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隔著三百年,但臘月裡的北京城似乎都是一樣的,天灰濛濛的,風寒磣磣的,太陽也似乎縮著脖子抄著手在雲層裡貓著,可是即便如此,也擋不住兩顆被愛情滋潤的心。大冷的天,胤祀騎馬帶著蘇溶溶一路向西行去。他倆個人都穿著黑貂絨的大氅,領襟兒上還滾著灰白相雜的長毛毛邊兒。
一陣風吹來,胤祀看向身邊的蘇溶溶,語氣溫暖地問道:「冷不冷?」
蘇溶溶紅著臉頰,吸著鼻子搖了搖頭。
此時,他倆已經走出了西直門,左右人少了很多。胤祀笑著沖蘇溶溶伸出手,蘇溶溶的臉頰瞬間飛起一陣緋紅,她迅速地向四周看了看,確定無人之後,才伸手握住了胤祀的手掌。
雖然兩匹馬並轡而行,可從一匹身上越到另外一匹,蘇溶溶還是有些膽怯。胤祀衝她點點頭:「別怕,我接著你呢。」
聽了這話,蘇溶溶心中安定了許多,她深吸一口氣,一腳蹬住馬蹬借力,另一條腿伸了過來,再使勁一躍。胤祀伸著兩臂,順勢牢牢接住了她,讓她穩穩側身坐在了自己身前。
這種澗勢下,蘇溶溶整個人幾乎都被胤祀環在懷中,她下意識一手伸進胤祀披風,抓住了他腰間玉帶,沒等坐穩便趕緊扭過身子,一面伸手揉著胤祀右肩,一面心疼問道:「我太沉了,傷口疼不疼?」
胤祀在她腮邊親了親,低聲應道:「不疼。你快坐好,仔細摔了。」
蘇溶溶趕緊扶住馬鞍,可抓著胤祀腰間的手卻火燒火燎地沒地方放,她畢竟是個女孩子。這麼親暱又主動的舉動叫她怎麼好意思。
就在這時,胤祀胳膊一揮,大氅飄起直接將蘇溶溶裹進裡面,同時拉著她的胳膊環在自己腰間。他看出了她的窘迫,還偏故意湊進了她的耳朵,呵著氣說道:「你不坐好,我怎麼能安心駕馬。」
蘇溶溶臉紅到了脖子根兒,可越是這樣。她腦子越亂,想也不想就小聲嘟囔道:「哎呀,可千萬別撞見了熟人。」
胤祀不禁笑出了聲:「撞見正好,好讓大家知道你已經是我的人了,誰也不能惦記。」
蘇溶溶又羞又喜,回嘴道:「我不過一個刁蠻的格格,誰惦記啊。倒是您堂堂的貝勒爺,又俊雅又體面。惦記您的女孩們才會不少呢。」
胤祀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摸到了蘇溶溶的手,緊緊握在手中:「雖然是譏諷,但這好像是你第一次誇我。什麼來著?!又俊雅又體面……」
蘇溶溶反手掐了他一下:「又不是小孩兒了,還這麼愛聽好聽話兒。」
胤祀兩道如虹般的眉毛挑了挑,壓著笑意低聲道:「別人誇我還是罵我。我從來不在乎,但是你說的每一句,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蘇溶溶瞪大眼睛,誇張道:「啊?!那我以後豈不是要謹言慎行,光撿好聽的說?」
胤祀眉頭微皺:「為什麼?」
「我說的每一句話也並非都是好聽的,你也把我說你的話壞記住了,那我豈不糟了!」蘇溶溶目光俏皮地看著他,渀佛挑釁,又似在撒嬌。
胤祀搖了搖頭。輕笑出聲:「你這牙尖嘴利的丫頭。」
出西直門再往西沒走多遠。便看見了一片青磚灰頂的院落。胤祀騎馬走到院子前面,翻身下馬,又將蘇溶溶抱了下來,拉著她的手推門進院。向裡面走去。
見他也不敲門也不喊人就這麼大搖大擺進去,蘇溶溶有些慌張,急切問道:「這是誰家啊?你怎麼不敲門,推門就進。」
胤祀也不言語,只是拉著她沿青磚鋪就的小路一直往裡走。他倆走了半天都不見有人來問,此時蘇溶溶已經想到這院子應該是胤祀的產業,可這空空蕩蕩的院子卻又怎麼看怎麼不像一個家。
快走了幾步之後,眼前豁然開朗,一片結了冰的湖面正出現在他兩人面前。蘇溶溶不禁拍手叫道:「哇,好大的冰面,咱們可以滑冰了!就是不知道這冰凍得瓷實不瓷實。」
「放心吧,量過了,已經八寸厚了。」胤祀邊說,邊拉著手帶她走到湖邊。只見湖邊一旁的石凳上放著兩個盒子。蘇溶溶心裡猜出了幾分,笑著將盒子打開,果然是一大一小一黑一紅兩雙冰鞋。
滿族人都會玩冰刀,蘇溶溶清穿之前雖不是滿人,但北京人深受滿族風氣影響,一到冬天,什剎海、昆明湖上全是滑冰的人,蘇溶溶從小就在什剎海邊長大,滑冰自然不在話下。
好久沒有心情如此痛快喜樂了,她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脫下靴子就將冰刀鞋套在了腳上。可是因為清朝的冰刀鞋並不像現在的一般好固定,需要用繩子綁到半腿高。蘇溶溶咬牙切齒正捆著,胤祀已經彎身蹲下,伸手接過鞋帶,一圈圈準備幫她穿上。
「啊?!」蘇溶溶立時喊了出來:「這可使不得!」
就這功夫,胤祀十分利索已經綁好,正要給她整理露出來的褲襪,聽蘇溶溶這麼大呼小叫一聲,他抬起頭,目光炯炯地看著她:「有什麼使不得的!以後你嫁給了我,還要為我生兒育女,忍受分娩之痛,我現在給你繫個鞋帶又算什麼?!」
生兒育女……蘇溶溶聽到這四個字一下子羞紅了臉,心中也蕩漾起說不出的幸福滋味。
此時胤祀已經幫她穿好了鞋,自己也坐在石凳上將冰刀穿好,然後站起身,拉住蘇溶溶道:「走,今兒這片冰湖就是咱們倆的!」
兩個人手拉著手笑著跑向湖面。蘇溶溶很久不滑冰了,現在剛穿上冰鞋,還沒開滑就摔了一個屁股蹲兒,胤祀笑著將她拉起來,緊緊握著她的手說道:「你跟著我。」
蘇溶溶摔得屁股有些疼,想也不想開口道:「這不一直跟著呢嘛。」
胤祀將她的手捧在胸前,定定看著她說道:「以後也要永遠這麼跟著,知道嗎?我不放手,你也不許放手!」
蘇溶溶心中瞬間湧起一陣悸動,她靠近胤祀,也認真說道:「世界這麼大,既然讓我找到了你。便是你放手了,我也不會輕易放手。」
說完,兩人額頭對著額頭,雙手捧著雙手,胤祀呵著氣說道:「溶溶,等你入宮三個月教習完了,我便去求太后做主,讓她老人家把你賜給我,我要完完全全擁有你,再也不讓你離開我半步。」
不知為何,胤祀表白的同時,蘇溶溶想起了八福晉,不由得心中一陣哆嗦。胤祀見她神情有些異常,趕緊關切問道:「怎麼了?」
蘇溶溶咬了咬牙,壓下所有擔心不安,故意做出一副嬌蠻的樣子,對胤祀說道:「我有個條件,你答應了我跟你。」
「什麼條件?」胤祀目光急切中帶著些緊張。
蘇溶溶抿嘴一笑,提高了聲音說道:「我自由自在,不要宮斗、宅鬥,被情所困!」
胤祀微愣,旋即也跟著笑了起來:「好,我給你空間,讓你任性、隨性、堅持本心。」
胤祀說完,兩個人靜了一瞬,而後同時笑做一團。
……
蘇溶溶好久沒有玩得這樣痛快,結果脫下冰鞋時,雙腿酸軟,已經不會走路了,還是胤祀將她背了出來。騎馬回城時,蘇溶溶窩在胤祀懷中睡了一路。胤祀怕她從馬上滑下,生生一手牽著兩匹馬,一手攬著她走了一道的路。而且即便進了西直門,走在繁華的地安門大街上,胤祀都沒有叫醒她,任由蘇溶溶貓一樣縮在懷中,頭貼著自己胸膛,手環在腰間,安然熟睡。
蘇溶溶揉眼醒來之時,已經在尚書府門外。她嚇了一跳,著急忙慌地就要從馬上跳下來。胤祀趕緊下馬,伸手將她扶下:「別急,慢點兒。」
蘇溶溶睡臉紅紅,驚問道:「你怎麼不叫醒我?剛才路上有沒有遇見熟人?會不會對你有影響?」
胤祀伸手擦了擦她臉上被自己衣襟壓出的紅印子,笑道:「放心,誰也沒遇見。」
蘇溶溶一面點點頭,一面躲開了胤祀的手:「嗯……咱倆雖然定了,可是現在不能公開,所以還是避諱一些好。」
胤祀沒接話,只是說道:「明兒你就要進宮了,一切都準備好了嗎?」
是啊,明天就要進宮教習三個月了,出來的時候天都暖和了。蘇溶溶想到這兒,心情低落了下來,低聲道:「物件兒都準備好了,就是這裡還沒有準備。」說著,她指了指自己的心。
胤祀歎了口氣,哄著一般說道:「宮裡自然不像外面一樣無拘無束,不過我已經打點好了,而且德妃娘娘也不是小氣之人,你凡事多留個心眼,多長個眼力,話少說幾分便可。」
蘇溶溶嘟囔道:「聽你這麼一說,我更緊張了。」
胤祀終是笑了出來:「沒關係,你只需記得一切有我呢。」
「一切有我」這是蘇溶溶前世今生跨越三百年所聽過得最動人的情話。她懵懵懂懂回到大清之時,惹了一身麻煩,是他幫她一一化解,她為宋離所傷,終日強作堅強,也是他潤物無聲為她排解,北巡路上,她情已動卻心不知,是他牽著她明白了自己的本心……想到這些,蘇溶溶不禁紅了眼圈。
胤祀立時心疼問道:「怎麼了?」
蘇溶溶情不自禁握上他的手,脫口便說:「胤祀,你一定記得要早點兒來娶我!」
胤祀一愣,旋即笑得眉眼都皺了起來,他緊緊回握住她的手,低聲說道:「我的傻丫頭。」(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