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蔡吉僅憑曹豹死訊就準確「預測」出徐州當下局勢,令林飛不敢再在她面前賣關子。此刻面對蔡吉的詢問,他當即拱手作答道,「於道長之教眾遍佈中原諸州,故總能探得不少消息。」
「原來如此。」蔡吉見林飛答得老實。倒也不再揭穿他剛才的那點小把戲,而是大方地抬手示意林飛與段融就坐。而當三人各按主賓坐定之後,蔡吉則就當前徐州的局勢做出了一番總結,「呂布有虓虎之勇,而無英奇之略,輕狡反覆,唯利是視。此番其雀占鳩巢奪了徐州,必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東萊毗鄰徐州,面對如此強鄰,決不可等閒視之。伯明,從即日起汝得多派人手監視呂布、劉備、袁術諸部之動向。」
「喏。」段融遲疑了一下領命道。
蔡吉見段融答應得有些勉強,心知以段融的能力開拓開拓商路沒問題,干諜報可就有些力不從心了。因此她跟著便向段融寬聲安慰說,「伯明,汝也莫要心急,為東萊開拓商路乃是汝當下之主職,打探情報一事量力而為就成。至於紕漏之處,相信林郎君會幫汝補上的。」
說罷,蔡吉回過頭意味深長地瞥了林飛一眼反問道,「林郎君不介意同本府共享情報吧?」
「能為蔡府君效勞是林某的榮幸。」林飛低眉順眼地拱手應道。
對咯,這樣老老實實地互通有無不是挺好。別再扯ど蛾子,給咱「驚喜」了。咱又不是被嚇大的。蔡吉在心中暗暗揶揄了之後,便向對方欣然頷首道,「若是如此。那就有勞林郎君了。不過林郎君先前說那兒有生意就往哪兒轉。今日來找本府,該不會又有大買賣了吧?」
林飛聽罷詫異地抬起頭看了看蔡吉,又順勢瞥了一眼身旁的段融,意思有外人在場不便多談。而段融也被現場有些尷尬的氣氛弄得想要起身離開。
哪知蔡吉卻揮手阻止了段融,繼而淡然地說道。「都是自己人。林郎君但說無妨。」
林飛眼見蔡吉有意要將段融也牽扯進來,倒也不再在遮掩什麼,立馬泰然自若地沖蔡吉拱手道。「府君前次說要幫於道長之教眾於遼東建城。不知此事可還算數?」
「絕非戲言。」蔡吉斬釘截鐵地點了下頭之後,反問道,「可是於道長下定了決心?」
「於道長確有此意。只是林某卻知築城頗為繁複。非三言兩語可擅定之。」林飛說到這裡直起身。衝著蔡吉直言不諱地問道,「故林某在此斗膽請教一下,府君所言移民之事是已有訂策?還是只是個構想?」
蔡吉眼見林飛態度十分認真,心知這一次於吉那夥人是真想要在遼東移民了。於是她先是向林飛頷首說,「林郎君稍後。」接著轉身從書架上取下了一卷卷軸,當著林飛與段融的面就地攤了開來。
而段融只看了一眼卷軸立即就如獲至寶地叫道,「主公,此圖可是幽州地圖?」
「伯明好眼力。此圖確為幽州地圖。乃是本府自孔文舉書房中繳獲所得。」蔡吉得意地點頭道。要知道幽州相對遠離中原,且混雜有烏丸、鮮卑等諸多異族,故而想要得到一張完整的幽州地圖並不是件容易的事。虧得孔融喜好收集各種文獻。都昌城內就藏有全套大漢地圖。蔡吉這會兒才能憑借地圖向林飛和段融講解自己的計劃。只見她玉手直指圖上一處沒有標任何地名的港灣宣佈道,「本府打算在此築城。」
林飛對北方的地理相對不怎麼瞭解。因此他只是看出蔡吉所指的這塊地方毗鄰大海,且處於遼西郡與遼東郡的交接之處。可作為土生土長的東萊人,段融卻一眼就看出了這一地點的關鍵所在。只見此時的他詫異地驚呼道,「遼東屬國!主公這是要在遼東屬國築城?!」
饒是林飛對遼東等地再怎麼沒映像,這會兒乍一聽段融喊「遼東屬國」四個字,其臉色為之一變。其實也難怪段融與林飛會有這種反應。所謂的屬國,乃是兩漢時期為安置歸附的匈奴、羌、烏桓、夷等少數民族而設的行政區劃,有點類似於後世的「少數民族自治區」。即各個少數民族在漢朝所劃分的「屬國」範圍內,保持「本族之俗」自治。除此之外,屬國的行政結構基本與中原的郡國相似,都設有都尉、丞、侯、千人等官,下有九譯令,又有屬國長史、屬國且渠、屬國當戶等官。各官由漢人或內屬胡、羌的首領充任。屬國都尉秩比二千石,與西域都護同一級,直屬中央,其治民領兵權如郡太守。遼東屬國原是遼東西部都尉的治所,烏桓人內附漢朝之後,大漢便將遼東西部都尉所管轄的範圍割讓了出來,讓給烏桓人居住。
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雖然遼東屬國隸屬大漢疆域,可終究還是烏桓人的地盤。乍一聽要移民到這種危險地帶,林飛自然是如撥浪鼓一般直搖頭道,「府君是想將眾教民投於火坑之中乎!遼東屬國遍佈烏桓、鮮卑異族。中原百姓移居此等蠻荒之地,豈不是羊入虎口?」
蔡吉見林飛一副自己要害他的表情,不由擺手笑道,「林郎君此言差矣,遼東、遼西相比中原無論何處都算是蠻荒之地。既然於道長有心在遼東建城就要有去蠻荒之地的準備。不過林郎君對此也不用太過憂心,有東萊的艦隊為汝等補給,有東萊的商隊為汝等帶去各地的貨資。相信用不了多長時間,新城就會成為遼東屬國最繁華的地方。至於說到烏桓、鮮卑等異族凶殘。難道這些年中原的兵匪就不凶殘?想必林郎君也知曉,而今幽州的公孫瓚正與袁紹交戰,遼東的公孫度則一心想要趁機奪取公孫瓚治下的遼西郡。因此於道長等人無論是移民遼東郡,還是在遼西郡建城都免不了會捲入戰亂。反倒是烏桓人所控制的遼東屬國一直保持中立。且公孫瓚與公孫康為了拉攏烏桓人,都極少滋擾這一地區。加之胡人目光短淺,只要給予一定的蠅頭小利,從遼東屬國割一城之地自治絕非難事。」
林飛聽罷蔡吉一番分析,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而一旁的段融雖不知蔡吉這是要將太平道移民遼東。卻也跟著好奇地探問道,「主公打算在遼東屬國築城?」
蔡吉先是掃了林飛一眼,跟著便向段融點頭道。「本府確有此意。青州之亂很快就能平定。用不了多久袁紹就會大舉進攻幽州,屆時東萊多半會像這次一樣被要求出兵幽州。故本府希望能在幽州開一港口用來運兵、運糧。但此港若直接說是東萊郡所開,勢必會引來公孫瓚與公孫度的破壞。因此本府希望能以商人或教民的名義在烏桓人所控制的遼東屬國建港。如此一來即隱蔽。又能佔據有利位置。」
「原來如此。主公真是深謀遠慮……」段融由衷地歎服道。
而實質上,蔡吉這段話與其說是對段融說的,不如說是在說給林飛聽。經過上一次與於吉等人的接觸之後,蔡吉發現於吉此人雖有野心可目光卻不長遠。這種人只要給點利益誘惑,就能將其牽著鼻子走。可眼前的林飛卻不一樣。此人平日裡雖看著一幅吊兒郎當的模樣,但實質上卻是一個意志堅定、心思縝密的人。這種人不會為了眼前的利益而忽視可能存在的危險。因此你越是處處表明是為他好,為他牟利,他就越會懷疑你的目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蔡吉也是這種類型的人。所以將心比心之下,她最終決定向林飛透露一部分東萊的戰略企圖,讓其明白她蔡吉在這件事中也是有所圖謀的。這是一樁公平的買賣。
果然聽罷蔡吉之後那段有關幽州戰略的預想。林飛原本緊鎖著的眉頭當即就舒展了開來。只見他探身問道,「如此說來。府君是打算日後以新城為大營,利用戰船配合袁紹突襲公孫瓚?」
「世人皆知,公孫瓚於易京築高樓,挖深壕,以鐵為門,與妻妾為伍。林郎君以為袁紹會輸給這等人物?」蔡吉黛眉微挑反問道。
以林飛的情報網,當然知曉公孫瓚早已喪失逐鹿中原之志,整日躲在易京沉迷於溫柔鄉。此刻再經蔡吉這番提點,他在心中總算是接受了在遼東屬國建港築城的計劃。因此這會兒的林飛當即便面露笑容地向蔡吉問道,「不知府君打算為此新城取何名?」
蔡吉不假思索地說出了一個地名,「錦西。」
沒錯,蔡吉剛才指的地方正是後世葫蘆島的位置,不過其原名「錦西」二字更符合東漢的風格。當然林飛並不知曉其中典故,不過他卻認同了蔡吉取的這個名字,「好名字!如此這般吾與伯明得盡快啟程前往遼東打通關係,也好讓錦西早日建起來,莫要誤了府君的大事。」
然而此時的段融卻擾了擾頭,頗為猶豫地插嘴問道,「主公,這前往遼東建錦西港固然重要,可那邊打探徐州方面的消息也是迫在眉睫。吾要以何事為先呢?」
蔡吉看了看猶猶豫豫的段融,又瞅了瞅躊躅滿志的林飛,不禁狡黠地一笑道,「伯明勿憂,本府剛才說了,林郎君會幫汝打探情報的。」
林飛之前還在考慮如何利用自己的關係網促成錦西城的建立,此刻聽蔡吉再次提起諜報之事。忽覺自己竟在無形中被眼前這個少女府君給套住了。一直以來都自付能遊走於各大勢力之間的林飛,這會兒也只得心悅誠服地苦笑道,「看來林某未來數年都得為主公奔走了啊。」
且說這一頭,蔡吉與林飛終於敲定了在烏桓勢力下的遼東屬國建錦西城的計劃。那一頭,蔡吉按照郭嘉之計也已派人將北海太守的印綬送抵了袁譚在平原郡的大營。相比蔡吉與郭嘉在北海郡猶如變戲法一般的一夜城頭換大旗。袁譚在平原郡的作戰進度則明顯要緩慢得多。
說起來這也怪袁譚本人太過托大。倘若當初他在授命青州刺史之後,就直接領兵南下平原,完全可以打田楷一個措手不及。可袁譚偏偏拖到新年過後才出戰,這就讓平原郡有了調集軍隊佈置防務的時間。而今田楷佔據地利,且又在平原等郡頗得民心,自然是能同袁譚的大軍多耗一會兒。當然也只是多耗那麼一會會而已。畢竟袁譚在兵力上有著壓倒性的優勢,除非田楷是白起轉世,否則平原郡的失敗只是時間問題。
不過饒是如此袁譚依舊對底下部將的表現頗為不滿。在他看來面對田楷這種貨色,他袁家大軍理應一路高歌猛進才是。而這會兒接到蔡吉佔據北海的戰報,袁譚更是覺得自己的臉上被狠狠地抽了一記耳光。甚至連使者送上的北海太守印綬都被他一把丟在的地上。
剛一進大帳就見到如此情形的郭圖,連忙俯身拾起了地上的印綬向袁譚作揖道,「大公子息怒。」
「息怒?吾一堂堂七尺男兒首次出戰,偏偏就被一弱質女流佔了頭功。汝說,吾怎能嚥下這口氣!」袁譚攥緊著拳頭賭氣道,「哼,都是張頜等人作戰不力。這才讓吾丟了臉面!吾要好好收拾爾等!」
「萬萬不可!」郭圖見袁譚要遷怒於指揮作戰的張頜等人,趕緊上前勸阻道,「大公子萬萬不可如此行事。張將軍等人連日來捷報不斷,倘若大公子非但不賞賜有功之人,反而遷怒於諸將,會讓全軍上下認為大公子賞罰不明。如此一來,大公子日後還如何領兵?」
袁譚的脾氣雖暴躁,但人卻不傻。事實上只要不牽扯面子上的問題,他還算是個比較有所作為的世家子弟。因此聽罷郭圖所言,袁譚立馬就放棄了找人算賬的心思。而是氣呼呼地一屁股坐回了原位不甘道,「總覺得就這麼算了,讓人憋屈啊!」
郭圖眼瞅著袁譚接受了自己的勸說,心想這位大公子還是有救的。於是他當即清了清嗓子,將手中的太守印綬擺在了袁譚的面前道,「大公子,那蔡安貞之所以會比大公子先一步取得北海太守的印綬,不是因為公子麾下的將士沒有拚命,也不是因為公子不及蔡安貞。而是因為那東萊郡的蔡安貞太過狡猾之故!」
袁譚耳聽郭圖似乎話中有話,不由皺了下眉頭追問道,「先生此話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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