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是一個年輕的將領,高挺的鼻子,挺拔的身軀,雖然還是很年輕,但那堅毅輪廓,堅定的目光,帶著旁人沒有的力量,微微翹起的唇角,但著勃勃生氣,這俊美的男子顯然是年輕時莫楓,北淺淺的心上人竟然是莫楓,這真讓我想不到。
畫中的背景是御書房附近,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莫楓從御書房出來,偶遇北國公主,可能當中還發生了一段浪漫的小插曲,許是北淺淺剛好被石頭絆倒,倒入年輕將領的懷中,芳心亂動,許是遠遠回眸,驚鴻一瞥,也許——
一個懷春公主,一個年輕將領,曾經發生哪些香艷的事呢?看著這幅畫,我浮想聯翩,就在這時,北淺淺翻了一個身,雙手划動著,似乎想抓緊點什麼,嚇得我趕緊將畫卷遞回她手裡,然後逃一樣跑了,不管年紀多大,做了虧心事,我還是有點心慌,不像北天帆,虧心事做多了,夜半鬼敲門,他也不怕。
回憶北淺淺畫這幅畫時的專注與含羞答答,我敢肯定她的心上人是莫楓,如果莫楓在她身邊照料她,這對她的病會不會有好轉呢?這麼有才華的一個女子,我實在不願意她就這樣活著。
想著想著,地道很快到了盡頭,從下面爬出去,龍騰宮一個人都沒有,北天帆估計去了御書房,自從我經常從地道上上下下,他已經下了禁令,除了我,任何人都不得進入他的龍騰宮。
雖然已經下了禁令,但也還有人以為自己可以例外,何昭儀,自恃有北天帆的寵愛,以送燉湯這個借口,硬想進來,被門前侍衛攔住,最後只得悻悻而回,第二天她向北天帆哭訴,結果北天帆非但沒有哄她,反倒一把將她推開,說她竟然敢違抗皇命,下令禁足半年。
皇后聽到急急前來求情,但皇上連皇后也一塊怒了,這下誰也不敢多言了。
皇宮後院,奼紫嫣紅,最不缺的就是年輕美貌的女子,禁足半年,這皇宮不知道又進了多少年輕俏麗的秀女,那時皇上的心都不知道落在哪個女人身上了。禁足半年,對一個後宮女子來說,這個懲罰算是很重了,甚至足以致命。
自何昭儀的事之後,沒有皇上之命,沒有人敢再闖進騰龍宮,表面上,我是太妃,她們還是得對我恭恭敬敬,盡量不流露半點不爽。但我知道背後肯定有很多女子嫉恨我,甚至晚晚咀咒我不得好死,尤其這段時間,誰都知道我每天進龍騰宮一次,一進就好幾個時辰,北天帆對外宣稱我們在對弈,傻子才信。
再加上這段時間北天帆不知道是不是傻掉了,除了每月的初一,一定到皇后的寢宮外,又是大半個月不翻宮妃的牌子,那群寂寞的女人都快要瘋掉了,估計個個都猜我是狐狸精托世,將北天帆迷得神魂顛倒,每天都在龍騰宮鬼混一輪,導致北天帆對她們都沒了興致,想起那群女人怨毒目光,我背脊涼颼颼的。
「想什麼?想得臉色發白髮青?做虧心事了?」我剛走到門口,就碰到回來的北天帆,雖然今天踹了他一腳,但想起今天他那爪子在我身體為非作歹,我就心火起,一筆勾銷,互不虧欠,哪有那麼簡單的事情?
「不是被你踹了一腳了嗎?還不解恨?」北天帆施施然走進來,然後很舒適地斜靠在他那張舒適的椅子上,那悠閒自得的樣子,看著就可恨。
「看你的眼神這麼怨毒,應該是沒那麼容易解恨的,莫非還想踹朕一腳?你這女人還能不能更狠一點?」
「本宮的確是不解恨,那怎麼辦?本宮費勁心思讓你皇姐放聲大笑,活得開開心心的,結果卻被你這般懲罰,本宮的確是氣難平。」
「這事朕承認是考慮不周,不過這事不幹我也干了,那你想怎麼辦?大不了給你摸回一把得了,大不了朕主動點。」說完這傢伙竟然開始脫衣服,還真是主動。
「停手——你的確需要被人摸了,但那個人不是我,要我消氣不是沒有辦法,從今天開始,你每晚寵幸一個妃子,隔晚也行。」聽到我的話,北天帆那臉先青再白最後再黑,那的表情真是異彩紛呈。
「你不會真當自己是朕的母妃吧?朕寵不寵幸妃子,你都要管?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北天帆雙眼噴火地看著我,我只不過叫他寵幸妃子罷了,這等好事,他那麼生氣幹什麼?
「怎麼與我無關?現在誰都知道我每天呆在你龍騰宮大半天,而這段時間,你半個妃子都不寵幸,那些女人會想什麼?她們都恨不得將我揉碎了好生吃,明箭易擋,暗箭難防,我晚晚回去都睡不安穩,都不知道到時死在哪個女人的手裡,你說這事關不關本宮的事?」
「朕自然有辦法打消這些女人對你的敵意,你少操心。」北天帆黑著臉說。
「最有效、最直接的辦法,就是你去寵幸這些女人。」
「朕想一天寵幸兩個不關你的事,朕半年不寵幸一個女人也不關你的事,李葉,你敢再說一句,信不信朕活活掐死你?」
「不說可以,你皇姐那我也絕對不去,免得做了好事,還要搭上性命。」
「你真的不去了?」某人猛地站起來,目光噴火。
「不去,北天帆,我告訴你,本宮手中的兵力不差你多少?你再敢像今天早上那樣,本宮就跟你拼了。」我將頭抬起,很無畏地直視著他,我們就這樣看著,他不動我也動,但不知道這傢伙的眼珠是不是假的,竟然可以那麼久都不眨一下,而我睜著睜著,竟然酸澀得出了淚。
「真沒出息,盯你兩眼,竟然嚇得哭了。」某人笑,重新施施然坐了下去,誰說我被嚇哭了,他還真會想。
「你的眼珠假的?」
「要不要近距離看清楚?」某人對我說,那雙眼睛又開始勾魂般看向我,那一刻,我的心竟跳快了半拍。
「少在我眼前勾魂似的,本宮對你沒興趣,對你的眼珠也沒興趣。」
「太妃還真會說話,自己的魂兒不見了,卻賴別人勾魂,朕對你更沒興趣,看你兩眼,都浪費精力,宮中的女人朕自然會處理好,你少擔心。」
「宮娥說皇姐不再發噩夢,晚上睡著的時候,臉上都帶著笑,這點的確是你的功勞,朕很感激你,冷靜下來,朕知道今天早上的確是冒犯了。」我準備走的時候,北天帆突然對我說,目光真誠,剛剛還是劍拔弩張,這些又這般友善誠懇,我還真有點反應不過來。
「嗯」我應了一聲,匆匆走了,不知道為什麼,踏出他寢宮大門的那一瞬間,我今日對他的怨恨,竟然煙消雲散了,其實我也不是很記仇的人,偶爾也有胸襟比海闊的時候。
這天之後,我繼續每天都抽一點時間過去北淺淺那,我去的時候,北天帆大都去御書房,盡量讓大家知道,我倆沒有上床纏綿的可能,次數多了,宮裡的女人就紛紛猜測北天帆已經厭倦了我,只不過礙於我是太妃的身份,不好讓我太難堪罷了。
與此同時,北天帆不時送點珠釵玉鐲子給宮裡的女人,甚至還偶爾翻了翻牌子,整座後宮開始轉暖了,大有春回大地的感覺,瀰漫在皇宮裡的怨念也漸漸消散了,我整個人舒坦了。
在北淺淺的指導下,我畫的北天帆已經初具神韻,這讓我心頭大樂,在碧水宮,我顧忌我太妃的身份,總是穿著很難走路的宮靴,穿著華貴的宮裝,梳著高貴的髮髻,言行舉止都十分注意,我已經厭倦這種生活,而北淺淺這裡,我根本不用理會這些,我可以換上輕便的衣裙,我可以拔掉頭上所有珠釵,梳一個我做丫鬟時的頭飾,洗掉臉上的脂粉,甚至玩得興起的時候,我脫掉麻煩的宮靴,赤著腳瘋跑。
在北淺淺這裡,我感覺這樣自己就變成了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小葉丫頭,我感覺這樣,自己就脫離了這宮牆森森的皇宮。所以即使北天帆不逼我,我也願意呆在這裡。剛開始宮娥與北淺淺看得目瞪口呆,但看得多了也習慣。
北天帆偶爾也會過來看北淺淺,不過很多時候,他都靜靜地看著我們在一旁追打嬉鬧,有時他出現的時候,我素面朝天,梳著最簡單的髮髻,赤著腳,跑得滿頭大汗,又或者嚼著草根,斜靠在樹旁,哼著快樂又悠揚的曲子。
北天帆總是定定地看著,目光沉沉,對上他這樣的目光,我總無來由顫一下,然後稍稍整理一下髮絲。但時間久了,發現他並沒有意見,發現他過來,我連髮絲都不整理了,繼續自己玩自己的。
我教北淺淺爬樹,但教了老半天她都爬不上,哪像我當年無師自通,像猴子一樣,攀幾下已經上去了,看著她笨拙滑稽的動作,我忍俊不禁,看來每個人的天賦都不一樣。
有時我晚上過來,就會抱著北淺淺上屋簷看星星,北天帆不但不阻止,也跟著我們一起,有時我們一起爬樹,然後各自找一根粗大的枝椏靠著乘涼,有時我們三個人一起躺屋簷上星星,躺在屋簷上看星星,感覺這星星特別亮,心情特別好。
「娘,你看,這星星多亮啊!」淺淺喃喃地說,聲音帶著醉意,我輕輕應了一聲,繼續瞇縫著眼睛,享受這晚風輕柔的撫摸,時間一長,也微微有些醉意,就在這時,掌心似乎被什麼輕輕撓了一下,微癢微酥,身體似乎有什麼掠過,微微顫了一下,睜眼一看,某人的指尖正輕輕劃過的的掌心。
「北天帆你碰我手幹什麼?」我低聲吼他。
「朕有嗎?是太妃太想出現幻覺吧。」某人竟然不認賬,但現在他的手已經遠離我,十分規矩,我冷哼一聲往北淺淺身邊挪,明明我們躺著看星星,他非得賴上來,好在他每次只會呆一會,時間不長,他走後,我竟然發現北淺淺睡著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今晚她又會有一個好夢。
我將她抱回床,她睡得很香甜,竟然沒有醒來。
第二天,宮妃問安離開之後,我趁北天帆還沒有回龍騰宮,就直接從地道去找北淺淺,去的時候,宮娥說她還沒有起床,我推門進去的時候,這傢伙竟很專注地看著一幅畫卷,紅撲撲的俏臉,含情脈脈的眸子,不是少女懷春是什麼?看見我進來,她慌亂地將畫卷收起,但我還是瞥見,畫中之人正是莫楓。
「娘,不許偷看。」北淺淺從床上,紅著臉去將她的畫卷收好,像寶貝一樣,看來她對莫楓真的是喜歡,這事得跟北天帆說說,說不定對她的病有幫助。
從地道上來,看不見北天帆,我直接就跑去御書房找他,他正專心批改著奏折,頭也不抬一下,現在相處時間多了,我們連一些基本的禮數都省掉了,我見他不行禮,他也有時也直呼我名。
「有事?」他問我,語氣淡淡,眼睛繼續落在手上的奏折,眉頭微微皺起,應該是遇到讓他頭疼的事情。
「嗯,想跟你說說你的皇姐。」聽到是與北淺淺有關,北天帆放下手中的筆,轉過身子看著我,可見北淺淺在他心中的地位很高。
「說,朕聽著。」
「你皇姐有心上人,你知道不?」我開門見山,也不跟他兜那麼多彎。
「不知道,誰?」北天帆愣了愣,顯然有些愕然,但微微翹起的唇角,顯出他對這事並不是很相信。
「莫楓。」
「哈——哈——」聽到我的話,北天帆大笑,似乎是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
「有什麼好笑?本宮說的都是實話,並無虛言,你皇姐這畫了幅莫楓的畫像,珍之愛之,看得時候含情脈脈,粉臉緋紅,活脫脫一個懷春少女,本宮是不會看錯的?一個女人,如果不是心中傾慕一個男子,閒來無事,她畫他的畫像幹什麼?又不是能當飯吃?」
「皇姐素來愛靜,小時候大都留在碧水宮,大部分時間都呆在碧水宮彈琴畫畫,除了去逮朕才走動走動,大了父皇另賜了宮室,她也不大出來走動,怎會認識莫楓?更別談傾慕莫楓,還畫他的畫像,太妃你知不知道自己說什麼?你就算是想保護你們護龍司的人,也沒有必要說這樣的謊話,朕沒打算對付莫楓,你放心得樂。」
「你不相信?」
「不相信。」北天帆答得斬釘截鐵。
「不信就打賭。」
「好,賭什麼?」
「你輸了,就對著天空大喊你北天帆是大混蛋,是禽獸,是禽獸不如,各喊十聲,我輸了也一樣。」
「這幾天脖子有點酸痛,你輸了給朕捏捏脖子,捶捶背,直到朕舒服為止,同意就擊掌為誓。」
「好。」我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因為我鐵定我贏了,我今天偷偷瞄了一眼北淺淺藏畫的地方,我很有把握。
擊掌為誓之後,我和北天帆一起進入地道,這一路上,我走的那個朝氣勃發,北天帆卻一臉沉思,我只要想著一會他對著天空打罵自己禽獸不如,我這心啊,簡直就是樂開了花,真想這一幕能快點來到,所以我越走越快,到最近簡直是跑起來。
「跑那麼快,火燒尾巴了?」北天帆問,難得他還露出點笑意,我又不是狐狸,我哪來尾巴?
「不是,我感覺後面有狗追,所以有點怕,不知不覺越走越快了。」我低聲笑著說,趁機罵了他一把,過把嘴癮,也是很好。
北天帆冷哼一聲,擺起他那臭臉,一副不屑與我爭吵的樣子,但卻加快了腳步,走到了我前面,到了北淺淺的宮室,她看見我們去而復返,開心得撲過來,我借口跟她捉迷藏,將它支走,就跟北天帆直奔她的寢室。
「她的畫就藏在這裡。」我十分肯定地說。北淺淺梳妝桌下面有一個精美的小櫃子,她每次都把畫放在這裡,我自信滿滿地將櫃子打開,裡面密密麻麻全是捲好的畫,想不到這傢伙畫了那麼多,估計這些年都把自己的思念畫進去了。
「你看就是證據。」我得意地看著北天帆,北天帆蹲下身子,打開一幅,然後又迅速打開一幅,看著看著竟笑了,還笑得十分——
我看不大對勁,一把將畫搶過來,天啊!畫卷裡的人是北天帆,吹簫的北天帆,在菜地拔草的北天帆,發怒的北天帆,屋簷看星星的北天帆,不可一世的北天帆,這不是我的畫的嗎?我想不承認都不行,我素來有畫畫留名的習慣,真要死了,北淺淺什麼時候將我畫的畫藏在這裡了?
「不是這幅,你等等。」我一幅一幅地打開,但結果幅幅都是北天帆,還要各具神態,要死了,要死了,這次真是水洗不清。
「北天帆,這——這——」我拿這這些畫,百口難辯。
「一個女人,如果不是心中傾慕一個男子,閒來無事,她畫他的畫像幹什麼?又不是能當飯吃?這話是太妃說的吧?」北天帆問我,語氣甚是溫柔。
「是——不是——是——不是——」我邊說邊往後退,因為某人正一步步靠近我。
「太妃,你如此煞費苦心,是不是想委婉告訴朕?你對我甚是傾慕?」北天帆突然長臂一伸,一把摟住我的腰,猛地將我抵到他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