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剛一到家,王世安才將院門掩上,斷掉外面村人的視線,阿喜便有些心急地問到。她已經憋了一路了,再不問出來,她真要憋不住了。
「出大事了,」王泓宇剛開口要說,可是想到剛才一路上跟著過來的眾村人,現在估計都擠在院門外想聽呢,又生生地憋了回去,說,「進屋,先進屋,進屋了再說。」
樂子這段時間一直鬱鬱寡歡,除了吃飯,沒見他張過口,整天就是坐在院子裡面,只有王家人有事忙時,他才會上前幫忙,平時懶洋洋地也不怎麼動彈,。王家人考慮到他才失去娘親,也不忍心說他,就由著他來,只希望時間一長,他能夠好起來。
現在樂子坐在牆角,曬著太陽,見王家的大兒子回來了,而且一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的樣子,遲疑了一下,終於上前來,說道:「你們進屋去吧……我幫你們在外面看著。」
阿喜想,看哥哥的表現,這事只怕不小,的確應該有人在外面看著,不然要有人翻牆進來了,偷聽到就不好了。於是向樂子微笑著點點頭。樂子也不過才十來歲,比阿喜大不了多少,見阿喜衝他笑,臉上微微一紅,便去了院門處,靠著門框呆著。
阿喜又趕緊去酒灶那兒,跟柳氏她倆個說今天中午家裡有事,酒就先不釀了。現在每天釀的酒不多,所以那個男雇工早就辭掉了,只剩下柳氏二人。柳氏兩人見王家氣氛奇怪,知道有什麼事要談,她們確實不方便還呆這裡。便也收拾了一下出去了。
最後,只剩下王家人,一個個心中忐忑不安地跟在臉色陰沉的王泓宇後面,進了堂屋,又關上門,王泓宇這才開始講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原來。在「岷江酒」在松潘縣賣紅火後不久,武氏商行與江氏商行趁熱打鐵,剛好王家又擴大了產酒的規模,於是趁這個好機會將場面做大了很多。現在早已經不僅僅是松潘縣裡面的那幾家酒店了,武氏商行藉著這次好機會,又憑著陳府的後台。將周圍好幾個縣城都劃到了自己的範圍內了,便還不停地向著周圍的縣市擴張,不止是賣酒。還包括他做的其它生意,全部插手了進去。當然,其中最穩當的最有衝勁的,還是岷江酒了。
而江家,也終於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機會,打開了府城的市場。雖然很早以前,江氏商行就在府城有幾個店面。可是那完全只是屬於小打小鬧型的,每年的利潤其實並不多。更多只是一種象徵性的存在,還被當地的幾家大的商行,打壓得喘不過氣來。但現在不同了,江氏商行的拳頭產品——「岷江春」酒,味道相當的好不說,價格還並不貴,所以一下子就打響了市場,而將原來的幾家大的酒商一下子打擊得懵了。趁著「岷江春」酒的東風,江家一下子就將在府城的生意做大做全了,才短短兩三個月的功夫,在府城的店面,就由原來的三四家,一下子擴到了三四十家水止,也是不單只賣酒,雜貨店也有,還有布料行、香料行等各種店面,全都一下子開了起來,每日生意都很不錯,府城人人都知道新紅起來的「江氏商行」東西又好還不貴。
可是這舉動卻惹怒了其他的商行。武氏商行與江氏商行擴充得太快了,讓其他商行都起了忌諱之心,但由於開氏商行與江氏商行背後站著的是陳家,所以在剛開始時倒也還平靜,武家與江家很是順風順水地發展了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人來干擾。
可是突然之間,也不知道是誰帶頭,一場針對他們的鬥爭開打響了……
幾乎是一夜之間,市面上所有的同檔次的酒類,出名的不出名的,特別是以前價位比「岷江春」要高一些的酒,突然全部降價,降到了一百五十文一壇……這樣的價錢,賺頭已經是極小了。一下子降了幾十文甚至是上百文,這樣的舉動,對於正常酒市的打擊是致命的。
這些酒,本來就有固定的主顧的,只是因為岷江春好喝又便宜,才從它們手中搶去不少的份額,但現在它們比岷江春還要便宜得多,自然,客人便又被搶走不少。不是每個人買了酒都是供自己喝的所以會去講究口味,像那些大戶人家,採買都是由專人負責,這些人只要控制一定的品質就可以了,更重要的事情是價格,而價格戰剛一打響,這些人馬上就被拉了過去。還有一些人,雖然是買給自己喝,但對品質的要求並不算很高,而對價格的要求高一些,這樣的顧客於是也重新被拉了回去。本來岷江春走的也是這條路線,在高檔酒裡面以價低取勝——時間還太短,還沒不及培養太多的忠實顧客。
不得不說,武氏商行與江氏商行,發展得太快,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根基不穩。這天一大早開門,夥計都奇怪了,平日裡生意異常紅火的店裡,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門可羅雀?
直到第二天,才有一個小夥計打聽到,市面上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但是夥計們包括每個店的掌櫃,也沒有權力私自將價錢降那麼多,只好一級級往上報。待消息終於傳回松潘縣的陳府與江家時,已經是第三天傍晚了。
陳家、武家、江家找到王泓宇,緊急商量了一番。因為事態緊急,而且大家早已經都看出王家王泓宇其實能當家,又怕擾了王家人知道後慌亂了,沒有一點好處,所以一直便瞞著王家村的人,沒敢說。只想待這件事了了之後,再跟王家村的人說說。並且在他們看來,王家人對這件事情,能有什麼辦法?他們只是一戶普通的農戶家庭而已!
當天晚上,四家人緊急商量的結果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確保這次鬥爭的勝利。以後如果對方降價,各地的掌櫃有權自己決定新的價格,而不用再這樣一次次報來。所有的責任,全由江家與陳府、武氏承擔。
於是第五天,岷江酒便也降價,降到了一百四十八文一壇。只是很可惜,時間拖得太長了,不少的客戶特別是一些大客戶,很多都已經被拉到對方那裡去了。
見岷江春降到一百四十八文,第二天才開門,岷江春的掌櫃、夥計們便聽說,市面上所有類似的酒,全部降到了一百二十文!所有的酒類,集體對付岷江春這一個酒!這樣一來,勝利的希望在哪裡?
他們真狠!各地岷江春的掌櫃們一個個咬著牙,又將酒價降到了一百一十二文。宣佈降價時又有些心中惴惴,這場戰役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是個頭啊,再降,岷江春可就沒有賺頭了!雖然上面傳來的消息是讓他們全權做主,可是一直降到成本線之下,他們真的有這個權力嗎?
沒想到還沒到下午,世面上所有同檔次的酒,已經降到了一百文!
他們瘋了!他們真的瘋了!岷江春的掌櫃們一個個都要真瘋了!這樣的價格,以這樣品質的酒來說,絕對是虧本!而且還虧大了!他們到底為什麼?難道只是為了將岷江春排擠出這個行業?可是這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啊!這對他們又能有多大的好處!他們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全省的岷江春掌櫃們,這晚上都沒有睡著。因為前面東家們有令,掌櫃有權力自行制訂新的價格,於是第七天一早,一個個眼睛紅紅的掌櫃們,在開門前便向各個夥計們宣佈,岷尖春酒新定價為九十文一壇!
可是接下來那些掌櫃真的瘋得要撞牆了!對手們直接將價格降到了七十文一壇!
這場戰鬥打到了現在,誰都清楚,這不是正當地做生意,而是為了排擠一個不合群的對手,一個新來的,以為有了不起後台而沒有遵守不成文規則的對手。
而剛開始降價時,市面上還曾經出現了瘋狂搶購的場面,但價格戰打到現在,市面上也異常地安靜了下來,因為所有人都在等,等著看酒價到底能降到什麼程度——如果才買了又降了,可不是虧大了?而且還容易被人當成傻大頭。
而這個新的價格,即使有東家的命令在前頭,岷江春的掌櫃們也仍然扛不住了:七十文一壇!這個酒,光是酒的成本,就不止這個價錢!更何況,還有人工費、運輸費、租賃費等各方面開支,這些錢雜七雜八地加下來,不比成本低多少……七十文一壇,虧得也太多了!
而且,就算他們又降到了七十文,可是,這個價錢能保證是最後的價錢嗎?這樣的價格戰打到現在,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一直這樣拼下去,會不會到最後,免費送酒還要添搭頭?
掌櫃們只好又派了人手去松潘縣,向各個東家緊急商討意見。到了現在,傻子也能知道,這根本不是正常競爭,這比的是本錢,誰的本錢足,誰撐得起,誰才能贏得最後的勝利——但是,也只是慘勝而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