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看看手裡這盆水,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呢,誰耐煩去叫個小屁孩!
看到一旁站著的阿翠,阿喜靈機一動,就將阿翠叫了出去,跟阿翠一說,果然阿翠不高興了:「為什麼要我去啊?我才不去呢!」她挺討厭黑蛋那小子了,長得又黑又醜,又笨笨的,一點也不好玩!
阿喜手一翻,拿出一塊油渣來,那香味吸引得阿翠的眼睛都直了,眼睛隨著她的手動作,轉來轉去。
「想不想吃啊?」阿喜問妹妹。
「想。」阿翠非常老實地承認她的饞念。
「別老說我有東西只給阿輝,這個阿輝還沒見過呢……不過,如果你不肯幫忙,那我只好讓阿輝跑一趟了,那這塊油渣,也只好給阿輝嘍!」阿喜故意說。
阿喜果然如願看到阿翠急了,連聲說:「願意願意!我願意去!」
阿喜將這塊肥油渣交給她,阿翠往嘴裡一包,便起跑去叫黑蛋,好像生怕姐姐反悔一樣。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點點好吃的就能收買了。阿喜輕笑搖頭。可是她也不想想自己,這樣長時間以來的辛苦,還不是為了能吃好點,又比阿翠強到哪裡去?
阿喜端著那盆熱水進了奶奶的房間,果然奶奶已經將她的裹腳布都解了下來,長長的布帶子攤得床上到處都是。
阿喜以前一直覺得,小腳的裹腳布一定很臭。因為有一個很著名的歇後語就是:王母娘娘的裹腳布——又臭又長。所以想當然的,她就覺得裹腳布應該是很臭的。
可是現在一看。長倒真的是很長,可是臭……卻沒有聞到。反而有一種淡淡的清香味,好像是因為經常洗而發出的那種味道。
王周氏已經將所有的裹腳布全部解了下來,那雙小腳的樣子,嚇得阿喜小心肝一跳一跳的——天哪,那哪裡還是一雙腳?硬生生地從腳背處折斷,又將除了大腳趾外的另四個腳趾頭全部向裡折到大腳趾的下面……從上面看。便只能看到大腳趾一個趾頭了,自然是又小又細。
可是,若從旁邊一看,便可以看到。整個腳弓都被折斷,腳底就這樣緊緊地貼在了一起……而那個腳後跟,完全變形,就像……就像高跟鞋的那個鞋跟!
一個一米六左右的成年人,卻只有一雙長度不超過三寸的腳……這是怎樣的一種觸目驚心?
阿喜以前從來沒見過王周氏解開裹腳布的樣子,現在見到了,嚇得端著盆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阿彌陀佛,老天保佑,幸好她重生的這個女孩是一個天足!真是謝天謝地!
王周氏正在揉著她那雙小腳。見阿喜來了,便叫她:「把水放在床前,奶奶泡泡腳,舒服一些。」
阿喜趕緊將盆端過去,王周氏將腳伸進熱水裡,舒服得瞇上了眼。
阿喜看著熱水裡的那雙腳,那上面,有不少的血。就包括床上扔的那些布條,上面也有不少的血跡。
到底是哪個祖宗啊。發明這樣變態的審美,折磨了多少後人!也讓後世中國人的體質越來越差!直到最後,成為「東亞病夫」!
阿喜是學生物的,自然知道,母體的身體素質,對於後代的影響。可能一代人還不太明顯,兩代人也看不出來什麼區別,可是若是一代代積累下來,幾百年,上千年……那這樣累積的效果就很驚人了。唐朝時期,波斯人到長安,驚吧唐人身高,波斯女人對高大健壯的唐人男子愛得不行,紛紛示愛,以求改善種族基因,據考證,漢人唐人,平均身高是現代尺寸的一米八左右。
而到了乾隆年間,來中國傳教的外國教士,在日記中寫道:「這是一個矮小的民族,街上走的人矮小如同猴子。」而乾隆年間人們的平均身高,已經只有一米六了(指男人)。
這裡面的區別,當然也有營養的問題,但更大的方面,卻是一千多年因母親體質太弱,而一代一代積攢下來的效果,終於到了清朝,一舉暴發了。
革命後,革命黨人們努力廢除了小腳,女性的體質漸漸好轉,再加上營養也有好轉,到了阿喜穿越的那個年代,中國男人的平均身高,已經有一米六八接近一米七了。這離放腳,不過才一百年時間。
所以,阿喜以一種很同情地眼光看著王周氏那畸形的小腳。可是,王周氏也用一種同情地目光,在看著阿喜的天足。
還好,阿喜是農村姑娘,農村姑娘大腳也不怕。王周氏輕輕碰了碰腳,痛得呼出了聲。
「奶,我幫你洗。」阿喜趕緊說。她蹲下來,細心地幫著王周氏洗著她的腳。王周氏也坐正身子,享受著孫女的孝順。
「可惜了,可惜了。」王周氏說,「以前我都沒時間顧上,現在也遲了。」
「怎麼了,奶?」阿喜奇怪地抬頭問。
「你的腳啊。」王周氏憐惜地看著阿喜那雙大腳,「現在你年紀實在大了一點,如果再裹的話,受的罪太大了……倒是阿翠還來得及……」
阿喜嚇得寒毛都起來了。什麼,奶要給阿翠裹小腳?那可不行!這樣摧殘人性、摧殘女性身體的事情,她是絕對不會讓它發生在她眼前的!
「不!」阿喜尖叫起來。
「裹腳是好事,女兒家裹一雙好腳,才能嫁得好人家。」王周氏奇怪地看著阿喜說。她當然知道裹腳疼了,可是疼也得裹啊,若是城裡人家,哪個當娘的心疼女兒,不捨得給女兒裹腳,會被罵「慈母多敗兒」的。不過莊戶人家,也是沒有這麼多講究。可是現在王周氏的心越來越鬆動,她想,也許該狠狠心,給孩子裹上,讓她們以後有個好前程。
「裹腳不好,裹腳……」阿喜一肚子話,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後世批判小腳的那些言論,現在卻是沒有辦法說的,否則一定會被視為大逆不道。她靈機一動,想了出來,「裹腳好臭!」
「也不一定。」王周氏笑了,「只是懶婆娘的裹腳布才會臭的,那是因為她懶得換,懶得洗。像有些講究的人家,一天一洗不說,裹腳的時候,還要往裡面灑香料,又怎麼會臭呢!
難怪她看過的有些小說裡,有些變態喜歡用妓女的鞋子盛酒喝,原來還是香的啊!
可是即使天天洗,即使放了香料,那也是鞋子啊,那些變態佬就是變態佬!」裹了腳走不了路,遇事幹著急。走多了路還出血。「阿喜又想出來一點。
「這倒是。」王周氏心有同感的點點頭,「可是啊,這樣的時候能有多少呢?大部分時候,都是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
阿喜輕輕將王周氏的小腳扳開,清洗著夾縫裡面,突然想起,民國剛成立的時候,不是給很多小腳婦女放腳嗎?也許奶奶也可以放腳?
她試著將那已經變了形的腳慢慢扳回原來的樣子。因為幾十年了,這雙腳從她幾歲的時候,就被折成了這個樣子,阿喜發現,要完全恢復腳原本的樣子,已經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扳開了,腳還是要大一些的,走起路來,也要輕鬆一些,再也不會因為,多走幾步路,腳就累出血了。
「你在幹什麼呢?」王周氏驚奇地看著正在給她洗腳的孫女,卻將她的腳攤開了。
「奶奶,你有沒有想過放腳,不再裹小腳了?」阿喜問。
這孩子,不但不肯裹小腳,還要將她的腳也放了?她這樣大年紀了,還做這個幹什麼?
「沒有想過。」王周氏搖搖頭,「你啊,整天想著些什麼啊,奶都裹了幾十年了的腳了,再放著,倒不得勁了。」
阿喜輕輕歎氣。慢慢地吧,她一定要勸得奶奶將腳放了。她一直就覺得小腳不好,今天看到奶奶走路走得出了血,就更加堅定了她的看法。
腳洗完了,阿喜拿出一塊乾布,小心地將上面的水珠都吸乾,王周氏又翻出一個小小的布包,層層打開來,裡面包著的,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王周氏捏了一些這種粉末,灑到腳的各個夾縫,再將腳一點一點疊好,又用布緊緊裹上。
「奶,這就是香料嗎?」阿喜聞著這種粉末,有一種淡淡的香味,還蠻好聞的。
「不,這是最普通的香腳粉。要經常擦這個,腳才不會臭。」王周氏嘴上說著,手上也沒有停。
「奶,你看小腳多麻煩。大腳洗起來容易,不用灑這種粉末,還不用纏這樣半天。」阿喜也幫著王周氏的忙,頗有感觸地說。
王周氏一愣,笑了。唉,孫女不想裹腳,算了,不強求。她年紀確實太了,強裹,也怕出事。
「阿喜啊,奶奶要跟你說個事。」王周氏思量了一番,開口道。
什麼事?阿喜很警覺地抬起頭,奶奶不會還想給她裹腳吧?
「你這出去一趟,多少人家都會好奇,你出去到底做什麼了,所以怎麼也是要挨一頓打的,這有這樣,你爹娘在外面說的那些借口,才可能讓人相信。」王周氏慢慢地說。
阿喜怕打啊!剛才那副樣子,她都看見了,可是,如果小孩跑出去這麼久不挨頓打,是怎麼也說不過去的。所以這頓打,阿喜是逃不掉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