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周氏的臉上倒還是淡淡的,並不見如何變化。這讓阿雅有些驚奇,雖然王周氏有時候有些古怪,但也並非很難相處的人啊……為什麼阿喜的母親卻寧願背負不孝的罵名搬出來另住?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阿雅到了這個古怪的地方已經有整整一個月了。這一個月裡,每隔兩天,阿喜父母會叫上她一起去蠟園打蟲。打蟲倒不辛苦,只是每天工作的時間太長……這還是因為家中只有十畝地。阿喜估計,如果真分上二十畝地的話,那就每三天只能歇一天了,哪像現在,每三天只用做一天活。
這兩天不用去地裡的時候,其實也沒有閒著。阿喜的奶奶會教她繡花,因為阿喜才七歲,以前也沒有學過,所以奶奶是從最簡單的針法開始教。雖然有些無聊吧,但是阿雅也堅持下來了,現在比較簡單的花樣,如繡根小草、繡朵五瓣花什麼的,一點問題也沒有。而且她還喜歡上了繡花,因為如果她不繡花的話,王世安就會叫她去撥草什麼的,那菜園子裡面的草長得可真是太快了。阿雅去撥過一回,坐在小板凳上,俯下身子撥著草,這一截撥完了,往前挪挪繼續……到最後起身的時候,那腰都疼得直不起來。
可是如果她跟著奶奶學繡花,阿喜父母就不會叫她了,所以她也就樂得偷懶,再說,學繡花,對古代的女子可是很重要的,這個時候農家人的衣服鞋襪,幾乎都靠女子的一雙手啊,如果哪家媳婦手不巧,那這家人走在外面,可都是要被人笑話的,哪像後世那樣方便,什麼都有得賣。
在這兒的時間長了,阿雅的心也就慢慢地從空中落了下來。剛來的那幾天,她總覺得很快就會回去的,所以什麼事情都不上心,完全一種旁觀、路人的心態看待所有的事情——就是一個打醬油的。可是在這裡呆了一個月了,可是回去的事情連點影子都沒有,阿雅漸漸地對回去這檔子事也就絕望了。再說,回去又有什麼好?住在一個四平方米的小籠子裡面,還整天爭吵不休。
而這個地方,雖然是窮了點,沒有電也沒有網絡,手機也沒有,可是,這裡房子大啊!這裡天藍啊,水清啊,空氣清新啊……阿雅不知道為什麼找這麼些理由,是為了說服自己安心在這個落後的世界生存下來嗎?
這些天,蠟園裡的活明顯的多了起來,阿雅天天只覺得腰也酸背也疼。要說在這個世界生活她最不適應的地方,還不算沒有電腦沒有手機帶來的不便,而是……活計好多啊!一天到晚,似乎有幹不完的活。雖然她才七歲,可是做為家中除了父母之外最大的勞動力,她也是要下地的,雖然干的只是用竹竿將樹上的蟲子震下來再用腳踩死,可是時間長啊!地裡沒有活的日子,她也是不可能真的完全能夠休息的,首先母親做飯,她是需要幫忙的,天天天不亮就要起來了,想睡懶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然後還有衣服要洗,全家人的衣服,堆起來也是好大一堆,現在天氣熱,差不多天天都要換洗的,父母的衣服就不用說了,那自然是很髒的,因為要下地幹活嘛!而阿翠跟阿輝的衣服也乾淨不到哪裡去,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玩泥巴玩得最高興的時候,每天衣服上都少不了泥印子,洗起來也是費力氣得很。這些都做完了,她就得練習繡花了,不然爹就得叫她去撥草了——她是真心不願意撥草,也太累了點,辛苦得很。所以這些天,她刺繡的手藝是突飛猛進,奶奶不停誇獎她繡花有天分。其實哪有什麼天分啊,只是動力充足罷了。
可是這天,阿雅卻聽到父親王世安在那跟母親商量:「蠟園的蠟差不多可以收了,今天去收還是明天收呢?」
王張氏抬頭看看天,天空一片澄淨,非常的漂亮,一絲絲雲屑兒都沒有。
「什麼時候能下場雨啊?」王張氏念叨道。不下雨,這蠟可不好啊。
「我看啊,你若想等下雨,那就還是別收了。」王周氏在一旁冷冷地說,「你覺得這天氣想是想下雨的樣子?」
王張氏聽得臉色一沉。阿雅在一旁聽得有意思,這個做婆婆的吧,明明一句好話也要說得非常難聽,而這個做媳婦的,偏生也並不知道理解婆婆的好意……也許是多年來的積怨太深了,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化解掉的。
阿雅到沒有那個打算,去幫阿喜娘與阿喜奶奶化解這段積怨。現在都是一家人了,整天說話冷冰冰的帶著刺兒,有什麼意思?可是又與她有什麼關係?再說了,她們之間關係差,她才能利用起來偷懶呢!
說到底,她到現在,也並沒有將阿喜的父母家人當成自己的家人。因為她的心中,總還是有些不落實的感覺,好像在那裡飄著一般。雖然比剛來時好點兒了,但若真讓她踏踏實實地生活,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再說,要把別人父母家人真正當成自己的家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奶奶,您繡這麼多鞋墊做什麼呀?」阿雅有些好奇,王周氏每天一有時間,就在那裡繡鞋墊,她繡得還很快,那樣漂亮的一朵花,她一天功夫就好了,實在是利索得很。可是,她見她這些天繡了滿滿一籃子了,卻並沒有拿出來給誰過,就是攢在那裡。不穿它,繡它做什麼啊?
「你哥大啦,得攢點錢給他娶媳婦啊。」王周氏也不停手上的活計,跟孫女說著話,「到了月底,鎮上有個集,讓你爹爹帶到集市上賣掉,這鞋墊要賣六文錢一雙,還是賣得不錯的。」
六文錢?六文錢是多少?到了這個世界已經一個月的阿雅,到現在也沒有見過一文錢,所以一時不太清楚一文錢到底有多少,是相當於後世的一毛錢呢,還是相當於後世的一塊錢?
「奶,一文錢能買些啥東西啊?」阿雅故意裝出一副天真的樣子來說,在這一個月裡,她常常裝出這個樣子來問一些事情,也慢慢地瞭解了一些基本情況,那就是,她現在所處的這個時代是明朝,三十多年前曾經有個王爺造反過,不過很快就被震壓了,以前的皇帝聽說是個很愛玩的,現在的皇帝聽說是個天上下凡的神仙。
阿雅想了很久,以她半調子的歷史水平(就是高中課本的水平),還真不知道明朝哪個時代有個王爺造反很快就被鎮壓了的,成功的那個她倒是知道,朱棣嘛,高中歷史書上有,可是失敗的那次,高中歷史老師沒有講過耶……愛玩的皇帝?阿雅更是一點概念也沒有,至於那個天上下見凡的神仙皇帝,阿雅就更沒有概念了。所以到了最後,她仍然不知道現在是哪個皇帝在位。要問年號吧,她所在的地方真是太偏僻了,竟然沒有人知道!
「一文錢?」奶奶用憐憫地眼睛瞥了孫女一眼,然後說,「也買不了什麼東西,大概能買半個肉包子吧。」她開始捂著嘴巴笑,可能也是覺得一文錢實在是太小了點。
阿雅吃驚地張大嘴,什麼,一個包子就要兩文錢?就是說,奶奶這樣辛苦兩天才繡好一雙鞋墊,不過才值三個包子?每天手裡忙個不停,不過才掙一個半包子?
嗯,一個包子兩文錢,她來的那個時候,一個肉包子大概是一塊錢一個,那就相當於,一文錢等於五毛錢……六文錢不過三塊錢。這樣漂亮的一雙鞋墊,賣得真是便宜啊!要知道,這可是純手工的啊!
阿雅的心情,突然就沉重起來。難怪她來到這裡都這麼多天了,也沒見過吃過一回犖,可把她饞壞了,可是若奶奶這樣辛苦一天,也不過才能掙一個半包子的話,那這樣的鄉村人家,要吃肉,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就是她以後要面對的生活嗎?她還要在這裡住多久呢?阿雅突然煩躁了起來。連肉也吃不上的人生,真的是太悲慘了。
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解決一點生活上的難題!不管怎麼窮,可是也不能短了嘴不是!
家裡有喂雞,可是那七八隻雞每天要下四五隻雞蛋,所以不可能殺雞的。而這些蛋也是寶貝,除了她剛來那幾天每天還能吃上一隻蛋外,這麼長時間,她都沒有吃過雞蛋了,偶爾小弟阿輝能吃個煮雞蛋,她一個26歲的人總不能跟個4歲的小孩子搶不是!可是,看著他吃,有時候還真是饞。
豬家中並沒有喂。那個東西吃的多,家中勞力少,管不過來,再說以前沒有分家,餵了也不是自己的,所以沒有喂,但明年開春,一定要讓阿喜爹娘餵上一頭,不為別的,到了年底殺了,多少也能剩下點肉自己吃吧?
離家不遠到是有條河,河裡面也有魚,可是阿雅哪裡會捕魚!她是城裡長大的孩子,家裡連農村親戚都沒有,在這之前,對農活的瞭解,就是大學裡面的實習了,打理過一段時間的花圃——那個地方,她呆了一個月,是學校安排的。可就是那一個月,花圃老闆都快給她跪下了,求她什麼也不要做,在一旁看著就好。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凡是她打理過的花草,就沒有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