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嘉靖皇上馬上就要變臉前,藍道行終於揭穿了謎底:「稟皇上,請您細看,這片樹葉並不是普通的樹葉,而是當年我從師父洞府下山之時,特地採下的洞府門口的一棵樹上的樹葉,做為紀念的。這麼多年了,還是一直這樣青翠,從來沒有變過顏色。」
「哦?這樣神奇?」嘉靖拿著這片樹葉,翻來覆去地看,也沒有看出什麼異樣來,雖然這個葉子的形狀是有點怪,可是,怎麼也看不出它的異常來。
「皇上您若不信,可以將這片樹葉放在你這裡,過上一段時間之後您再看,就可以看出區別來了。」藍道行恭敬地說。現在他急需在皇上面前表示出他的與眾不同來——他是真的仙人的弟子,他手上真的有仙家的寶貝……而不是那些成天想著怎麼騙過他的江湖騙子。
這片葉子當然不是什麼他下山時從師父門口采的,事實上,這就是幾個月前,他在岷江附近山裡面躲藏時,阿喜給他療傷時采的那片葉子。那片葉子的汁液被擠出來塗在了他的傷口上,而這片葉子,當時阿喜就隨手扔掉了。
藍道行當時醒來後,再三向他的道童詢問救治的細節,反覆推敲,對那片樹葉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假裝走遠,其實是躲了起來,在阿喜走後,他又折轉來,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找到那片葉子。也幸虧那片葉子長相奇特,再沒有跟它長相近似的,不然還可能真找不到了。
當時童子阿吉還對師父的行為大為不解,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對這樣一片葉子如此執著。在他看來,那塊沾滿了螞蟻的絲絹要有意思得多。就是靠那塊絲絹,師父潰爛的傷口才好起來的。他將那塊絲絹洗得乾乾淨淨,收了起來,想著,如果以後還有人傷口發炎不能好。他也要像那個神仙姐姐那樣拿來救人。
可是這次藍道行要進宮,翻找適合送給皇上的禮物,翻了一堆東西,都覺得不合適。最後找到這片樹葉時,阿吉才發現,儘管已經過了很久了,可是那片樹葉還是那樣新鮮,那樣青翠時,他才想起來,那個姐姐當時跟他自稱仙女……也許真的是仙女呢!瞧瞧這樹葉。人間能有這樣的樹葉嗎?都幾個月了,還跟剛從樹上摘下來一樣新鮮!肯定是她從仙宮裡摘的吧!更重要的是,這片樹葉還可以救人!
他不由得對師父的眼光大為佩服起來,師父果然是師父,就是比他強多了,眼睛多麼的毒辣啊,一下子就知道這片葉子不同尋常,保存到了現在。
嘉靖皇帝當然不知道裡面的這些緣故。現在他拿著這片樹葉,怎麼看也覺得就是剛剛才摘下來的葉子罷了;可是藍道行卻說得這樣篤定。要知道欺騙皇上如果被發現的話,那可是大罪。而這葉子是不是能一直新鮮……這也太好驗證了,過幾天再拿出來就是了。想來他總不會拿著自己的上好頭顱開這樣的玩笑吧?
難道,這片葉子真的如藍道行所說的那樣,是仙家種植的,永遠也不會枯萎?嘉靖皇帝猶豫起來。雖然他篤信道教,也封過不少的天師,可是不管哪個天師,也從來沒有給他拿過這樣確鑿的東西出來過;一般,也就是表演幾個神奇的小法術給他看看罷了,當時看的時候心情激動。又以為真的遇到真正的神仙了——可是,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罷了。那些牛皮吹得太過分的騙子,他也砍了好幾個了,可是沒想到徐階推薦這個道士,竟然真的能拿出這樣確鑿的證據來……他真的會是真正的神仙嗎?
嘉靖的心中開始激動起來:「這可以明證,仙人就是存在的!可笑那些言官們。整天嘰嘰歪歪地跟他說,仙人都是世人杜撰出來的……那這片葉子是怎麼回事?這難道也是杜撰出來的?
「你師父名號為甚?」嘉靖輕輕地撫摸著那片青翠的葉子,溫和地問藍道行。
「小民師父姓呂,世稱『純陽真人』。」藍道行回答說。
「呂純陽?」嘉靖皇帝驚得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你說的當真?」這廝也太好命了一些吧,竟然能夠讓呂洞賓當他師父!可是他明明貴為天子,卻連個真的仙人都遇不到……慢著,這傢伙不會是胡吹牛哄騙他的吧?呂洞賓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收凡人做弟子?
「藍道行!你可知道欺君何罪?」嘉靖頓時便變了臉色,怒氣沖沖地說,「你是不是以為,朕是個糊塗之君,隨便哄哄就會上當?」
「小民不敢!」藍道行趕緊跪到地上,「小民確實是純陽仙人的弟子,只是資質太差,仙緣淺薄,無法成仙,師父囑咐我下山練歷,說雖然無法享受長生,但富貴卻還是不成問題的……實在是不敢欺騙您啊,皇上!」
「哼!你說你沒有欺騙朕,可是呂純陽那是什麼樣的仙人,怎麼會下凡來收你這樣一個凡人?」嘉靖皇帝氣消了些,但任何不肯相信藍道行的話。
「小民與純陽真人,那是因為小民乃是八仙之藍采和的後人,所以他才會收的。」藍道行連連磕頭,「只是小民實在是資質太差了些,無望成仙,讓師父失望,愧對師父,愧對祖上。」
「算了。」嘉靖皇帝坐回他的龍椅上,脾氣也恢復了,問,「你口口聲聲說你資質不好,若是資質太差,我可也是不會收的。」他要個廢物做什麼?他要的是能帶領他修仙的神仙!
「好稟皇上你知道,」藍道行抬起頭來,望著嘉靖皇帝,說,「小民雖然學得不好,但該學的東西都記到腦子裡了,只是用不出來罷了另外一些小法術,也學得不少……雖然比不上真正的神仙,但比世上那些仗著懂兩招到處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要強太多了……小民聽說皇上修仙資質很好,只是機遇稍差,所以才敢自薦前來服侍皇上。可恨有些人生怕皇上見了小民後就會壞了他的好事,對小民多次追殺……幸好小民修得逃命秘術,身上還有一些從師門帶出來的傷藥,不然,哪裡還有命見到皇上!」
藍道行說到這裡。涕淚交流,真情流露之狀,讓一旁服侍的太監都不覺為之動容。
「好,朕且信你。現封你為太常寺奉祀,你可願意?」嘉靖皇帝將手中的那片樹葉遞給身邊一直服侍的太監,那太監連忙恭敬地接過——開玩笑,這個可能是真正的仙家之物呢!天天看著皇上修煉,要說他完全不信,那也是不可能的。但當然,也不會像皇上那樣像得真了。怎麼說呢。在所有皇上的天師們沒有被他得知底細前,他都會很恭敬的。
「小民願意!」藍道行大喜。雖然太常寺奉祀只是個從七品的官職,而且他現在也還沒有分配實權,但就算是這樣,也是讓他很滿意了,不管怎麼說,現在他也是個官身了,不再是個布衣了。走出去。人人也要稱他一下「大人」了。而且,以他的本事,以後要爬上來。還不是很容易的事?
「現在您可不敢再稱小民了,」那個太監將那樹葉好好藏起,過來正好聽到藍道行自稱「小民」,便溫和地笑著提醒道,「現在您可是有職位在身的人了。」
「是,下官多謝皇上恩典。」藍道行很正式地重新謝過。
「好了,你下去吧。」嘉靖皇帝說,「黃錦,你回來時,給朕翻粒金丹出來。朕要煉功了。」
聽皇上說他要服丹煉功,藍道行抬起頭,好像想說什麼,但最終嘴唇微微張了張,什麼也不有說。現在還不到他賣弄的時候……等他等到皇上的寵信後再說吧。
黃錦便走到藍道行身邊,道:「藍大人。讓咱家送你出去吧。」
藍道行慌忙道:「不敢不敢,黃大人您去服侍皇上就可以了,小官可以自己出去的。」
「唉,這都是皇上的命令,難道藍道人想叫咱家搞旨?」黃錦胖胖的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藍大人,咱們也別推辭了,趕緊走吧,別耽誤皇上就行了。」
藍道行慌忙跟著黃錦出來。
黃錦一直將藍道行送到宮門處,才停下來,似笑非笑地看著藍道行,問:「藍大人如此睿智,肯定已經猜出來,皇上讓咱家送你出來的緣故吧?」
「還請黃大人示下。」藍道行趕緊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來。
藍道行上道的表現讓黃錦非常的滿意,他便決定指導這傢伙一二,免得什麼也不知道,在宮裡便衝撞了貴人,於是挑幾件不算秘密的事情,說給藍道行聽了,又講了點皇上修煉時候的禁忌,這才說:「哎呀,一不小心,都這個時候,皇上他老人家一定著急了,不行,我得趕緊回去了。」
藍道行便悄悄往黃錦手中塞了點東西,黃錦悄悄在袖子裡捏了捏,然後才說:「藍大人怎麼還不走,是還有事情嗎?」
「不敢耽誤黃大人服侍皇上,」藍道行說,「只是小官仰慕大人已久,不知道黃大人明天晚上能不能賞光到城裡的聚賢閣,與小官一起喝個酒?」
「明天?」黃錦皺著眉頭想想,「明天沒有空,明天我整天都得服侍皇上,不過後天行,後天中午,你看如何?」
「好,就這樣說定了!」藍道行大喜。他能不能在宮裡立穩腳跟,就看後天能不能將黃錦服侍舒服了!只要交好黃錦,天天在皇上耳邊吹些好風,他不得皇上信任也不容易啊!
兩人明明相識不過一個時辰,而且並沒有說上幾句話,現在卻表現得跟相識多年的老友一樣,分別之時,依依不捨。
直到看著黃錦胖胖的身形進了殿門,藍道行這才轉身,離開這座宮殿,向在紫禁城門走去。
「師父!你去的時間好長!」阿吉終於等到了藍道行,大大地鬆了口氣,「我真害怕師父你惹惱了皇上,被他抓起來了……」
「你這說的什麼話?」藍道行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師父是那樣沒用的人嗎?」
要知道,為了能實現今天的這一幕,他前前後後做了多少安排,費了多少心血,真麼可能會去惹惱皇上呢?幾年的功夫,哪裡能白費?更何況,當初被陶仲文害得差點就沒命……此仇不報,焉是男兒?
「我就是……瞎擔心嘛!」阿喜吐舌一笑,「師父,皇上封你做了什麼官?」
「太常寺奉祀。」藍道行證語氣平靜地說。雖然這個官還很小,但他相信自己的實力,只要能在皇上面前表現一二,他一定能繼續往上爬的……一直爬到比陶仲文還高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