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府內,蘇溶溶將自己泡在熱水中,頭枕著桶沿兒,完完全全放鬆下來。
從自己回京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月,現下已經是臘月初二,按照行程,臘八之前,北巡的帝輦就要回到京城了。想到這兒,蘇溶溶不僅歎了口氣,一個多月的時間能夠發生很多事,例如可以破了玉泉山汞水案,可以再見到宋離,當然也可以成就一段滿蒙姻緣,想必八爺和齊格格的事已經訂下了吧,等他們回到京城,自己也該向新福晉請安了。
想著想著,蘇溶溶眼圈兒紅了,在草原的時候,她可以逃回京城,可是等他們回了京城,自己又能逃到哪兒去呢?!
「吱嘎」一聲,胖丫頭推門進來給蘇溶溶添水,蘇溶溶趕緊將頭臉埋在桶中,摸去眼眶中滾動的溫熱。
胖丫頭看了她一眼,一邊倒水一邊很大聲地自言自語道:「唉,八爺已經有一陣子沒寫信了,聽說他胳膊受了傷,也不知道殘了沒有……」
蘇溶溶瞪了胖丫頭一眼,罵道:「烏鴉嘴!」
胖丫頭道:「格格,我是聽八爺府上小安子說的,小安子說八爺右臂被狼咬了,現在活動不便,府上正將門柄扶手什麼的往左邊改呢。」
蘇溶溶半信半疑,但想了想他堂堂一個貝勒爺,出門都有侍衛守護怎麼可能被狼咬了,肯定是他們又在誆騙自己,於是丟到腦後不再搭理。
胖丫頭添完水,見蘇溶溶還閉著眼睛,沒半點兒表情,不由歪鼻子斜眼道:「八爺真可憐!格格真狠心!」
蘇溶溶看向胖丫頭。雙眼微微瞇成一條縫,哼道:「你再敢多說一個字,我立刻把你哄出府去!」
胖丫頭雖然不說話了,但似乎也不害怕,只是翻著白眼走了出去。
蘇溶溶見她出門,這才長長歎了一聲。京城已是傷心地。處處都是他的影子,與其終日觸景生情,還不如遊歷天下,到處抓人辦案呢。
宋離依舊住在百花深處。從玉泉山歸來後,他一次都沒來過,蘇溶溶去找了他兩次。可經歷了大半年的分別,兩個人似乎話少了很多,在一起的時候不是宋離一言不發。就是蘇溶溶長吁短歎。
這天,蘇溶溶實在無聊,便又到百花深處去找宋離。宋離沒在,蘇溶溶從門框上取下鑰匙,開鎖進院。
屋裡沒人但卻籠著火,想是專門為她準備的一樣。蘇溶溶坐在書桌邊,桌上鋪著他剛寫完的一幅字。宋離的字飄逸靈動。筆筆妙不可言,蘇溶溶一邊看。一邊念了出來:「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剛念完,宋離便出現在了門邊。
蘇溶溶聽見動靜抬眼看去,只見他一聲青衫站在陽光下面,雖然毫無舉動,但就是無端讓人覺得風流雋秀,丰神如玉。此時,宋離臉上鼻尖都帶著寒冬裡的一抹微紅,眸子卻是溫暖如陽,含著欣喜與克制,微笑注視著蘇溶溶。
蘇溶溶臉有些紅,笑道:「這是你作的詩嗎?真好!」
宋離邁步走了進來,站在蘇溶溶身邊,低頭看向那首詩,笑道:「這要是我作的就好了!」
「那是誰作的?」
宋離笑看著蘇溶溶:「詩仙,李白。」
「哦……」蘇溶溶臉紅極了,低下頭,目光窘迫地又看了看,結巴說道:「我說呢,看著眼熟,原來是李白寫得。」
宋離笑著走開,一邊伸手脫下外衣,一邊問道:「在我這兒吃晚飯可好?」
蘇溶溶抬頭驚問:「你做?」
宋離看著她,故意問道:「怎麼,你忘了我的手藝?」
蘇溶溶微微一愣,笑道:「怎麼可能忘啊,那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宋離也笑道:「人間珍饈美饌何止一味,你才吃過多少便敢稱『最』?!」
蘇溶溶嘿嘿一笑,挽起袖子也跟了上來:「用我幫忙嗎?」
宋離點點頭:「用!」
小廚房中,不見雞鴨,也沒有魚肉,蘇溶溶看著案板上的蔬菜頓時有些洩氣:「就吃這個啊?」
宋離回道:「你的肺不好,少吃肉食以免生痰。」
蘇溶溶撇嘴道:「說什麼大道理,總之是你小氣就是了!」
宋離笑著點頭:「和格格相比,草民自然大方不得啊!」
說是幫忙,其實蘇溶溶就是挽著袖子一旁看。宋離那樣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子,居然精於做飯,手腳麻利的便是婦女也比不過。眨眼間,冬瓜厚厚的一層皮就已經消失不見,眨眼間油鍋就已經架到了爐子上,再眨眼間,香氣四溢的佳餚就已經盛入盤內。
蘇溶溶看的目瞪口呆,驚歎道:「宋離,你做個廚子綽綽有餘啊!」
宋離雖在做飯,但身上半個油點污穢都沒有,依然神采翩翩,風度宛然。他笑道:「這樣的話,你已經說過兩遍了!」
看著宋離將菜裝入盤中,蘇溶溶歎道:「我以前直覺得肉食才能做出味兒來,今天親眼見你拿冬瓜豆腐做了這道菜,才知道原來美味和食材沒關係,只和做菜的人有關啊!」
宋離擦了擦手,笑看著她。蘇溶溶伸手端起盤子,深深聞道:「好像啊!」
宋離倒是謙虛起來:「現在先別誇,等吃到嘴裡了再說不遲。」
蘇溶溶迫不及待端起盤子就往屋裡走,走了兩步還不忘回頭囑咐:「對了,別忘了拿兩雙筷子!」
此時天色還不晚,屋裡雖然有些昏暗,但就著霞光也別有一番情調。宋離和蘇溶溶對坐而食,桌上除了一疊熱菜,還擺著一疊下酒涼菜和一壺酒。
蘇溶溶在桌上戳著筷子,興奮道:「可以吃了嗎?」
宋離點點頭:「當然!」
蘇溶溶立刻應聲而上,對著白白嫩嫩的豆腐夾去,也不管還冒著熱氣就扔進了嘴裡。
宋離皺眉看她,也不動筷子,只是倒了一杯酒,嘲笑道:「您好歹是個格格,再怎麼也不至於急成這樣吧?」
蘇溶溶光顧著美味,她嚥下之後,砸了咂嘴,又夾起了一塊冬瓜,一筷子扔進嘴裡後,對著宋離說道:「狼吞虎嚥是對辛苦做菜之人最大的尊重!」
宋離一愣,旋即笑開了:「好吧好吧,總歸是你有道理。」
吞下兩塊之後,蘇溶溶才發現宋離一直沒動筷子,她問道:「你怎麼不吃?」
「我還不餓。」
「空腹喝酒傷胃!」說著蘇溶溶從他手中奪下酒杯,沒有絲毫猶豫地一飲而盡,可酒剛嚥下,她便一下子皺起眉頭,喊了起來:「這不是石榴酒啊!好苦好辣!」
宋離從她手中拿過杯子,皺眉道:「誰說這是石榴酒?你總是這樣毛躁,都不曉得先嘗一口再說!這要是毒藥,不等我騙你,你自己就喝了!」
蘇溶溶塞了一口的菜還是解不了那苦辣的味道,直翻著白眼說道:「你以為我誰的酒都喝啊,這是沒把你當外人!辣死了,辣死了!宋離,你怎麼喝這麼沖的酒啊!」
此刻宋離又酌了一杯,慢慢品著:「辣嗎?我不覺得。」
蘇溶溶看著他直瞪眼睛,心說這也能喝得下去,可見宋離真不是尋常人啊!
吃過晚飯還不算晚,宋離執意要蘇溶溶回去。兩人剛走到國子監附近,只見小順子飛跑過來,看見蘇溶溶便大喊道:「格格!格格!」
蘇溶溶嚇了一跳,以為出了什麼事兒,趕緊迎上去,急問道:「怎麼了?」
小順子喘著粗氣,說道:「老爺……老爺……要回來了!」
「什麼?!什麼時候回來?」
「明兒一早!剛才宮裡傳旨,讓您明兒寅時到德勝門接駕!」
蘇溶溶愣住,阿瑪回來了,她心裡高興,可是想到八爺也會帶著新福晉回來,便又立刻悲切起來。
宋離看了看她,說道:「格格,我先回去了。」
蘇溶溶點點頭,並未答話。
……
一夜輾轉,三更剛剛入夢,便被胖丫頭叫起來,梳妝打扮。接駕禮儀繁瑣,形容舉止更是不能出錯。折騰了大半個時辰,蘇溶溶才收拾停當坐上馬車。
到了德勝門時,已經到處是等候接駕的滿漢大臣,從扈官員的家眷。蘇溶溶正不知道該往哪兒站,就看見蘭萱衝她招手。
兩人站在一起時,蘇溶溶才發現不妥當。蘭萱是四爺的家眷,自己杵在這兒算個什麼事情。可此時,她想換個地方卻也不能夠了,因為帝輦先頭的巨大龍旗已經若隱若現,張英高聲道:「御駕已至,跪迎聖安!」
張英剛喊完,一大片人齊刷刷跪下,蘇溶溶只好跪在蘭萱身邊。可是那帝輦分明還至少在三里之外,蘇溶溶實在無聊,小聲和蘭萱說道:「蘭萱,我聽說你有身孕了?怎麼還來接駕啊?」
蘭萱低聲道:「不礙事,還不到三個月。」
蘇溶溶又說道:「頭三個月最危險了,你可別大意,千萬仔細著。」
蘭萱笑道:「溶姐姐,你還沒出閣,怎麼知道生孩子的事情來?」
蘇溶溶笑著回道:「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
蘭萱笑的更厲害了:「你這話難不成說我是豬?」
蘇溶溶也笑出了聲:「乖乖,還有你這樣往身上攬的!」
兩人正笑著,張英厚重的聲音再次響起:「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蘇溶溶下意識抬頭,康熙已經換上馬匹,迎面而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