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車子慢慢拐彎開入別墅區.
燈一晃,眼前突然攔過來一道黑影,慕景深急剎車踩下去,還是險些將來人撞到。
車燈照亮了來人的臉,他蹙眉按了按喇叭,展念初仍然張臂攔在那兒死死看著他,一副恨之入骨的樣子。
他不耐煩的開了車門大步走下去,惱火的吼,「想死啊!」
展念初看他衣著筆挺的樣子,想想過去發生的這一段事情,覺得這個人只可以用衣冠禽獸來形容,自己一度還將他奉若神明,敬他,從他,甚至還有一點點的傾慕他…累…
可他到底對自己做了什麼?過去的一切都變得不堪而可笑,看他還是那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樣子,她頓時更加生氣,揚手就將蛋糕砸在了他的西裝外套上。
慕景深瞪起了眼睛,側頭看著肩頭的奶油和蛋糕碎屑,惱火的不行,邊掏出手帕擦衣服邊朝她吼,「瘋了你!」
展念初看他還凶,想想這陣子自己從他那受的冤枉氣,新仇舊恨一起湧上來,洩憤似的一腳踢在他膝蓋上,「你這個人渣!檬」
慕景深眉頭頓時緊緊蹙起來,受過傷的膝蓋處痛感錐心,站著緩了會兒,他冷眼看著憤怒的女人,低斥,「你發什麼神經!」
展念初只是憤怒的盯著他,從來都覺得他整潔筆挺帥氣逼人,可是這會兒就覺得跟洪水猛獸沒有分別,她怒極只想笑,「慕景深,一直以來都是你在拿我當樂子耍是嗎,所以我怎麼伺候都不對,所以你前一刻能把我罵的狗血淋頭後一秒勾勾手指我就得小心賠笑的回來,看我低三下四的你很解氣很滿意是嗎?」
他不耐的皺眉,轉頭要回車子裡,「要發瘋滾別的地方去。」
展念初追上他,憤憤不平,「我們剛見面你就知道我是誰了對嗎?你故意讓我那麼狼狽,你從頭到尾都只想耍我報復!」
「耍你?」他瞇起眼睛回頭看著她。
「難道不是嗎?我跟了你這麼久,作品你一律說是垃圾,有人會像你這樣指導學生嗎?」
看他冷眼睥著自己,好像她是在無理取鬧一樣,他根本沒有在乎,越想越難過,她聲音哽咽下來,「慕景深,你太可怕了,你一定是冷血的才會這樣殘忍……」
慕景深靠在車邊,掏出煙來點了一支,吐出一口霧淡淡道,「你都知道了?」
沒想到他就這麼坦然,連辯解都不屑,展念初嘲弄一笑,「知道了,原來我能叫你一聲老師,是因為從前有過那樣一段淵源。」
鼻腔裡噴出白煙,慕景深淡然地說,「作為我的災星,你受這點教訓,很划算,不覺得嗎?」
看他身上的奶油還巴在矜貴的西裝上,她想笑又想哭,「你也出過氣了,過去也已經過去了,我小姨現在過得也不好,拜託你,別再找我們家人麻煩了。」
「你是你,她是她,你欠我一條腿,她欠我一條命加上一個家,你叫我不要找麻煩我就算了?」
「那你還想怎樣?在我身上出得氣還不夠嗎?」
慕景深一臉淡漠,完全不顧他人生死的事外模樣。
她呼吸急促的往前走了一步,「就算讓你報復了,你的家庭也不會重聚,死去的人也不會活過來,陷在仇恨裡,你也不會快樂不是嗎?」
慕景深抱臂靠在那兒,不知道再看哪裡,「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快樂那東西對我而言也不重要——」
聽他還要繼續找小姨的麻煩,她握拳,「你別以為我們家可以任你欺負!」
慕景深頗為看不起的掃了她一眼,「別人不敢說,但是你——」他一嗤,「我想讓你生,你就生,想讓你消失,一點也不難。」
展念初怔怔的看著滿眼邪惡的他,曾經他的眼神也有過讓人沉溺的溫柔,曾經他的唇也曾溫存的親吻過自己,曾經他的手也曾安撫過她疼痛的傷口……
可一切,不過是他存心的戲弄而已。
心一點點涼下來,她看了看暗沉的夜色,喃喃,「我不會讓你傷害我的家人,我的力量再微薄,我也會拚命保護他們。」
「家人?」他冷嗤,看來她知道的真相少得可憐。
慕景深轉頭要上車,她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說,「知道來龍去脈後,有一點我倒是覺得慶幸。」
慕景深定在那兒沒有回頭,她兩手放在衣袋裡,「謝謝你這麼快就讓我從不切實際的夢中醒來。」
夜風吹過衣襟,也帶走她的聲音,慕景深回過神,開門坐進車裡。展念初失神的盯著他,腦子裡忽然想起許多讓人迷惑的曾經——那個會早上送她上班的他,那個為了提前接她吃飯而給少年宮小朋友上課的他,送她哆啦a夢的他,因為她受委屈哭訴凌晨也去機場接她的他,她睡不著陪她去賭場消遣的他,封筆多年只為她畫像的他,她失眠害怕給她讀的他……
許多個曾經,她真的感覺心動過,可是他一句『災星』,就將過去所有都打上了演戲的標籤。
看他關上車門,砰地一聲好像敲在心上,她下意識就怔怔的問,「那天我下山,為什麼你也要走?」
慕景深坐在車裡,深色的玻璃模糊的透出他俊逸的側臉。
好一會兒,他才說,「忘了,大概別的女朋友找。」
看他重新發動車子,她怔怔的發呆,被折磨的時候每天每天都在想什麼時候可以跟他說再見,可事情一下子變成這樣,她只覺得猝不及防。
慕景深按了按車喇叭,她反應過來,往路邊退去,看著那輛車長驅直入的進了別墅,大門緩緩合上,那個世界還是堅固的高不可攀,她好像從來沒有融入過。
失神一會兒,她裹緊外套,慢慢的離開。
別墅裡仍舊暖氣逼人,進了屋,慕景深疲倦的換了拖鞋,小貓看到主人回來,高興的跳到他懷裡撒嬌,慕景深低頭撫摸了瓜瓜一下,自言自語的說,「這麼重還要吃那麼多罐頭,當初為什麼要把你撿回來,浪費我的錢。」
瓜瓜聽不懂,喵喵的朝他叫。往沙發裡一靠,他抬腿放在茶几上休息,屋子裡再沒有了熱騰騰的飯菜和聒噪的女人,安靜的和最初一樣.
電話響起,他伸手接過來,那邊傳來秘書溫柔卻幹練的聲音,「慕先生,呂小柔的留學手續都辦妥了,她的意思是下個星期啟程。」
慕景深淡淡地說,「可以,她不用再跟進了。」
「那跟蹤她的人……」
「不用管,會自己消失。」
葉蓉萱應聲,慕景深頓了頓,隨後問,「其他讓你查的事呢?」
葉蓉萱一怔,馬上反應過來,「哦是,展小姐放在工作室的畫賣掉了,買家是雷耐——」
「雷耐?」慕景深蹙眉。
「這個人有問題嗎?」
慕景深想了想,只道,「叫人看著展念初就行,別的不用管。」
葉蓉萱稱是,放下電話,慕景深從沙發上站起來,貓咪跟著他一起上樓,從出生就是他在照料,估計它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媽媽。
上到頂樓,慕景深推開畫室的門,一屋子價值連城的名畫,他卻沒有多看,直接走到最裡面的一堵牆旁邊。
伸手揭開上面蒙著的紅色軟緞,整面牆露出來,那裡是一幅碩大的畫像——一絲不掛的女人躺臥在沙發上,神色魅惑慵懶,縱然是一幅裸畫,可是絲毫沒有色.情和挑.逗之感,她的眼神很乾淨,肢體自然而柔美,看著她,好像看著剛起床的愛人,除了寵溺,一點雜念都不會有。
怔怔的看了會兒,慕景深將紅布扯回去蓋好畫像,轉頭走到窗口去。別墅區除了景觀燈極少看見居家的燈光,導致這裡少了很多人情味,以前不會覺得冷清,可是有了之後的對比,現在才會覺得格外的不習慣。
站在那兒,他滿心寂靜。
飛蛾的結局早已注定,哪怕它不因為貪戀光明而被焚死。可它可以選擇,在結束之前,成全那光明不被撲滅。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