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用左手掌心托著那粒不大的丹藥,但卻一副重視的樣子——就好似他托在掌心中的,不是一顆藥,而是千鈞重物一般。
柱子咬了咬牙,取出刀來,就要將藥分了,這時,一個人影從外面拚命地擠進來,口中還悲呼著:
「不行!柱子!你不能吃!你不能吃!」卻原來是他娘,得了熱心人報信,頓時嚇得三魂七魄一下子跑掉了二魂六魄,當即就跑了過來,只希望還來得及阻止兒子吃那個藥。
那個小賤婦!自己死就死了,竟然還要拖累她的兒子!她守了多少年的寡,好容易才將柱子帶大,她容易麼?這個小賤婦憑什麼要她兒子死!她是養過柱子一天還是餵過柱子一次奶還是把過柱子一次尿?不,她什麼都沒有做過,她只是憑著她是柱子的媳婦,她就敢做這樣的事,要求柱子陪她死,她怎麼不一頭撞死!
「娘……」柱子見他娘來了,頓時心中有些慌,悄悄地將那藥藏到身後,臉上擠出笑來,說:「娘啊,你怎麼來了,花兒醒了麼?」
「花兒就是死了又怎麼了?」這個婆子非常不客氣,大聲指著床上的阿蘭道,「當初你要娶她我就不同意!你非要娶,我這個當娘的拗你不過,只好答應,可是你看看她,這些年了都做了些什麼?進門幾年才懷上,生了下來卻偏又是個丫頭,結果還得上了病……三天兩頭就不好,什麼活也做不了,還要拖累我這個當娘的……要死就早些死好了,不要拖累我們李家!可是偏偏又死不了,不停地要看病,不停地要花錢……現在要吃個藥,自己吃就好了,卻還要我兒子去給她試藥……她又是什麼金貴身份,是皇后娘娘嗎。吃個東西還要人給她試……這樣的女人家,我們李家要不起,讓她娘家來人趕緊將她抬回去……」
「娘!」柱子一直在旁邊勸著,但一點用也沒有。那個婆子似乎是鐵了心了,完全不聽兒子的勸告。
「你這個當婆婆的怎麼這個樣子!」要說阿喜完全是外,她根本沒有立場插手這戶人家的事情,可是聽到這裡,她完全受不了了,也不去細想,為什麼這滿滿一屋子的人。就沒有一個替阿蘭出頭的,只是熱血往上一衝,她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衝上前去與這個婆子理論。
「你又是什麼人!」那個婆子輕蔑地說,「我們家的事,你來多什麼!」
「我只是個外人!本來我也不想管你們家的事,可是你對媳婦太過分了!」阿喜氣憤地說,「你也是女人。人也給人當個媳婦,難道當初你婆婆就是這樣對你的?你怎麼也不會摸著心想想,如果現在躺在床上的是你。需要人照顧的人是你,有人這樣嫌棄你,你怎麼辦?你年紀看著也不小了,難道就不會有不好的那天?如果你病了,不就是你媳婦照顧嗎?你這樣對她,就不怕她將來報復你?」
「我要有那一天,先就自己了結了,再不會等到人罵!」那婆子冷聲哼了聲,又看了眼床上的媳婦,不是她瞧不起這個媳婦。她真有那個魄力嗎?
阿喜正在說什麼,那個叫阿蘭的女子卻用盡全身力氣,爬了起來,慘呼一聲:「我也不活了!我死了總行了吧!」她撲向柱子,在柱子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搶過了柱子手中的那粒藥。飛快地就塞進了嘴裡。
「阿蘭!不要阿蘭!」柱子慌了,想從她嘴裡將藥摳出來,可是阿蘭的嘴閉得緊緊的,直到那丹藥完全吞了下去,她才悲慼地看著柱子,微弱地笑了笑,說:「也許我是上輩子欠你的,可是,這輩子我全都還清了,如果人有下輩子,我希望,永遠也不會遇見你。」她說完,那微笑漸漸淡了,眼睛也慢慢地閉攏了,最後全身無力地倒在了柱子的胳膊上。
「阿蘭!阿蘭你不要死!阿蘭!」柱子慌忙叫著阿蘭,可是阿蘭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了。
柱子嚎淘大哭一場,一旁卻一直有人冷眼旁觀,心中爽得要死。都說現世報現世報,可是什麼現世報比得上現在?
這個陌生人剛才說他是騙子,好吧,他現在悄悄對自己承認,他就是個騙子,可是他的騙術,從來沒有害死過人——那些死掉的人,都是死於他們自己的病,卻沒有一個是因為他而死的。
可是現在呢,這個新來的騙子就這點手段,想救人,可是沒有想到,卻害死了人……哈哈,害人吃錯了藥,可是在大罪啊,孟茂才心中簡直是太爽了,剛才被人逼迫的一點難堪,現在全沒有了。
「是你!是你害死了阿蘭!」柱子哭了一陣,突然想起了什麼,衝著藍道行撲了過來,「我要你償命!」
藍道行沒有動彈,任憑柱子撲在了他的身上,緊緊揪住了他的衣裳,仍然一言不發。
「都怪你!」阿吉氣得緊緊拽住了阿喜的袖子,埋怨道,「現在怎麼辦,出了人命了!」
阿喜一時還有些緊張,這事情變化得太快了,一出一出的,完全讓人反應不過來了。不過,她還是記得一件事,於是輕聲問阿吉,「你師父拿出來的丹藥是什麼?」現在所有的,都要看那丹藥了。如果丹藥有效,那這個叫阿蘭的女子就不會死。
至於現在這個阿蘭不能動彈,她倒不信是死了。哪有這樣容易死的。什麼東西都有吸收的速度,剛才阿蘭才剛將藥吞下去罷了,就是毒鼠強,也沒有這樣快吧。
「就是新煉的那個益氣丹。」阿吉還氣呼呼地說,對阿喜心中有氣。
「哦,新煉的那個啊,那就沒有關係,一定沒有事。」阿喜本來還略有些擔心的,現在也不急了,藍道行要是拿出來的是別的丹藥,那她還真搞不懂。可是,若是在她家煉的那個丹藥的話嘛,那她就太自信了。連陳御史受的那樣重的傷中的那樣詭異的毒,都治得好,一個常見的產婦癆算什麼?
說來也是阿蘭運氣不好,只是一個普通的病罷了,可是卻偏偏遇不上真正的好大夫。左一個是騙子,右一個,還是個騙子。所以,為了醫好病,生生來了這樣的一出鬧劇。
「你家的媳婦沒有事。」藍道行看著柱子那瘋狂的樣子,很冷靜地說。
「阿蘭死了!阿蘭死了!」柱子瘋狂地叫著,一拳頭砸到了藍道行的胸口。
孟茂才已經在一旁,向著屋中越來越多的人說起這個新騙子的故事來。而田大娘卻蹲在地上,傷心地哭起來。都是她,都是她害死了阿蘭……
阿吉見師父挨了打,急了,趕緊過去想將那個瘋子從師父身上扯開。阿喜卻沒有去看那些熱鬧,而是走到了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人理會的病人,阿蘭那。
阿蘭從剛才起,就一直沒有了任何動靜。阿喜走到她跟前,仔細地看了看,翻開了眼皮看看瞳孔。不過什麼也看不出來,瞳孔一點動靜也沒有。
阿喜又伸出手指,放在了她的鼻孔下,可是,仍然什麼也感覺不到。阿喜想了想,將右手食指放在嘴裡潤濕了一下,再放到阿蘭的鼻孔下,閉上眼睛,仔細體會。
一股細細的、幾乎就能讓人忽略的氣流,從阿蘭的鼻孔裡呼出,呼到了阿喜的手指上。如果不是阿喜的手指被打濕了,體會到了微微的涼意,她也差點沒有感覺到。
「阿蘭活著!阿蘭還活著!」阿喜高興地大聲叫了起來。
房間裡一時有些安靜,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看向那個大呼小叫的小女孩。
她肯定是弄錯了,一個那樣小的孩子,她哪裡分得清人死人活。人們這樣一想,就又繼續他們的活動,該說啥還是說啥。
「你離我的阿蘭遠點!」還揪著藍道行衣服的柱子大聲吼道,放下藍道行,跑到床邊,就要趕阿喜。這個女孩跟那個大夫是一夥的!
「阿蘭真的還活著!」阿喜說,又抓住了脈搏,摸了半天才摸中,脈搏雖然很微弱,但比呼吸還是要容易感受一些的,阿蘭確實還活著。
「真的還活著?」柱子又驚又喜,也去摸,可是他摸了半天,卻就是摸不中,急得出了一頭的白毛汗。
阿喜拿著他的手指,按中了她好不容易才找對地方,讓他去仔細體會那微弱的跳動。
「阿蘭還活著!」柱子驚天動地地一聲吼,一下子就將滿屋子、滿院子甚至滿村子的人都鎮住了。
「阿蘭當真還活著?」一直蹲在地上哭的田大娘現在也站起來了,她還以為是她害死了阿蘭,傷心極了。
「活著!活著!」柱子高興得連連點頭,「阿蘭還活著!」還像除了這句,他已經不會說別的話了。
「柱子兄弟,我就說了你媳婦沒事的。」藍道行揉了揉還痛的地方,有些不滿。
「對不起這位大夫,您請坐!您請坐!」柱子現在態度好極了,又趕緊問,「阿蘭怎麼一直不醒?她要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她現在正在吸收丹藥的靈力!」藍道行大大咧咧地坐下,說,「等她將丹藥的靈力吸收完畢,就醒來了!」
「哦,謝謝大夫!」柱子趕緊道謝。
一旁的阿喜翻了個白眼,明明藍道行剛剛等於什麼也沒說,可是卻將人哄過去了。話說這個村子裡的人真是好哄,難怪能讓那個騙子神醫騙了這麼多年。
「等她將丹藥吸收完畢……那又要多長時間?」但這個屋裡的人,不是個個都是純樸村民,孟茂才就發問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