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葭只是調侃廖月兮:「說不定黃大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等了那麼多年,冥冥中就是為了等一命中注定的佳人呢【念春閨122文字手打內容】!」
廖月兮聞言露出了笑容,但也只是淡淡一笑,並沒有什麼自得之色。
下人拿了酸梅湯來給兩位孕婦吃了。謝葭一路舟車勞頓,吃過之後疲態就更加明顯。廖月兮看了她一回,便讓她早些休息,自己先回去了。
謝葭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爬到了床上,倒頭就睡。
也許是一路太累,陌生的環境裡,她也睡得人事不知。這一覺酣睡直到夜幕低垂,醒了之後竟然也不覺得頭疼。
她睜開眼以後,甚至忘了自己是在人家府裡做客。一個婀娜的影子在挑爐子裡的香灰。
「……知畫?」
知畫笑道:「姑娘醒了?」
謝葭的臉色卻漸漸難看起來:「這個熏香是哪兒來的?」
知畫一怔,道:「是連師父給的。說是姑娘一路舟車勞頓,若是還讓認床的毛病折騰幾天,恐怕會受不住。這只是尋常的寧神香。」
謝葭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刺槐進來了:「夫人,先吃點蛋羹。」
謝葭下了床,道:「怎麼拿蛋羹來給我吃?」
晚飯還沒吃呢!
刺槐一臉怒意,道:「伙房說刺史府的規矩,到了晚上就不開伙了。就是刺史大人和夫人,也是這樣的。」
謝葭聞言顰眉,道:「那蛋羹哪兒來的?」
「這還是奴婢自己強升了火……」刺槐又有點尷尬,「奴婢只會做蛋羹……」
竟然有這種事……
一時之間,謝葭也吃不準這是什麼人的授意,其中蘊含著什麼意思【念春閨122文字手打內容】。
但是有一點她是知道的。現在的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隨便折騰都可以的小姑娘了。首先她現在即將成為一個母親,對腹中的孩兒就有一份責任在。再則,以前她處於高位,受萬眾矚目,有不少人在揣測她的心思,所以她不敢輕舉妄動。而現在,她卻是平民之身,父親的官位再顯赫,卻在遙遠的京城。這個時候,人家打她一寸。她要是再往裡縮,以後要再抬頭只會越來越難。
刺史府膽敢不把她放在眼裡。她身邊高手環繞,卻也是什麼都不怕!
心一狠,她索性道:「刺槐,我們既然是客,客隨主便就是!主人家不讓升火。我們就不升!可我既然是來養胎的,來之前倒也不至於三餐不繼。總不能在刺史府卻要餓肚子!這樣刺史府的臉面也難在。」
「你去把金師父叫上,點幾個人,現在就出府去。料想這個點兒酒樓也沒有關門,讓他們把膳食都給我送進來。」
刺槐一喜,忙道:「是,奴婢這就去!」
言罷,這丫頭就一溜煙的跑了。
衛氏對待家將武婢。實行的都是軍事化管理。雖然也有些意外,但並沒有人提出質疑,而是利落地收拾了,就出了門去。這個時候,刺史府已經快落鎖了。
直到滿桌子的珍饈擺在謝葭面前。她這才見到刺史府的主母徐氏。
那是一位身材嬌小豐腴的婦人,看起來年約二十七八的樣子。但是謝葭知道她已經三十出頭了。
謝葭早料到她會來。只是一臉坦然地坐在燈火通明的房間裡,手裡拿著筷子,對著滿桌子的菜。看她的樣子倒是一點兒也不心虛,活像剛才她根本就沒有把刺史府鬧個底朝天!
「廖夫人!」謝葭放下筷子,站了起來,笑道,「叫廖夫人見笑了!」
徐氏倒不像謝葭想得那麼難搞。很顯然,她覺得謝葭比較難搞!面對謝葭近乎潑皮無賴的行為,她也只是暗暗叫苦,只希望能把這位身份尷尬的客人給照顧好了,府裡太太平平的,千萬不要再出什麼ど蛾子【喜歡念春閨122請記住】。
那看來廚房的所作所為就不是徐氏授意的了。
謝葭鬆了一口氣,大方地請徐氏坐下了。
徐氏賠了一會兒笑,聽說了事情的始末,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謝葭觀察她的樣子,也不再多說什麼。
徐氏一再解釋刺史府原來確實有這樣的規矩:「我們大人是行伍出身,想來您也知道入夜不食的道理。別的倒罷了,我家大郎是被我寵壞了的,每每夜裡就鬧食。被大人責打了幾次,這才愈發禁得嚴了,沒想到倒怠慢了貴客!」
謝葭輕聲道:「可是如今不同往日。妾身是外來客,自然客隨主便。當初家父送信到刺史府,請托刺史大人和夫人照拂妾身幾日,也是為了避開邊關的軍禍,能有一個棲息之地妾身已經不甚感激了。吃食上的小事,妾身自然會自己打理妥當。」
幾句話把徐氏的臉說成了豬肝色。
謝葭又笑道:「可是月娘卻也是在刺史府養胎的。夫人也是生過兒女的人,這有身子的婦人,哪裡能和行伍的男人比?規矩再嚴,能大過子嗣去?今兒月娘還和妾身說起,黃大人身為長子,家裡的弟弟卻生下長孫的事兒……」
徐氏聽了,倒是句句都往心裡去了。畢竟是客人,又不是仇人。
她就道:「府裡的規矩確實要改一改。衛夫人,今日怠慢,您也別往心裡去。明兒這樣的事情,是再不會有了。」
又閒扯了幾句,看謝葭要吃飯,她便先出去了。
然而走出元來居的大門,她卻氣得渾身發抖。
「去把張美玉這個賤人給我拖出來!」
左右都嚇了一跳。隨身的媽媽不禁道:「夫人,都到這個點兒了,不如等明兒再說,若是驚動了大人,可就不好了……」
徐氏冷笑道:「內院的事兒,他本來就不掛心,有什麼好驚的!」
說罷,她就拂袖而去。自回了自己居住的紫霞園。
不多時,廖夏威的寵妾張美玉就被叫了出來。她衣衫不整的,倒還是一臉的不情願【喜歡念春閨122請記住】!
「給夫人請安。」
徐氏身材嬌小,平時又總是樂呵呵的,甚少在家人面前發脾氣。因是廖夏威的幾個小妾也不大把她放在眼裡。此時她陰沉著臉坐在上座,不知道為什麼也沒有什麼威嚴之態,反而像顆生氣的繡球。
但是這次顯然不同往日,一見到張美玉她就開罵了:「甭管現在是什麼時辰,你這個妖裡妖氣的德行像什麼樣子!」
張美玉一怔。
徐氏索性就站了起來,罵道:「我今兒手頭有點事兒。讓你招呼客人那是抬舉你!沒成想給你臉子你還不要,讓姑娘挺著個肚子出去迎客。廚房那邊你還敢動手腳!」
張美玉立刻意識到徐氏是有意發難了,不由得暗暗叫苦,道:「夫人這說的是哪裡的話!咱們姑娘和那衛夫人是舊識,硬要出去迎接,奴婢還能攔著不成!入夜不食這規矩可是大人親自訂下的……」
徐氏一杯水就砸到她腳面上:「你還敢頂嘴!姑娘去迎客了。你在哪兒?!誰給你的潑皮大膽,讓姑娘在前頭迎客。你自己倒躲在後院澆花喂鳥!刺史府養你這麼多年倒跟養畜生似的,這點事兒你都辦不好?入夜不食?你不知道今天家裡有客人,大著肚子來我們府上養胎的,你就讓人家餓肚子?活該你命不好,碰上一個難伺候的!不到天亮這事兒鬧得滿城皆知!你一個小妾誰知道你是什麼東西,我看你就是想毀了我的臉面,好算計些骯髒事兒!」
張美玉索性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奴婢哪裡敢動那種歪心思啊!夫人您可這真是把屎盆子往奴婢頭上扣……奴婢自問進了刺史府的大門。蒙大人和夫人大恩,一直盡心盡力伺候大人和夫人,如今落得這樣的下場,真是蒼天沒眼,蒼天沒眼啊!」
她一撒潑。外面有幾個她帶來的丫頭就跑了,怕是要去找廖夏威。張美玉也是個聰明的。知道甭管是為了什麼事兒,徐氏這麼晚了還在這兒鬧騰,廖夏威心中定然不喜!
然而廖月兮卻先到了。廖夏威倒是沒見人影!
「大嫂!」廖月兮一臉的寒霜。
徐氏顯然被氣得不行了,有氣無力地癱在椅子裡,忍不住也哭了起來:「姑娘,您看這是什麼事兒啊!」
張美玉就跪著哭道:「姑娘,姑娘您給奴婢做主啊【念春閨122章節】!」
廖月兮勃然大怒,一腳就把張美玉踢到了一邊去,冷道:「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到我跟前來!你的主母就在那裡坐著,你還敢到處喊冤叫屈!」
徐氏站了起來,伸出手指著那張美玉,氣得手都在發抖:「你說我冤枉了你?好,我問你,咱們家的客人,一路舟車勞頓,剛歇息下起身,晚膳未用,廚房怎麼可能不升火?這事兒我都是放給你去做,若不是你授意他們哪裡來這個膽子?入夜不食,我們自家姑娘還在這兒養胎呢以後夜裡若是給姑娘生了火,在客人面前你要我拿什麼臉子去見!莫不是你一個賤妾,還敢看不上人家衛夫人夫家被削了爵,現在是平民之身?我告訴你,再怎麼樣人家也是公爵之女,你個賤妾去給她提鞋她都不要!」
廖月兮果然更生氣了:「嫂嫂,葭娘還沒用晚膳?」
徐氏掩面道:「姑娘,妾身是沒臉見人了!信得過這個賤妾,才把事情交給她去做。沒成想她的膽子大成這樣,連飯都不給客人用!還讓人家一個婦道人家,大半夜的自己遣了人上街去給她買吃!若不是鬧出來了,這事兒妾身還不知道,明兒就是被人戳斷了脊樑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
張美玉突然發現自己從前都小瞧了徐氏……
這一下驚恐如潮水般襲來,她惶然道:「我要見大人,我要見大人!」
廖月兮冷冷地道:「這可輪不到你說話。嫂嫂,葭娘的氣魄,月兒一直心馳神往。何況當年在上京城中,葭娘對月兒還有大恩!這種沒臉沒皮的賤妾,在府裡呆了,對哥哥可沒有什麼好處!我聽說她是大哥用五十兩銀子買來的。等天亮了不如就發配出去。五十兩,我來還大哥就是了!」
徐氏忙道:「姑娘這說的是哪裡的話。大半夜的你怎麼到這兒來了?是誰驚擾了你休息?」
廖月兮看了已經渾身癱軟如泥的張美玉一眼,厭惡的神情溢於言表,道:「之前聽到動靜,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才想來嫂嫂這裡問問。現在才知道竟然是葭娘遠來做客,竟然還餓著肚子!」
等到張美玉被人拖走,廖月兮又和徐氏說了幾句話,便也走了。
徐氏便擦了擦眼淚,站了起來。望著空蕩蕩的大門,顰眉不語。
身邊的大丫鬟翠色不禁道:「夫人去了心腹大患【念春閨122文字手打內容】。還擔心什麼呢?」
徐氏道:「姑娘是個聰明人,哪兒能什麼都看不出來?今兒她賣了咱們一個順水人情,咱們當然也得還她點東西才是。」
若不是有廖月兮在這兒,恐怕張美玉在廖夏威面前,還有一頓鬧。廖夏威寵愛這個小妹。在妹妹面前,斷不會大聲一句。也正是因為廖月兮夾在中間。賣一個妾侍這種小事,他當然也不會過問。徐氏是看著廖月兮長大的,姑嫂情分本來就不一般。現在徐氏是為了廖月兮的身體考量,才會對一個小妾發這麼大的火。廖夏威自然是和她站在一邊的。
這次是一箭雙鵰的好事兒。廖月兮也幫著她,內裡當然有些姑嫂情義在,但這個小姑子從小就古靈精怪的,恐怕她也有自己的目的。
翠色道:「那。姑娘是已經有想要的東西了?」
徐氏略一思索,道:「大約和衛謝氏有關係。」
翠色道:「要不,奴婢去打聽打聽,姑娘和這個衛夫人,到底有什麼淵源?」
徐氏卻道:「咱們的姑娘是個什麼性子你還不清楚?交情再好。她是刺史府的大姑娘,難道還會照拂不住自己一個舊友?現在這樣。恐怕不是一點小女兒私交的事兒了。她應該還有別的什麼圖謀。」
翠色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那姑娘……」
徐氏苦笑,道:「平心而論,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咱們刺史大人也得給她摘下來。可如今卻繞到我這裡來了,怕就是大人不能給的。咱們靜觀其變吧。」
實在不行,裝傻就是了!反正她做廖家媳婦這麼多年,別的沒學會,這門技藝卻已經是非常嫻熟了。
隔日,謝葭早早地起了。廖月兮幾乎是掐著點兒來竄門。
「黃夫人!」謝葭剛吃了早飯,有點驚訝,連忙起身相迎。
廖月兮為人是有些冷漠的,這樣的態度確實有些過於熱絡了。
這廖家內院,昨晚還鬧了一出大戲。就在剛才,她一邊洗漱,身邊的人就已經對她說了。謝葭有些意外。那個徐氏,看起來白白胖胖的,又總是笑瞇瞇的,怎麼瞧怎麼有些憨態。可是一個小妾,她早不治,晚不治,偏偏掐著這個點兒來治了,一動手就把人給賣了【念春閨122文字手打內容】。那麼謝葭覺得她就有理由懷疑,這一切都是在她計劃之內的。
徐氏就不是個簡單的。那麼本來就以睿智聞名的廖月兮,怎麼可能段數還低了去?
心裡這麼想著,她面上卻帶著笑,道:「黃夫人怎麼一大早就過來了?」
廖月兮道:「過幾天英娘要來,我們打算一塊兒在院子裡賞月,想邀請衛夫人一塊兒參加。」
謝葭這才想起來,黃英娘的丈夫好像是涼州地界上的一個知府。
雖然是妯娌,但是畢竟有些身份相差。在京城的時候謝葭不覺得什麼,但是眼下被削了爵,才發現地位的重要性。現在又連續見識了這姑嫂倆的深淺,她自己也開始有些慎重。
只是不知道這廖月兮,和身份低自己一些的小姑子想出,又是什麼樣一個情景?是貌合神離,還是確實有幾分真心?
這麼想著,她便笑著答應了,道:「曾夫人一曲,到今日妾身還不能忘懷。能有再見的機會真是再好不過。」
廖月兮似是十分欣喜,半點也看不出來刺史府昨天晚上出了事,拉了她的手坐下,笑道:「衛夫人肯賞臉就好了。」
謝葭陪她坐了一會兒,她看謝葭的床上攤著一件沒做好的衣服,不由得有些奇怪。
「這是衛……公子的衣服?」
謝葭一笑,道:「是啊。沒有做完,又捨不得放下,便帶過來了。橫豎也是打發打發時間罷了。」
廖月兮眼中便有淡淡的憐惜……她本來是高門貴女,當日在船中怒斥登徒子,多麼的不可一世……如今衛氏說垮就垮了,她也跟著被流放到此處。連一個小妾廚子都敢不把她放在眼裡。
她不禁想到丈夫對自己說的話……
黃大郎認為,今上既然留下了衛太夫人的爵位,謝家恩寵依舊,衛氏東山再起,指日可待……恐怕不會太久遠!
廖月兮是個有見識的女人,當然知道,丈夫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不過眼下,卻不是考量這些的時候。她笑道:」瞧葭娘的針線,倒不算嫻熟呢!「
謝葭一怔,然後就發現自己被調侃了,一下子就大笑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