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波,隱隱漾起一絲微瀾,卻在抬眼間,消逝無蹤。
笑容,淡然而輕飄,就像天邊的浮雲,隔著這茫茫塵世,遙不可及。
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手底清亮的白瓷,一縷輕煙從芙蓉花樣兒的白瓷杯底飄散開來,碧螺春的淡雅清香瞬間蔓延開來。
品過那絲香茗後,他抬眼靜靜地打量著白盈,淡然說道:「不可能!」平靜的音調中透著幾分不容人拒絕的威嚴。
「哥,為什麼?他可是我花一千兩黃金買來的奴隸呀?憑什麼不能安置在我身邊?」
「在你身邊,服侍的人還少嗎?」
「那又如何!我要定他了!」白盈怒氣沖沖地向門外走去,還沒走出房門,便聽到身後「砰」的一聲脆響,是瓷器落地的破碎之音。
「如果你執意如此,我便殺了他!」
白盈沒有想到一直對自己和藹可親的大哥,對待此事的態度居然如此絕決,絲毫不留任何情面。
可是,這裡畢竟是千雪城,沒有人敢忤逆大哥,因為他就是這裡至高無上的王者——公子白羽。
依照大哥的意思,白塵被安排到了捕盜廳。白盈知道,這明顯就是一種放逐,事實上,千雪城在大哥的悉心治理之下,一切井然有序。尤其是近幾年,連偷雞摸狗的事情都鮮少出現,就更別提那些撲朔迷離的重大案件了。
而捕盜廳裡那幾個閒人,可都是城裡名門旺族的不孝子,依照大哥定下的規矩就是,千雪城裡不養好吃懶做無作為之人,於是,這些根本拿不起事的敗家子們便被直接安排到了這裡,雖然整天無所事事,但好歹還是個閒差。
「記住,你是我的人,不要做令我失望的事情!」白盈自知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於是,只能叮囑塵,在這個養人又廢才的地方好好表現,混出個樣子來。
白盈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對這個奴的事這麼上心,自從把他從奴市上買來後,兩人只是相處了短短三天的時間,總共說過的話居然不超過十句。
「是」白塵微微點了點頭,臉上依然是一幅波瀾不驚的模樣,回答的話語一如既往的簡短。
……
推開大門,抬眼所見的,便是大廳正中懸掛的那副巨型牌匾,明鏡高懸四個大字正風塵僕僕的掛在正中!可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打掃了!那個巨大的蜘蛛網正無比暢快的掛在牌匾旁邊的角落裡,極具諷刺地挑戰著人們的視覺極限。
白塵抬頭打量著這個寬廣而混濁的空間,眼底閃現出一抹驚詫。那些漆紅的柱子上覆蓋著密集的塵,走到近前微微呼出一口氣,都能看到向下掉落的細小灰粒。
「你,誰呀?」聲音中透著一絲暗啞與慵懶,可在這空曠的大廳裡,回音不絕於耳。
白塵回過頭,平靜的看向來人,發現這個肥頭大耳的年青人正醉眼迷離的看向他,手裡還提著個酒罐子。
「糊塗酒仙?」白塵簡短的說道。
「咦?你怎麼知道我的大名?看來,你挺有眼光的。不錯,我就是玉樹臨風、英俊瀟灑、一朵梨花壓海棠的糊塗酒仙是也!」
白塵嘴角微微一翹,十分不屑的說道:「其它人呢?據我所知,捕盜廳總共有九人在編,一個捕令,兩個侍衛,四個巡捕,一個仵作,一個伙夫。此時正是辰時,這個時段,應該有二個巡捕輪崗,一個侍衛在職,可是人呢?」
糊塗甩了甩頭,朦朧的雙眼頓時清醒了不少,他睜大眼睛打量著面前這個俊朗的少年人,豪不客氣的說道:「媽的?你到底是誰?來砸場子的?」
白塵從懷裡取出一個木雕牌子,放到糊塗眼底,一字一句的說道:「巡捕——白塵!」
糊塗摸了摸腦袋,眨了眨眼,突然放聲大笑起來:「我當是誰呢?原來只是個新來的小小巡捕,居然還在這裡命令老子,雖然我只是一個伙夫,可跟你也是同級呀,別他媽的在這裡叫囂,作為新人,也要有個新人的模樣,給老子提水去!」
白塵嘴角微抿,直直的朝著後院走去,似乎絲毫沒有反駁糊塗的意思。
糊塗提著酒壺在廳內暗自竅喜,看來,自己終於在這個地方混得還有些人模狗樣來了,平日裡,大家都對他大呼小喝,如今來了個小的,也輪到自己耍耍威風了。
可是,正在他心底偷笑的同時,突然頭頂一陣冰涼,便有一大潑水從頭至頂灌來,整個人瞬間變成一隻落湯雞。
糊塗抹了抹滿臉的水,瞪大眼睛看向面前的少年,大聲喝罵道:「臭小子,你有種就過來跟老子較量一番,不要躲在暗處耍陰招!」
雖然學武不精,可這摔跤卻是自己的強項,尤其是近身相博,在這捕盜廳裡,幾乎沒人是自己的對手。
白塵把手裡的空水桶向旁邊一扔,便旁若無人的從糊塗身旁走過,絲毫不理會他那滿臉的驚訝與憤怒。
「哈!哈!哈!今日起了個早床,居然看到了這齣好戲,精彩,真是太精彩了!」一個瘦高的中年男子拍著手走進了大廳,那張苦瓜型的臉上寫滿了滑稽。
白塵把來人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後,不屑的說道:「大話李?」
苦瓜臉微微搖晃著腦袋十分得意的走上前來,拍了拍白塵的肩膀,讚賞的說道:「不錯,不錯,功課做得很足,我就是大話王李韻,簡稱大話李!看著你這張迷死女人不償命的帥臉,我用大腳指頭也猜得到你是誰?白塵,對吧,幾天前,白大小姐從奴市上花一千兩黃金拍下的奴,哈哈哈!很高興認識你!」
大話李主動張開雙臂,想跟白塵來個兄弟般的擁抱,可是當他就這麼撲上去的時候,白塵卻突然一個閃身轉到了另一邊,如此一來,他便十分狼狽地撲了個空。
糊塗連忙走上前去,拍著大話李的肩膀,不無諷刺的調笑道:「要不要也給我來個熊抱呀,兄弟!」
「去你的!」大話李轉過身來,不僅沒有一絲慍怒,反而滿臉堆笑的看著白塵,說道:「塵弟,既然來到了這裡,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有什麼需要,儘管說,李哥我絕對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幫助你的。如果心裡不痛快,不高興的時候,也儘管過來找李哥,講幾個笑話,調解一下情緒,是我李哥的強項;如果高興的時候,也一定要記得來找李哥,把那些高興的事情一股腦的的全都告訴我,也讓我沾沾喜氣,高興高興。總之,一句話,不管是你高興的時候,還是不高興的時候,都要來找李哥我——」
「囉嗦!」白塵直接打斷了大話李,頭也不回地向門外走去。
正當他的腳從門坎上邁過去,踩到地上時,突然從前方傳來一聲驚呼!
「小心!」
白塵抬頭向前方看去,卻見一個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到了他的面前,猛的抱緊了他的右腿。
「你幹什麼?」
「抬腳!」蹲在地上的人大聲命令道。
白塵疑惑地抬起右腳,就看到那個蹲在腳邊的人從腳下提起了一個拇指般大小黑不溜秋的東西。
「都怪你,踩死了我的常勝將軍,這比帳,怎麼算?」
原來是只蟈蟈!白塵挑釁地看向來人,正對上他那雙充滿敵意的眼。
眉清目秀,身材嬌小輕盈,穿百家衣(補丁衣),喜歡研究花花草草蛇蟲鼠蟻等稀奇古怪的東西,原名蘇小雨,別名小魚兒!
白塵的腦海裡迅速閃過小魚兒的部分資料,此時,正好對號入座。
「你想怎麼算?」白塵輕笑道。
跟出大廳的大話李突然看到冷著臉的白塵居然笑了,雖然有著一絲挑釁,可卻充滿了某種誘惑人心的魅力。
「這可是你說的!」小魚兒瞇起了雙眼,得意地用手指著白塵,大聲說道:「跟我過來!」
「去哪兒?」
「後院!來了你便知道!」小魚兒得意地在前面帶路,那身影就像一隻活蹦亂跳的兔子。
「看好了,這裡有一大缸酒,我限你在一柱香的時間內,把它全部幹掉,要一滴不剩的全部幹掉,中途不准離開這裡,不准去茅房,也不准找糊塗酒仙幫你代勞!」小魚兒叉著手盯著這個一人來高的大酒缸,十分招搖的笑了。
白塵斜眼打量了一眼這滿缸的酒,不屑的說道:「我為什麼要按照你說的去做!」
「哼,你一腳踩死我的常勝將軍,還想就這麼算了不成嗎?我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懲罰罷了,根本就不算什麼,而且你剛才不是也說了嗎?問我想怎麼算?這不明擺著嗎,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而現在,幹掉這缸酒,就是最好的交待!」
跟來的糊塗酒仙醉眼迷離的看向酒缸,大聲附合道:「這種懲罰可是一門美差呀,上好的女兒紅,酒仙我想著都流口水呢?」
大話李也大聲勸道:「兄弟,干了吧,不就是一缸酒嗎?相信對你而言,不是什麼難事,這頭一低,就是一口,再一低,又是一口,你就這樣一口接著一口,一口接著一口的喝下去,相信不一會呀——」
「閉嘴!」白塵一斜眼瞪向大話李,再次打斷了他的話。
要在一柱香的時間內,喝掉如此一大缸的酒,顯然不現實,可是,今天是自己第一天當值,如果因為這件事,在眾人眼裡成為了無信之人,也不太好,所以,唯一的辦法便是——
白塵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於是,他走到園子旁邊的樹林裡,在地上尋覓到了一根粗如兒臂的長樹枝。
「喂,你拿那個做什麼?」小魚兒抱著胳膊譏笑道。
白塵沒有說話,只是用手掌在樹枝的尾端摸了摸,便直接把樹枝插進了酒缸。
不一會兒,酒缸裡的酒開始慢慢下沉,以一種旋轉的狀態變得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小魚兒趴在缸邊,大聲叫道;「你賴皮,居然在酒缸底部打了個洞,這個不算數!」
白塵挑眉輕笑道:「不是你說的嗎?限我在一柱香的時間內,把它全部幹掉,一滴不剩的全部幹掉!第一,一柱香的時間還沒有到,酒就沒了;第二,你讓我全部幹掉,那麼酒被幹掉就行,不一定要用喝的?第三,你也看到了,缸底空空的,一滴不剩,而缸的周圍也沒有漏掉一滴酒,試問我哪裡耍賴了?現在糊塗酒仙和大話李都在此處,人證、物證俱在,豈能不算數,如果你硬要胡攪蠻纏,那只能證明你是無理取鬧!」
小魚兒沒想到白塵的口才居然也不賴,當然更重要的是,有一件事,讓人始終想不明白,那就是這個用純銅打造的酒缸,堅硬無比,怎麼會被他輕而易舉的用手裡的樹枝插個小洞的?難道他內功了得?又或者用了什麼獨特的東西來暗作手腳?看來,這個人有幾分來頭,今後要提防著點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