚解釋說,「大公子莫要誤會。倘若換做其他尋常女子,老夫會頭一個支持大公子將其納入內宅,並順勢吞併東萊郡。然蔡安貞並非尋常女子可比擬。此女狼子野心,成難久養,大公子若娶其為妻,那便如徐州的劉備收呂布。」
要知道郭圖的這個比喻在此時此刻是十分誅心的。須知,就在不久之前呂布剛剛趁劉備與袁術交戰之際奪取了徐州。郭圖此言無疑是在變向暗示蔡吉未來會像呂布那樣背叛袁紹。因此袁譚聽罷其所言,當即就臉色一變追問道,「先生意思是蔡安貞會奪青州!?」
「當下蔡氏孱弱,尚不敢有所造次。但以其脾性來看,一旦東萊羽翼豐滿,其定會趁機自立門戶!」郭圖臉色陰沉地預言道。說起來,郭圖是繼沮授之後袁紹幕僚團中少數幾個看出蔡吉有奇才的人。但相比沮授在發現蔡吉才華之後,千方百計地想要將這奇女子招納入袁紹麾下。郭圖對蔡吉的欣賞引申出的是戒備與敵視。這種戒備最初是在郭圖為蔡吉宣旨之時萌生的。直至今日郭圖閉上眼睛,依舊能想起蔡吉那天以女裝接聖旨時的景象。那種氣度,那種風範,莫說是女子了,就連男子都極其罕見。所以郭圖當時就覺得這個十多歲的少女太守絕非凡人。而這一次東萊詐取北海的舉動,更是令郭圖看到了蔡吉的手段與魄力。並最終讓其將蔡吉劃入了危險人物範疇。
不過袁譚印象中的蔡吉一直都是唯唯諾諾的模樣,所他對郭圖的預言並不在意,反而半開玩笑著說道,「自立門戶?她蔡安貞一介女流。有何門戶可自立?難不成她還想逐鹿天下乎?」
「那蔡安貞既然能做太守,又如何不能逐鹿天下?」郭圖揚眉反問道。
袁譚被郭圖這麼一說多少也有些動心。但女子爭霸天下終究還是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範疇。因此袁譚依舊帶著狐疑地口吻問道,「蔡安貞真有這膽?」
郭圖見袁譚還是一副將信將疑的模樣,心知今日也只能說到這種程度了。畢竟就算是主公袁紹這會兒對蔡吉的態度也是這般半在意半輕視。看來真要令主公認識到蔡氏的狼子野心,還需令其自己露出真面目才行。想到這裡。郭圖也不再向袁譚多做鼓動,轉而恭敬地拱手道,「蔡安貞有沒有膽。大公子日後自會知曉。但為了不重蹈北海之覆轍,還請大公子對蔡安貞多加上心。」
蔡吉並不知道自己這段日子以來的一系列舉動,使得她在郭圖的眼中儼然與呂布成了一路貨色。因此在收到袁譚調她去平原的命令之後。蔡吉並沒有多想什麼。而是一面留下郭嘉與王修處理北海方面的收尾工作,一面則與文銳帶著大隊人馬啟程趕往平原覆命。
話說自蔡吉上次見袁譚到現在,差不多過去了將近一個月。袁譚部的實際控制範圍也由歷城一路向東北方向延伸到了黃河之濱,可以說現下大半個平原郡已落入袁譚的囊中。田楷不過是在借黃河天險做最後的頑抗罷了。然而當蔡吉六日後抵達了袁譚軍位於高唐的營地之時,她卻發現這裡的氣氛並不如她想像中的那般熱火朝天。
「見過主公。」東萊大營轅門前,太史慈與劉義遜雙雙恭敬地向蔡吉俯身行禮道。
而蔡吉見狀,趕緊一個箭步上前扶起二人道,「子義兄。義遜先生,這些日子辛苦了!」
「主公過獎。慈等不過是在此整日按部就班輸送軍糧而已。倒是主公與奉孝先生,僅用十日就拿下了北海全境。真是令世人為之刮目。」太史慈直起身衝著蔡吉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子義兄此言差矣。若非汝與義遜先生坐鎮平原,本府又哪兒能安下心來與奉孝先生一同調兵遣將逼走孔文舉。」蔡吉謙遜地擺了擺手道。
此刻的劉義遜耳聽蔡吉提起了孔融。心中不禁隨之感慨萬分。雖說之前提議拿北海開刀的正是劉義遜,且孔融還曾殺了他的好友左承祖。可說到底他劉義遜終究曾是孔融的手下。倘若真與孔融在戰場上兵戎相見,那他劉義遜賣主求榮的罵名算是坐實了。好在蔡吉頗為體諒他與太史慈的立場,所以並沒有讓他二人參加北海之戰。而且蔡吉此番對包括孔融在內的北海眾官僚也頗為仁慈。不僅放走了孔融本人,還將其留下的家眷一併護送去了老家。蔡吉的這一系列舉動在劉義遜眼中頗具仁主風範。
想到這裡,劉義遜當即深深地向蔡吉躬身致謝道,「義遜在此多謝主公安置孔府君家眷。」
「義遜先生這可使不得。孔府君即已辭官掛印,本府又怎會為難其家眷。」蔡吉趕緊扶起了劉義遜道。
卻不想,太史慈見蔡吉只稱孔融是自己辭官,以為她這是在給孔融留臉面,不禁跟著抱拳讚道,「主公為孔府君留下了顏面,真乃仁主也。」
面對劉義遜與太史慈你一眼我一語的誇讚,蔡吉本人倒是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其實她這次之所以會對外宣稱孔融是自己辭官的。一來是想安撫北海眾軍民,畢竟孔融在民間頗有清名。二來也是想通過此事宣揚一下自己的名聲。不過這會兒的蔡吉可不打算就此事同劉義遜與太史慈多做辯解。因此她立馬就扯開話題道,「子義兄,義遜先生,本府不在的這段時日內,平原的戰況如何?怎麼本府一路趕來眼見各營士氣都不高昂。出何事了?」
太史慈與劉義遜聽蔡吉如此一問,不由苦笑著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由太史慈開口解答道,「還不是主公此番拔得頭籌拿下了北海郡,惹得袁使君整日悶悶不樂。其餘諸營就算捷報頻頻亦都快活不起來。」
「還有這等事?可本府不是將北海太守之印綬獻於袁使君了嗎?」蔡吉趕緊追問道。她可不想因這種莫名其妙地原因被袁紹部的將士所嫉恨。
劉義遜見蔡吉皺起了眉頭,便跟著向其安慰道,「主公莫憂。各營的將士們皆知府君兵不血刃拿下北海立下了大功,袁使君那樣完全是在嫉妒主公而已。不過這些日子田楷部的抵抗愈演愈烈倒也是真事。」
「哦?田楷部作戰很頑強?」蔡吉好奇地問道。說實話,田楷在歷史上並沒有留下善戰的記錄。特別是劉備棄他而去之後,平原郡更是出了名的魚腩。但這會兒聽劉義遜的說法似乎田楷部還是挺能打的。
哪知這會兒的太史慈卻悵然地歎了口氣道,「咳,圍師必闕,窮寇莫追。袁使君太過心急了。連著幾日都逼俊乂將軍強攻安德城。結果死傷慘重不說,連帶原本高昂的士氣也低迷了不少。」
「什麼?俊乂將軍的三千步騎死傷慘重!」蔡吉肉痛地驚呼道。不可否認,現在的蔡吉從心理上早就將張頜以及他手下的三千人當做了自己的人馬。此刻乍一聽張頜損失慘重,蔡吉便覺得是自己這邊被割肉了一般。
「俊乂將軍除了帶來的三千步騎之外,現還指揮著袁使君撥於他的五千步卒。不過此五千人打到今日也已所剩無幾。」劉義遜連忙補充道。
蔡吉聽罷劉義遜的解釋,又問道,「安德城很重要?」
「安德城與田楷所在之平原城已成犄角之勢不得不破。」劉義遜回道。
「是這樣啊。」蔡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之後,暫時將安德城的問題擱置一旁,轉而詢問起了張頜的情況,「那俊乂將軍現如今駐紮何處?」
「回主公,俊乂將軍現正駐於安德城外十里之處。」太史慈抱拳應道。
蔡吉又問,「遠否?」
「也就一天的路程。」太史慈答道。
蔡吉一聽張頜的營地離此不遠,立馬心生一計,轉頭向劉義遜吩咐道,「本府此番從北海帶來了不少戰利品。義遜先生明日就陪本府去俊乂將軍大營勞軍如何?」
劉義遜是何等人物,正所謂聽弦知雅意。蔡吉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他此刻心裡多少已經有了點底。於是劉義遜當即一個拱手領命道,「喏。屬下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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