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輝來到娘親上官簡氏和父親上官老爺住的正院門口,看見上房裡面已經陸續掌燈,有丫鬟婆子在屋前的迴廊上來來回回,就知道爹和娘應該也是聽到鐘聲,已經都起身了。
上官輝走進院子,跟候在堂屋裡的大丫鬟說了一聲,坐在堂前等了一會兒,就看看上官簡氏和上官老爺臉色嚴肅地走了出來。
「輝兒,你是不是趕緊去顧家看看?」上官簡氏之前跟顧范氏說過,說顧為康不行了,一直拿猛藥吊著性命,算起來,也就這幾天了,倒是沒有特別擔心。
上官老爺也道:「我跟輝兒一起過去吧。夏家和成家的人這會子還在東陽城,顧家的時機卡的准啊。」
上官輝點點頭,對上官簡氏道:「娘,我跟爹先過去。娘明天天亮了再帶著碧縷一起過去吧。」
上官簡氏應了,讓丫鬟將她剛才起身的時候,就讓小廚房熱的參湯端了兩碗過來,看著上官輝和上官老爺一人喝了一碗,又多派了數個小廝跟著,看著他們爺兒倆一起往顧家去了。
此時顧家的裡裡外外都掛了白,正門大開,一色白綿紙糊的燈籠掛滿顧家大宅的院牆內外,燈籠裡面燈火輝煌,照的大宅四圍如同白晝一般。
大宅前面的大路上,雖是半夜,卻依然人來車往,人人爭先恐後,生怕在江東權力交接的重要時刻,錯過了給即將接任大都督一職的少都督顧遠東拍馬屁的機會。
宅子裡面哭聲朗朗。特別是有個尖利的老婦人的哭聲,聲震屋宇,一直傳到外面的大街上。
上官輝和上官老爺坐著上官家的大車趕到的時候,在顧家大門口,遇到前來弔唁的沈大總統和他的填房夫人南宮曉月,以及沈大總統的五姨太,大名鼎鼎的李家大小姐李雲素。
南宮曉月做了沈大總統填房。衣衫打扮都不一樣了。身上披著一件深黑色貂皮大氅,顯得整個人更加虎背熊腰,站在矮胖的沈大總統身邊。倒是在氣勢上能和他分庭抗禮。
李雲素穿著一身銀白的素棉旗袍,外面披著一件白狐皮大衣,頭上燙了京城女士最流行的及肩卷髮。斜插一支手工做的白色山茶花在耳際。
兩個人一黑一白,分站在沈大總統兩側,完美地詮釋了什麼叫「賢妻美妾」。
沈大總統是帶著夫人和姨太太一起來參加上官輝的婚禮的。
上官老爺帶著上官輝上前給沈大總統見禮。
沈大總統忙親手扶起上官老爺,歎息道:「元澤兄,我們多年相交,你現在也不是我的下屬,不必行如此大禮。」元澤是上官老爺的名字。
上官老爺拱手道:「大總統為人謙遜,是萬民之福,某乃一介布衣,禮不可廢啊!」
沈大總統笑著看向上官輝。道:「上官總長,真是不巧了。本來大家都是高高興興來參加上官總長的喜事的,結果,卻趕上了顧家的喪事……」一般人都會覺得不高興的。
上官輝站在一旁卻只是笑了笑,道:「大總統多慮了。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豈是我們這些普通人能夠掌握的?——顧家還巴不得大都督長命百歲呢,可是天意如此,又能怎樣呢?」說著,便對沈大總統身邊的南宮夫人行禮道:「夫人,請。」
「上官總長有禮了。——老爺。我們這就進去吧。」說著,南宮曉月過來挽了沈大總統的胳膊,和他一起往大開的正門處走去。
沈大總統的五姨太李雲素對著上官輝輕笑一聲,舉步跟上沈大總統和南宮曉月。
站在顧家門口的司儀便大聲唱道:「沈大總統攜南宮夫人謁顧大都督靈!」
從裡面的院子裡跑出來幾個領路的小廝,穿著一色青色棉襖和棉褲,腰間繫著白色腰帶,額頭上綁著白色孝帶,過來領路。
上官輝是顧家的常客,此時跟著領路的小廝一路往二門上去,心裡不由疑惑起來。
平日裡,從外院到二門都有青色大走騾拉著的青綢小車,將客人送進去。
這一次,不知道是因為來客太多,青綢小車不夠用了,還是另有他意,過來弔唁的客人,無論男女,都是走著過去。
一路行來,從外院到二門上的青石板路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站滿了殺氣騰騰的顧家衛兵。
上官輝和上官老爺對視一眼,都難掩驚訝之意。
靈堂設在內院顧為康以前養病的小院子裡,那個地方離進內院的二門本來是最遠的。
上官輝和上官老爺跟著前面領路的小廝,走了快有一頓飯的功夫,終於來到顧家的二門跟前。
可是這個二門的位置,並不是以前顧家二門的位置。
上官輝往那門的兩側瞧了瞧,看得出來,那是新開的一個門,從這裡進去,就是一條封閉的長廊,也是臨時搭建起來的,直通向小院裡面的靈堂,將這個院子同顧家內院別的屋舍隔開,既能讓客人過來弔唁行禮,也不用擔心顧家內院的情形被眾多的賓客看得一清二楚。
也就是說,過來弔唁的人,只能進到這裡為止。
另外,夠格去內院上房慰問顧家女眷的親朋好友,從這個靈堂出來,會另外有婆子領著,從以前的二門進去。
上官輝和上官老爺跟在沈大總統一行人後面來到靈堂裡面。
因顧為康是這個家的長輩,他的靈堂,設在小院的堂屋裡面。
四角點著巨大的牛油燭,照得屋裡如同白晝。
一進門,便看見正前方最高處懸著一幅挽幅,上面大書「顧為康大都督千古」。下面掛著顧為康的遺像,穿著大都督制服,黑白照片,黑木邊框,用黑紗環繞。
當中兩張用來作為靈桌的楠木八仙桌前後相繼放在一起,桌上掛著素色菊花桌圍。
靠外面的八仙桌上,擺著一個香爐。香爐兩邊各擺著一個蠟燭。五個放著不同生果的果盤並列在八仙桌上。另外還有三茶五酒,酒在茶前,分列左右。一共五件。是為「五供」。
靠裡面的八仙桌是專門用來停靈供飯的。
靈桌後面,是一張小小的羅漢床,上面放著素色緞子的坐褥和靠枕。羅漢床旁邊還各有一把圈椅。上門同樣搭著素色菊花椅套。
從屋頂垂下來一條長長的白布簾上。布簾後面,便是擺放著顧為康的壽材。
靈堂左右掛著白布雲頭帳幔,是給顧家女眷守靈的地方。本來顧為康有妻、有妾,還有一嫡一庶兩個女兒。可是現在,只有嫡長女阿喵跪在那裡,給顧為康守靈。顧遠東跪在帳幔外面,兩人都披麻戴孝,面前擺著一個火盆。
白布雲頭帳幔很是厚實。屋裡雖然燈火輝煌,帳幔後面的人影卻一絲也瞧不見,正是講究人家的行事。
沈大總統和南宮曉月都對著顧為康的靈位拜了一拜。上了香,又對著跪在靈位右側,披麻戴孝的顧遠東行禮。
顧遠東在帳幔外面,阿喵在帳幔裡面,一齊微微低頭。算是還禮。
上官輝和上官老爺捻了香,對著顧為康的靈位拜了三拜,將香插在靈前的香爐裡面。
看見上官輝進來,顧遠東抬起頭,對他使了個眼色。
上官輝會意,對他微微點頭。便幫著招呼沈大總統一行人。
顧遠東從火盆後面起身,走到沈大總統身邊,拱手道:「這麼晚了,驚動沈大總統,家父在天之靈都不會安生的。」
沈大總統忙道:「少都督太客氣了。為康一生為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過來送他最後一程,也是應該的。」
顧遠東正要客氣,就聽見小院門口傳來一聲老婦人的哭喊:「……你們騙我!你們都是騙子!我兒怎麼會死?他好好的……都是你這個心腸狠毒的毒婦,藏了我兒不讓他見我!——我知道,你就是想分開我們母子……」
顧遠東眉梢微挑,回眸看著靈堂旁邊紮著白孝布的管事,森然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夫人不是臥病在床?你們是怎麼伺候的?」
那管事打個寒戰,忙躬身行禮道:「想是那些僕婦怠慢老夫人了,小人這就去看看。」說著,轉身快步走出靈堂,往院門口走過去。
上官老爺歎息道:「顧老夫人老年喪子,一時痰迷心竅,心智失常也是有的。」輕輕將此事揭過。
沈大總統也沒有多想,跟著點頭道:「好在少都督年少有為,顧家在少都督手上,必將發揚光大!」
顧遠東低聲謝過沈大總統誇讚,便道:「我爹剛剛嚥氣,這個地方不易久留。大總統的美意,遠東心領了。大總統還是先去外院歇息吧。」
沈大總統聽說顧為康才剛剛嚥氣,頓時覺得很不自在,將身上的大衣緊了緊,點點頭道:「既如此,我們就不在這裡添亂了。等明日天亮了,我們再過來上香。」說著,轉身離開靈堂。
南宮曉月對顧遠東福了一福,跟著沈大總統走出去。
李雲素看著顧遠東一身縞素的樣子,倒是比他戎裝時候更增風采,忍不住往他那邊瞟了好幾個眼風。
顧遠東居然不若以前冷若冰霜,反而對她溫和地點點頭,抬手親自護送她走到靈堂門口。
李雲素受寵若驚,忍不住連連回頭看向站在台階上的顧遠東,卻看見顧遠東已經偏過頭去,跟一旁的上官輝說起話來。
兩個同樣出類拔萃的男子並肩站在一起,當真如玉樹芝蘭一樣各擅其場。
李雲素琢磨半晌,小跑著上前跟上沈大總統,低聲求道:「老爺,妾身想回娘家看一看。——妾身的大哥剛剛大婚,還有妾身的姑祖母前不久才過世,妾身連一束香都沒有給她上過……」
沈大總統帶著李雲素一起回來,本來就是做給李家看的。聞言點頭道:「也行。今兒太晚了,明天你回李家看看吧。」
李雲素大喜,謝過沈大總統和南宮夫人,低頭跟在他們後面,來到顧家給貴客準備的院子裡歇息。
這邊顧為康的靈堂裡,總算沒有了外人。
阿喵從帳幔後面轉出來,對顧遠東道:「你有事。就先去忙吧。這裡有我就行。」頓了頓,又叮囑道:「娘歇在意欣的院子裡,你也當過去瞧一瞧。看看娘怎樣了。」
昨日上官家婚宴結束,顧范氏和阿喵一離開上官家的大宅,就被顧遠東派車接回顧家。
顧范氏在車裡知道了顧為康的死訊。雖然她早有心理準備。可是當這個事實真正來臨,還是讓她很是難受。
不過大事要緊。
她回到顧家,和顧遠東、阿喵、齊意欣三人商議之後,決定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深夜的時候,對世人宣佈顧為康的死訊。
顧家八大軍團的司令官正在日夜兼程,往東陽城裡趕。
三日之後,顧遠東要在顧為康靈前接位,正式成為新一屆的江東大都督。
齊意欣之前為了顧遠東能夠順利接位,已經用《新聞報》給他造了一段時間的勢。加上江東第一條鐵路建成,電廠也馬上就要竣工,在民間聲望方面,顧遠東已經聲名雀起,風頭一時無倆。
顧家軍裡面。他早就是實際的掌舵人,除了顧為康的嫡系第八軍團,其餘七個軍團,都早已向顧遠東效忠。
如今顧遠東需要防備的,就是第八軍團而已。
不過這一次,聽說第八軍團的司令官已經答應前來弔唁。同時參加顧遠東的就職大典,如無意外,第八軍團也將對顧遠東效忠了。
安排好正事,顧范氏才問起顧老夫人和小趙姨娘。顧為康一死,這兩人不鬧一場是不可能的,又說起顧遠南和顧遠北。顧為康是他們的爹,要不要叫他們兩人回來奔喪。
顧遠東就跟顧范氏說了小趙姨娘的事。
顧范氏大吃一驚,才知道原來小趙姨娘生的顧遠南和顧遠北都不是顧為康的種!
這個消息,給顧范氏很大打擊,從昨天晚上開始,她就發起高燒。
齊意欣衣不解帶地伺候顧范氏,一直用冰袋給她降溫。
到今天早上的時候,顧范氏的高燒才退了下去。
顧遠東和阿喵今天一大早,就開始籌備葬禮事宜,便把顧范氏托付給齊意欣,讓她幫著照看。
齊意欣本來就和顧范氏親近,現在又和顧遠東訂了婚,就把顧范氏當親娘一樣伺候。
一個晚上下來,齊意欣的黑眼圈都出來了,臉上也憔悴許多。
顧范氏早上醒過來。看見齊意欣還在旁邊給她擰毛巾擦身,忙拉住她的手,道:「你快去瞇一會兒。你這個樣子,可別為我累病了。你如今是正主兒了,可不能缺席的。」
齊意欣一愣,將毛巾放下來,從床腳取了換洗衣裳過來,給顧范氏換上,輕聲道:「伯母,這樣不妥吧?——我……我還沒過門呢。」有些不好意思。
顧范氏笑了笑,撫了撫齊意欣的面頰,道:「傻孩子,你以為,你這輩子還能嫁給別人?——就算你肯,東兒也是不肯的。你就把自己當做這個家的女主人,知道嗎?」
齊意欣忙擺手道:「這個不成的。伯母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顧范氏還沒有來得及跟顧為康離婚,顧為康就去世了。從法律上來說,顧范氏依然是顧為康的夫人,也是這個顧家名正言順的女主人。
顧范氏卻搖搖頭,道:「不了。我說要離開顧家,就不會再回來。」說著,掀開被子起身,喚了自己的大丫鬟綠茶進來,給她梳洗換衣。
齊意欣惴惴不安地跟在顧范氏身後道:「伯母,要不這樣。您就歇在我這裡。我代您料理一些事務。若是我有不懂的,也好向伯母請教,好不好?」只希望顧范氏不要執意離開顧家。
就算顧范氏不管事理家,她是顧為康的妻子,葬禮上很多場合,她都必須出席的。
有些無關緊要的地方,可以說她病了,起不來。
可是有些地方,她是非來不可。——就算做個擺設,也必須到場的。
顧范氏想了想,知道齊意欣的難處,也不去為難她,便點頭道:「也好,我就住在你這裡。」頓了頓,顧范氏又對齊意欣道:「我只有一個條件,我不想見到顧老夫人。希望你能幫我擋住她。」
齊意欣連連點頭:「沒問題!沒問題!」居然一幅躍躍欲試的樣子,倒讓顧范氏莞爾。
所以顧范氏便在齊意欣這裡住下,在背後指點齊意欣各種喪葬禮儀。
齊意欣便以顧遠東未婚妻、顧家未來女主人的身份,會和阿喵一起接待來賓。
顧遠東聽見阿喵的提醒,便帶著上官輝和上官老爺,一起來到齊意欣的院子。
上官老爺看見顧范氏,先給她行了大禮,口稱「公主」,讓顧范氏眼圈都紅了,忙命人扶起來上官老爺,和他一起到旁邊說話,商量起顧為康出殯和顧遠東就職大典的事情。
顧遠東就帶著齊意欣過來見上官輝。
齊意欣對上官輝行了一禮,叫他「表姐夫」。
上官輝忙道:「你表姐掛念著你呢。不過今天太晚了,我讓她明兒白天的時候再過來。」
齊意欣正要開口,就聽見顧老夫人尖利的聲音從門口傳過來:「范靈均那賤人在那裡?——給老娘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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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大大放心,昨天的肉只是開胃小菜,真正的肉在俺們東子和意欣那裡。一定會比昨天的肉,更激動人心、更欲罷不能!0(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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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7點半到8點半的起點女生網名家訪談,希望大家表忘了。某寒表示很緊張∼∼∼0(n_n)o(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