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貝勒府中,胤祀一臉陰鬱地盯著空白的牆壁,身後九爺胤禟也皺著眉頭滿是憂愁。過了好半天,胤禟開口道:「八哥,你若要堅持,我也可以去找我額娘說一下,可是,你覺得有用嗎?太后脀旨已下,就算是去求皇阿瑪都不一定管用啊!」
胤祀豈能不知,可是他心不甘,不甘啊!胤禟見他半天沒有言語,放下手中茶杯,歎聲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八哥,你還是……認命吧。」
「不!」胤祀大吼一聲,同時轉身將桌上茶具全然掃到了地下,他雙目含悲,聲音憤然道:「我不認命!我真想不通,蘇克察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
胤禟不知如何借口,亦沒有見過向來溫雅的八哥如此神情,只能呆呆坐著,憂心沖沖看著他。
兩行淚順著長滿了胡茬清瘦的面龐滾落了下來,胤祀狠狠閉了閉眼,哀傷道:「除非我和溶溶都死了,要不然,我沒辦法認命……我們……我們……」
胤祀哽咽難言,雙手捂著臉,失聲痛哭了起來。
胤禟一杯茶端在手中,茶面晃蕩地險些潑灑出來,他從未見過八哥流淚,更不要說痛哭失聲。八哥和蘇溶溶之間到底有多深刻的感情,才會讓他如此痛苦到失態?!想到這兒,胤禟不知道是同情他二人的悲苦,還是羨慕他們的情深,不過所有情緒最後都化成了一聲長長又無奈的歎息。
這幾日胤祀都在想辦法,一直沒來探望。其實不來也好,來了兩個人不過傷心而已。頭七這天,蘇溶溶一身孝服靜靜站在蘇克察棺材前。蘇克察一族本就是滿族老人,親戚朋友都在關外。這幾日朝中同僚都已經前來吊銷,宮裡念蘇溶溶一人少不經事,便點了老太監來照顧。本來蘇溶溶要扶棺回關中下葬,但是她一人孤苦無依,鑲白旗的宗室便說讓她先火化了,抱著骨灰探子返鄉安葬。
老太監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凌晨時分,送殯隊伍即要出發。因為沒有兒子。長生便在最前頭打紅幡,隨後緊跟著就是靈柩和蘇溶溶,還有府中一些跟隨蘇克察多年的老僕人。隊伍剛要出發,胤禛來了。他也是琢磨了好幾日,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於是索性過來。遠遠地看見蘇溶溶一身白衣,柔弱又安靜的站在人群中,胤禛心中頓時湧起一陣憐惜。她瘦了好多好多,整個人空空蕩蕩地掛在衣服裡,顯得無助極了。
走過去,也許因為兩人有了太后脀旨的那層關係,胤禛第一次在面對蘇溶溶時,有些窘迫和不好意思。他清了清喉嚨開口道:「生死有命。你不要太過悲傷。」
蘇溶溶眼睛都沒眨一下,空洞地看著前方,只是開口道:「謝王爺關照。」
胤禛伸手想去扶她安慰,可是蘇溶溶全身上下都充滿了冷漠,渀佛將一切都拒之千里一般。胤禛放下手,歎聲道:「殯葬回來,你慢慢收拾,什麼時候需要我來接你,就打發小廝過去說一聲。」
這次。蘇溶溶連回答都沒有回答。漠然地看著前面,直到一聲鞭炮響起,哭喪送葬的隊伍緩緩出發。
蘇克察的屍體穿著從一品石青色仙鶴補服,頭戴珊瑚頂帶。靜靜放置在堆起的木台上,蘇溶溶抱著靈牌,看著小廝點燃了木台的火把,那火把立刻便入火龍一般,吞噬了蘇克察的屍體。直到之時,兩行清淚才從蘇溶溶臉上滑落。
阿瑪,您該是恨我的吧,因為我搶佔了您女兒的身體活了過來。不過,您也該是愛我的吧,要不然,你不會在宋離死後,將我安置到西山,不會拼了性命向太后請旨將我指給胤禛,按照我的身份、年歲斷然做不了側福晉,您是舀命給我爭了個體面的後世無憂……阿瑪,只是你不知道,我明知胤祀今後的處境還願意跟著他的原因實在是因為我愛他,便是我們只能相守一天一時一刻一分一秒,我也願意跟著他守著他,總好過和一個沒有感情的人長久無妄的活一生……。但是阿瑪,我不怪您,但願您能寬恕我對您曾經的欺騙,您在九泉之下,一定能和您的福晉、女兒團圓。
塵歸塵,土歸土。蘇溶溶抱著蘇克察的骨灰,慢慢往回走。從此之後,她真的便是一個人了。
……
傍晚時分,胤祀趕了過來,一見蘇溶溶就緊緊摟入懷中,好半天才哽咽出聲:「溶溶,我好想你。」
蘇溶溶也緊緊摟著胤祀,頭埋在他胸口,亦是哽咽:「胤祀……胤祀……」。
兩個人淚眼相望,默默無語,就那樣靜靜坐著一直到月朗星稀。屋裡沒有點蠟,蘇溶溶從胤祀懷中站了起來,悉悉索索地在自己身上摸索。
胤祀問道:「怎麼了?」
說話間,蘇溶溶已經脫下了外面素白色的罩衣,正在動手解開中衣的扣子。胤祀一愣,旋即明白過來,他立時跳起來,一把按住蘇溶溶的手,顫聲道:「溶溶,別這樣!」
蘇溶溶不聽,手掙扎著還要去解。胤祀一把將她摟進懷裡,下巴抵著她的額頭,嘶啞著聲音說道:「別這樣,求你了,別這樣……」
「我願意」,蘇溶溶聲音帶著哭腔:「胤祀,我願意把自己交給你!」
胤祀緊緊摟著她,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不能……不能這樣做。你以後……該怎麼辦?」
「沒有以後了!」蘇溶溶抬起頭,捧著他的臉,定定說道:「我就要現在和你在一起!真真正正在一起。」
屋裡雖沒開燈,但胤祀滿眼的淚光卻是星星點點,他的身子都在輕輕顫抖,過了好半天,才開口道:「溶溶,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你相信我嗎?」
蘇溶溶點點頭。
胤祀慘淡笑了笑:「給我點時間。我發誓就算你做了……做了……」眼淚湧了出來,胤祀忍了半天才發出聲:「做了胤禛的側福晉,我也會把你奪過來。」
「不!我不要做別人的側福晉!」蘇溶溶拚命搖頭,絲毫不理會胤祀眸中的決然。
胤祀扶緊她的肩膀,強迫她看向自己,然後一字一句說道:「蘇克察溶溶,你聽好了!我已經想到了無論你以後身份如何,我們都可以永遠在一起的方法。那就是……我要成為大清的皇帝!」
蘇溶溶猛然一驚。瞪大了眼睛看向胤祀。
胤祀目光堅決,繼續說道:「別說你成為胤禛的側福晉,便是他的嫡福晉又如何,我全都不在乎!只要我當了皇帝,就下旨讓你跟了我,我要立你為皇后,成為那個唯一和我同穴而葬的女人!我要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愛新覺羅胤祀這輩子最愛的女人。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萬千情緒鋪天蓋地向著蘇溶溶撲來,原來她才是那個促使他即便胤禛繼位既然苦苦爭奪皇位的引子,原來她才是逼著他一步一步走向萬劫不復的禍首!蘇溶溶想哭,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她顫抖地摀住嘴,傻傻看著胤祀。搖著頭向後退去。蘇溶溶,你將置胤祀於何地?!你還要害他多深多久?!
那一晚,蘇溶溶終是沒有成為他的女人。胤祀走的很晚,兩個人卻始終一句話也沒有再說。
……
第二天一早,蘇溶溶便遞牌子進宮。本來她是重孝之人,不應該覲見,但是康熙念在她孤苦無依,又有功在身的面上,還是在養心殿召見了她。雖在喪中。但蘇溶溶還是按照禮儀穿著鮮艷的禮服。只不過頭上沒有佩戴珠釵。看到康熙,蘇溶溶跪下磕頭,叩拜道:「蘇克察溶溶給萬歲爺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康熙見她瘦小嬌怯。不由得心生憐憫,聲音也跟著柔和了起來:「溶丫頭,快起吧。」
「謝萬歲爺。」
「丫頭,你阿瑪勞苦功高,雖然人去了,但是皇恩浩蕩,朕不會虧待他,也不會虧待你的,有什麼需要直管開口。」
蘇溶溶躬身行禮:「謝萬歲爺恩典。」
康熙點點頭:「朕聽說你下個月要扶棺回鄉,送你阿瑪入土是嗎?」
蘇溶溶點點頭。
康熙歎息道:「你額娘一個人在關中的紅土地裡已經躺了十年了,現在他們倆人也算是團聚了。」
蘇溶溶「嗯」了一聲,等了會兒才開口說話:「萬歲爺,奴婢想向您求一個恩典。」
康熙疑惑問道:「什麼事情?」
蘇溶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頭點著光滑的地面,說道:「奴婢想請萬歲爺下旨收回太后脀旨。」
康熙一愣,怒道:「放肆!太后脀旨既出,怎有收回之禮?!」
蘇溶溶一下一下磕著頭道:「萬歲爺,奴婢一心無情無愛,這輩子不想嫁任何人,若是萬歲爺不肯,奴婢就剪了頭髮去做姑子!」
「大膽!」康熙氣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步走到蘇溶溶面前,伸手扳起她的下巴,本來要呵斥幾句,不了正對上她那雙晶瑩顫抖的眼睛,康熙愣了一瞬,歎息道:「為什麼你和瑩兒都是這樣的性子?!」
蘇溶溶順勢拉住康熙的袖子,哭道:「萬歲爺,求您成全奴婢吧,您曾說過欠奴婢一個心願,現在奴婢的心願就是解出婚約,放奴婢自由……萬歲爺,求您了!」
康熙眸中憐惜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憤怒和不解,他狠狠捏著蘇溶溶的下巴問道:「你不嫁胤禛,難道是因為心中另有他人?」
蘇溶溶身子一顫,她在康熙暴怒的眸中看到了危險,趕緊說道:「沒有,奴婢心中並沒有其他人。」
「那是為何?」康熙追問。
蘇溶溶搖頭:「奴婢無心無愛……」
「混賬!」說著康熙猛地鬆開蘇溶溶下巴,大步走回自己桌前坐下,雙目盯著蘇溶溶怒道:「太后脀旨便是聖旨,豈有收回之禮,而且若是悔婚,你要胤禛如何自處?!蘇克察溶溶,朕念在你年少無知、缺乏管教的份上,不在追究你今日的不敬之罪。但是朕也要告訴你,趁早斷了什麼當姑子的念頭,你膽敢做出一點不計後果的事情,朕饒不了你們蘇克察一族!下去吧!」(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