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王世安心裡有鬼,根本不敢答他們的腔。那幾個屠夫便有些不滿起來。這縣城裡的肉市,都是他們幾個分好了的,現在突然來一個鄉巴佬,而且肉又好,價又低,還偏偏這樣不識趣,他們一怒之下,聚到這個肉攤子跟前,牢牢霸住,把買肉的人都擠開了。
有些人不滿地叫了起來,卻遭那幾個又橫又壯的屠夫將眼一橫,頓時不敢再吭聲。
那幾個屠夫一個個橫眉怒目,瞪著王世安。王世安心中有氣,這樣好好的生意,就讓他們攪了,自然也對這幾個人客氣不到哪裡去。再說了,這裡是縣城,城門口都是有兵丁站崗的,縣老爺也是住在這城裡的,他就不相信了,這幾個人難道還敢打他?這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阿喜站在王世安旁邊,心中也隱隱有些不安起來。她忘記了,這個時代可不是她長大的現代世界。現代世界再有什麼不是,至少,它也要比現在這個人吃人的封建時代強。魯迅先生說這個時代,字裡行間都是「吃人、吃人」,可不是虛言。
可是她應該怎麼辦?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報警?阿喜四周看看,卻見本來那些圍著買肉的人都散了,沒有人幫她去叫警察……不,衙役。
不行,對方這麼多人,真要打起來,阿爹一定要吃虧的。可是,這個時代的衙役……信得過嗎?後世的警察也不是時時可靠的。可是。如果不找衙役、兵丁,阿喜不知道還能找誰?這個縣城她還是第一次來。一個人也不識——除了哥哥。可是哥哥只是一個小書生,他能有什麼辦法?
最後。阿喜還是決定去找當兵的。她記得就在離這個集市不太遠的地方,就有一個地方,門口站著幾個當兵的。只要她能將他們叫來,這幾個屠夫應該也就得散了。
阿喜想到這裡,悄悄地往後退。她人小,個子矮。沒有人注意到她這樣一個小姑娘。等退得足夠遠,阿喜便撒開腳丫子跑了起來。
「這個地方不是你應該來的,鄉下漢。」一個屠夫湊近王世安,捏起他擔子上的一塊肉。拿到眼前細細瞧著,嘴中嘖嘖有聲,「這肉真不賴……要不這樣,你以後的肉,我們全包了,你以後也不用這樣辛苦地在這裡賣肉,你看如何?」
王世安聽了頗為心動。女兒的肉來得容易,家裡還常擔心賣不完呢,如果可以賣給他們,那到也是不錯的。他便開口道:「你們出什麼價?」
那屠夫將手上的肉往肉攤上一扔。哈哈笑道:「十文錢一斤,你看如何?」
十文?王世安瞪大了眼睛,王家村裡的王屠夫在附近村裡收豬,自己殺了自己賣,因為本錢低,所以肉價也相對低廉一些,只要25文錢一斤,而縣城裡面的肉價,就是純瘦肉。也是二十八文錢一斤,如果是純肥肉,那甚至得三十二文一斤了。王世安為了賣得快,每斤瘦肉賣二十五文,肥肉賣三十文,摻合著都要的,就是二十八文錢一斤,所以賣得非常好,生意火爆。如果不是這幾個屠夫阻攔,他這會兒估計都已經賣完了。
「十文太低,各位看我這肉,確實是好肉,如果你們真心想要,少說也要出得……二十文一斤。」王世安強壓著怒氣說。俗話說和氣生財,這裡又是別人的地盤,如果能夠不鬧事,他當然還是希望能夠和平解決的。當然,強烈抗議什麼的就算了,那才沒有用呢。如果這些屠夫肯出到二十文一斤的話,勉強也過得去了,留下不少餘地給這些屠夫們,自己則省了這些麻煩事,是個雙贏的好事。
「二十文?兄弟們聽到沒有,這個鄉巴佬要價二十文!」幾個屠夫們哈哈大笑,「給你出十文就是看得起你,還敢要高價,老子讓你賣都賣不成,兄弟們,掀了他的攤子!」
幾個屠夫們哄然答應,一齊上前,合力便將王世安的攤子一掀,那些上好的肉都掉在了地上,滾上了泥土,眼看是不能吃了。
王世安看著又是心疼,又是氣憤。他氣得大吼一聲,道:「你們莫要欺人太甚!」
那幾個屠夫抱著胸哈哈大笑:「哥哥我欺負的就是你,你們怎麼辦?」欺負鄉下人的事情做多了,基本上,受了欺負的鄉下人都是打落牙齒往肚裡吞,不敢多說一句話,只是為他們提供一個取樂的把戲罷了。
王世安氣得眼睛通紅,突然一聲大喊,一頭便衝了上來,對著那個帶頭的屠夫就是一撞。那個屠夫一時不察,被他撞了個正著。屠夫雖然身體強壯,但鄉下人卻是幹慣了體力活的,力氣更是不小,這一下,竟然將那個屠夫撞倒在地,摔了個四腳朝天。
旁邊幾個早就躲得遠遠的小商販見了,心中暗暗道好,又擔心這個賣肉的一個人,恐怕鬥不過這五六個彪型體壯的大漢。
可是再擔心,再同情,他們卻也不會自己去幫忙的。人人自掃門前雪,何管他們瓦上霜。
那個屠夫不小心被個鄉下人撞翻在地,自然又羞又氣,立馬翻身爬起,一個缽大的拳頭就對著王世安砸了過來。另幾個屠夫倒不認為眼前這個老實巴交的鄉下人真鬥得過大哥,自然樂得在一旁看好戲。
論打架,一向老實的王世安當然不是那個屠夫的對手,被壓在地上,狠狠挨了幾拳頭。他好不容易才翻起身來,將那個屠夫也壓在了身下,正要砸拳頭,卻沒想到旁邊幾個一直看熱鬧的屠夫卻上前將他一陣拳打腳踢,趁這個機會,那個屠夫又翻身上來,壓住他打,這些屠夫才又散了。
阿喜焦急地引著兩個兵丁過來,心中焦急不可言表。遠遠地,便看到阿爹被人壓倒在地狠揍,不由得都快哭了出來。
那幾個兵丁走到近前,抽出腰刀,驅趕遠遠圍觀的人群:「都散了都散了,有什麼好看的,該幹嘛幹嘛去。」有些人走了,但有些人還捨不得走,遠遠地還伸長脖子看著。
那兩個兵大爺終於走到了正糾成一團打鬥的人旁邊,什麼話也沒說,就一人將一把刀往脖子旁一擱,那冰涼鋒利的感覺,一下子就讓正激動的兩人冷靜了下來,兩人都不敢再動。
「打啊,怎麼不打了?」一個兵爺懶洋洋地說,「剛才你們兩個不是鬥得挺得意的嗎?繼續啊,咱的刀也是好長時間沒見過血了,讓它也過過癮吧!」
正在地上的兩人哪裡還敢動——鋒利的刀都架脖子上了,只生怕不小心哆嗦厲害了,都會割傷脖子,哪裡還敢動彈。
「早這樣,不就省了爺這一趟了?」兩個當兵的懶洋洋地說,將刀收回鞘。
阿喜趕緊上前,扶起了阿爹。兩個人打了半天,相互都吃了些虧,雖然王世安挨了不少拳頭,臉都腫了,但這個屠夫也沒有賺到多少便宜,兩隻眼睛都被揍得烏青。
兩個當兵的上前,道:「二位,請吧。」兩個人當然知道怎麼回事,只是垂頭喪氣的跟在兩個當兵的身後,去了縣衙門。另幾個屠夫,也被那兩個當兵的叫上了,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向縣衙走去。
縣衙裡的塗縣令,正在百無聊賴,聽到有人來報,說街上有人鬥毆,現已將人犯都拘到了。
塗縣令一聽生意上門,頓時就來了精神,馬上整理好官袍,戴好官帽,端正坐好,準備開始審案了。
一會兒,王世安與那幾個屠夫一起被人揪著,帶進了大堂。阿喜站在堂前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進去,有個當後的示意她也跟進去。阿喜便也進去了。
前世今生,她還是第一回進這樣的地方呢!前世的她,也是從來沒有進過警察局的,市委、市政府……哪一樣也沒有進去過。所以她還有些好奇,對這個集公安局、派出所、市委、市政府、稅務局、財政局……所有功能為一體的政府機關,是很有些新奇感的。來到這裡面了,還左看看,右看看,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咄!堂下何人!」突然聽得「啪」的一聲巨響,然後就有人這樣說話。
阿喜抬頭往上一看,原來這就是縣官老爺啊。看古裝劇的時候,總會讓人有一個錯覺,覺得縣太爺官太小了,小得都不是官——可不是,在主角面前,縣老爺總是卑微的,懦弱的,討好的……怎麼看都有一股滑稽可笑的樣子,可是現在看著高高坐在堂上的縣官老爺,一臉的嚴肅,官樣子十足,這才醒悟,這縣官老爺,哪裡滑稽,哪裡可笑。
想想當初她還在當老師的時候,看到校長,也覺得威嚴極了,可是,縣官老爺的官可比校長大多了,那就是全縣黨政一把抓啊……
看到一個小姑娘竟然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塗縣令頓時有些不愉快。老百姓要怕他,他才心裡舒坦,如果哪個不怕他,那就很讓人難受了。可是,他又不好跟個這樣的小姑娘計較,說出去了,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可是剛才他問話,竟然沒有一個人答理他,塗縣令想著非常不高興,又拍了一下驚堂木,大聲問道:「堂下何人,還不速速回答!」
那幾個屠夫連連磕頭,自報了姓名。
王世安也趕緊跪下,自報家門。報完了,抬頭一看,卻見縣官老爺眼睛直直地盯著他身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