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勞頓,太后總歸是上了年紀的人,接連走了兩趟,又因親自照顧朝陽飲食起居,未免勞碌,回到宮中之後,一連休息了幾日,才漸漸緩過勁來。
黛玉從江南帶回來的東西還沒有全部整理完,雪雁取出湘雲繡的那副牡丹圖說道:「娘娘,湘雲姑娘當日說過是想獻給太后的,您說先放放,現在呢?」
黛玉想起太后對湘雲的忌諱,便道:「仍舊先放著吧,等太后想通了再說,打發個人過慈壽宮瞧瞧,看太后午睡醒來了沒有。」
雪雁安排後回到身邊悄聲說道:「多虧太后這幾日覺得疲倦,娘娘才能無限親近小皇子。」
黛玉也是一樂,感覺像討了多大便宜似的,看朝陽還在裡間睡著,便來到庭院裡,院子裡花枝招展,滿是鳥語花香,小麻雀跳在枝頭上吱吱喳喳的叫個不停,紫蘿陪在身邊說道:「娘娘,奴婢發現這裡有幾隻小麻雀竟然是那會兒皇上捉的呢。」
「啊!」黛玉十分驚喜,來到樹下向上望去,一邊看一邊問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我瞧著都是一個模樣,是因為腳腕上有條紅絲線嗎?」
「是呀。」
冰湖輕輕一縱,下來時,手裡已抓住一隻,黛玉瞧著果然麻雀腳腕上拴著紅繩。「是奴婢與晶綠閒來無事繫上去的。」
撫摸鳥頭摩挲了一會兒就放掉了,黛玉一回身,院門口有個小小的人影,是瑩萱,自從回京之後,好像認生了,那日初見時,她半垂著頭跟在奶嬤嬤身邊,除了對黛玉行大禮之外,一句話都沒有說過,接連幾日接受各個王府來人請安道賀,到了晚間,倦的只想休息,也顧不上和她說話。
黛玉來到院門口,瑩萱仍是一副害羞的模樣,脆生生的:「給母后請安。」
「咱們的小公主成了大姑娘,也知道害差了,母后剛從江南回來,身上還乏的很,也沒顧上陪你玩,怎麼就只你一個人,奶嬤嬤呢。」回頭朝紫蘿望去,紫蘿會意,親自去尋。
瑩萱低著頭,滿心想親近黛玉,猛然想到奶嬤嬤這些天在耳邊一直重複的話:皇貴妃如今是皇后了,身份不同從前,一定要更加尊敬,不許有半點忤逆,更不許像從前一樣膩在皇后懷中撒嬌,因為皇后現在有了自已親生的兒子,親疏有別,自已要有分寸。
黛玉拉著瑩萱往石桌邊走去,雪雁捧來茶點,坐下後欲將瑩萱攬入懷中,卻明顯的感覺出她有幾分抗拒,不但沒來到懷裡,反而後退了兩步。
黛玉也未勉強於她,以為是隔了好些日子沒見,彼此有些生疏,便將各色糕點都推到瑩萱面前,這時李嬤嬤抱著剛睡醒的朝陽出來,黛玉接過朝陽,看他直往瑩萱臉上瞧去,便道:「朝陽,這是姐姐,等你長大了,一定要保護好姐姐不受人欺負哦。」
朝陽咧嘴一樂,瑩萱也就跟著樂,但看朝陽舒舒服服的躺在黛玉懷中,又有幾分羨慕,兩隻眼睛只是往黛玉那雙溫柔的撫摸著朝陽的手望去,黛玉一手拉過瑩萱,指著朝陽說道:「朝陽是你的親弟弟,在他沒長大之前,你可是身負著保護弟弟的重大責任呢,往後你天天來陪弟弟玩好不好?母后這裡新添了好些玩具呢。」
瑩萱扁扁嘴,不敢答應,黛玉奇道:「不喜歡來母后這裡?」
「嬤嬤不讓。」瑩萱奶生奶氣的,帶著一點怨氣。
黛玉嚴肅起來,小公主的奶嬤嬤都可以做她的主了?還說這種話!看瑩萱小臉冷落落的,黛玉將朝陽交給李嬤嬤,拉著瑩萱摟入懷中問道:「嬤嬤待你好不好?」
瑩萱的頭垂的更低了,經歷了上次中毒事件,太后給瑩萱換了幾個嬤嬤伺候,太后親自挑選,黛玉也就沒有參與意見,但看瑩萱現在的模樣似乎並不開心。
「有什麼事,母后給你做主,奶嬤嬤是照顧你長大的,如果你有任何感覺不舒適的地方,都要告訴母后。」
「母后,瑩萱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嬤嬤跟在身旁。」
瞧著瑩萱膽怯的模樣,黛玉只覺得十分心疼,也暗暗自責對瑩萱關心的太少,嚴格來說她才剛五歲呢,身邊沒個貼心的人服侍,裡裡外外都是嬤嬤做主,尤其是太后不在宮裡這段日子,只怕受了委屈也沒處說去。
說了這麼半天的話,也沒見紫蘿將瑩萱的奶嬤嬤尋來,黛玉說道:「冰湖去瞧瞧,諾大個皇宮還能丟了人不成?」
冰湖連忙去了,剛出大門口就見紫蘿氣哼哼的連踢帶打著兩個嬤嬤過來,一個頭髮有些凌亂,一個臉色發黑,滿眼皆是恐懼之色,再看紫蘿身後還有侍衛帶著四五個老嬤嬤跟著,冰湖忙迎了上去,說道:「你怎麼了,這是鍾粹宮門口,就有事,也要注意點形象,小心娘娘罰你。」
「冰湖你不知道,這兩個混蛋女人,若是皇后知道了她們的行徑,一准比咱們還生氣。」
冰湖瞧見兩個嬤嬤嚇的渾身顫抖,知道紫蘿所言必定不虛,與紫蘿一人一個將兩人帶進門去,瑩萱回頭看見奶嬤嬤來了,連忙藏到黛玉身後,嬤嬤跪地磕頭,直喊著:「奴才該死,求皇后娘娘饒命。」
侍衛將一堆物事扔在兩個嬤嬤跟前,黛玉細瞧著彷彿是骨牌一類的賭具,再看跪在一邊的幾個嬤嬤,心裡已經有了數。
「做了什麼該死的事,說來本宮聽聽。」黛玉端起放在身邊的茶杯,眼角瞄到其中一位嬤嬤雖低著頭喊饒命,眼睛卻惡狠狠的瞪著瑩萱,使個眼色給冰湖,冰湖上去一個大耳刮子扇去,嬤嬤應聲倒地,卻把身後的瑩萱嚇的大哭起來。
紫蘿在身邊回道:「奴婢到了月華宮,並沒通報任何人知道,尋了半日,才在小公主的臥房內尋到了張嬤嬤,她正躺在公主床上睡大覺,另一位周嬤嬤,和幾個老嬤嬤在一起賭錢。」
「月華宮竟設了賭局,是本宮太過疏忽了,宮裡除了她們兩人,再沒一個人了嗎?」
「回皇后的話,兩個嬤嬤將小公主交給丫頭,誰知丫頭貪玩,不知道哪裡去了,估摸著小公主是藉著這個機會才過來的,奴婢去的時候,月華宮大門緊閉,奴婢好容易才找到她們。」
黛玉冷冷的望著幾人,只覺身後的瑩萱似乎都在顫抖,一把拉過瑩萱問道:「母后問你,兩個奶嬤嬤平時都不管你嗎?」
瑩萱不敢說話,更不敢回頭望,黛玉定了定神,給了瑩萱一抹安心的笑容後才道:「母后可是把保護朝陽的重任交給你了,你這麼膽小,母后能放心嗎,你是皇家公主,該有的氣勢必須要有,難道任奴才欺負了不成。」
瑩萱怯生生的說道:「母后,我說了,她們會打我的……母后,把我送到北靜王府吧,我想去。」
「為什麼?」黛玉剛剛問起,便明白過來,在北靜王府住的這一個多月,是北靜太妃親自照料,嬤嬤們自然不敢對瑩萱有絲毫懈怠,想到這裡,黛玉直氣的杏眼圓瞪,問著跪在地上的人:「你們可知罪。」
奶嬤嬤仍然狡辯:「奴才們知錯了,都是公主太貪玩,奴才們身負教養之責,有時下手難免重了些,求娘娘開恩,一切都是為了公主好。」
「胡扯,看來本宮不在宮裡這段日子,你們也自由慣了,聽說連夜間喝酒賭錢的事都頻頻發生,月華宮真是翹楚,大白天的都玩起來,冰湖,把鍾粹宮的偏殿收拾出來,讓公主住下。」
奶嬤嬤以為沒事了,剛要謝恩起來,黛玉話鋒一轉說道:「回宮這幾日,一直忙碌的很,也沒時間正正宮規,今兒就藉著你們幾個,立立規矩,紫蘿,先審,參於賭博的一個也別放過,賭具是哪來的,月華宮究竟有多少不負責的丫頭,都要一一查清,這幾個人,賞她們每人一百大板,公主的兩個奶嬤嬤,如果一百大板還不死,就交給皇上治罪。」
殺豬般的叫聲響起,瑩萱嚇的鑽進黛玉懷中,黛玉攬著瑩萱雙手摀住她的耳朵,雪雁在一邊提醒道:「公主說曾挨過打,要不要請個太醫驗驗。」
「去叫吧。」
黛玉拉著瑩萱回到裡屋,看瑩萱哭的淚人一般,摟在懷裡安慰了好久,瑩萱才停止哭泣,黛玉說道:「往後就和母后住在一起,我看哪個人再敢欺負你。」
水泓聽說此事急忙趕了過來,弄清之後再問幾個主犯,才知道沒有一個人抗過一百大板,水泓氣道:「玉兒怎麼不把這幾個奴才交給我,看我怎麼收拾她們。」
「你消消氣,瑩萱受這樣委屈也是你我的過失,只希望這件事別在她心裡留下什麼陰影才好。」水泓叫過瑩萱也安慰了一番,瑩萱第一次見父皇對她這樣和顏悅色的說話,心裡只覺暖暖的,不知為何,竟然感謝起兩個奶嬤嬤來,沒有她們的冷落,自已如何得到父皇的憐惜呢。
這時人報,王爺水溢求見,水泓與黛玉一同來到前廳,水溢也不藏掖,直接道出來意。
黛玉問道:「你要去江南找湘雲?」
「不行。」水泓斷然拒絕,轉念一想又道:「我也不非攔著你,你去請示母后,若母后答應,我也就不再反對了。」
「哥,我也這麼大了,也不是硬要怎麼樣,只是想再見她一面,到目前為止,是感情,還是憐憫也說不上來,可是不見她一面,我始終不甘心。」
水泓看了黛玉一眼,知道她必定贊成,心中也思考著,硬是不准,水溢也不會扭著,只是那樣或許會造成他一生的遺憾,人生苦短,為何要帶著遺憾過活呢,得到了哥哥的支持,水溢連夜趕往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