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蠱禍亂為宮闈之大事,據銀環回憶,幾年前曾經有過類似的事件發生,當時審清結案之後,人犯立斬,家人罷官流放,水泓擔心太后若知道了這事,不肯輕饒,那將來就無法指證賈母,與黛玉一商量,黛玉說道:「母后最是通情達理,知道咱們留著舅母的命另有用處,想來不會讓你治她的罪。」
「母后最厭背後算計的,幾次提起盡快處置王淑人,你的想法也對,咱們去說說看,母后未見得不應允。」
黛玉答應著,兩人一同來到慈壽宮,太后坐在炕上逗弄著瑩萱,親自拿著小勺餵她吃杏仁豆腐,看兩人相攜而來,心中一喜,說道:「瑩萱這孩子跟你一樣,也愛吃這個,哀家嘗著稍有點苦味,也不知你們都喜歡個什麼勁。」
水泓嘗了一口,確實有點苦,再細品著還略有些甜,說道:「苦中帶甜,先苦後甜,瑩萱愛吃,讓御膳房的點心師傅見天的做。」
黛玉反駁道:「再怎麼愛吃,也不能天天吃,五穀雜糧四季蔬菜可不能少,這我還囑咐奶嬤嬤不能喂的太多呢,瑩萱大了,已經知道誰的話對她更有利,你可別教壞小孩子。」
瑩萱一見黛玉,晃著自已兩條小短腿搖搖晃晃的過來,抓著黛玉的衣裳撲進懷裡,將手中黏膩全部蹭到了黛玉的衣服上,水泓目光一凜,瑩萱咧開小嘴要哭,黛玉忙把她的小臉轉過來面向自已,瞪著水泓說道:「你做什麼,這又不是早朝。」
水泓十分委屈的對太后說道:「母后,為什麼我小的時候,沒這項待遇,每次我想讓母后抱,父皇都把我拎去跟奶娘玩。」
太后被水泓逗的哈哈笑了起來,一隻手指著水泓笑的合不攏嘴,黛玉仔細一看,太后臉上竟然出現了少見的紅暈,想來被水泓的馬屁拍的非常舒服,笑了一會兒,又喝口茶,太后才道:「瑩萱多大,那會兒你都多大了,還吃這個醋,你們兩個不來,哀家也正想派人叫你們呢,聽說王淑人被帶回刑部了?」
水泓與黛玉眼神一碰,當初先皇病重,為了扶植才十六歲的兒子順利登基,太后的眼線也曾遍步朝野,王淑人的事想來太后一定是知道了。
黛玉低下了頭,水泓說道:「兒子正想和母后說這個事呢。」
太后擺擺手說道:「哀家不是想干預朝政才故意打聽這些事,眼瞅著玉兒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處置宮務也越來越得心應手的,你們夫妻兩個一個主內,一個主外,哀家放心的很,只是關係到賈家,多留了個心眼,擔心著玉兒心又軟,才想把你們叫過來囑咐幾句。」
黛玉聽這話和水泓站了起來,太后叫奶嬤嬤抱走瑩萱才說道:「不管你是怎麼打算的,玉兒也算是我的媳婦了,玉兒啊,你單純又美好這點哀家最喜歡,看你進宮了這些日子,一點也沒沾惹上宮裡那些陳舊的壞習氣,反倒帶頭過著簡樸的日子,十分難得。」
黛玉聽太后訓話中帶著對自已的肯定,感動的眼圈已紅了,一蹲身已跪了下去,說道:「母后和……皇上待玉兒這麼好,玉兒無以為報,敢不兢兢業業,恪盡職守,太后慈善,教會了玉兒很多東西,玉兒只有竭盡全力,才不辜負母后的栽培。」
「扶著你媳婦起來,雖說冬天過去了,那地上還涼的很,跪來跪去的感情都生疏了。」
水泓扶著黛玉,笑道:「俗語禮不可廢,在母后面前多磕頭總沒錯的,玉兒見天來磕個頭,母后就把壓箱底的好東西都拿出來吧,省的放著都霉爛了。」
黛玉笑著來到太后身邊,輕輕揉著太后的肩膀說道:「太后見天的賞東西,我那庫房都快擱不下了,還是留著些,將來溢還要娶王妃呢。」
「還有呢,也不是光為給你,你的身份更重要,那些個王公貴戚的來請安,你不賞點東西也不好看,把那些好的自已留下,瞅著一般的,也別吝嗇,只管賞人。」
黛玉笑著答應,太后又道:「哀家一生最厭煩那背後使奸計之人,賈家這王淑人就是其中一個,想了多少法子暗害玉兒,也不知怎的,你們也容的下,玉兒,母后想說的是,人善良是沒差的,可也要有個度,這王淑人都壞成了這個樣子,這次怎麼也不能再讓她逃了。」
黛玉轉過身來到太后身前說道:「母后容稟,實在有不得以的苦衷,還不能處置她。」
「為什麼?」
提起過去,黛玉的眼淚又掉下來,水泓見黛玉已泣不成聲,在一邊說道:「母后也知道玉兒弟弟的夭亡與賈太君或多或少都有些關係,只是如今還沒有直接證據,玉兒擔心,若因巫蠱之事斬殺王淑人,將來指證賈太君就少了一位人證,王淑人嫁進賈家三十餘年,又一直與賈太君生活在一起,難保會知道她更多的事,一直放任她,也是為了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明白了。」太后拉著黛玉的手同坐,撿起手帕來為她擦掉眼淚,說道:「你的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啊,既然這王淑人是個關鍵人物,還真不能這會兒就處置了她,你們瞧著辦吧,可這麼大的事,總要有個交待的。」
「兒子已經想過了,慢慢審著,只說剛過完年,還不宜殺戮,順便讓她交待出更多有關賈太君的事情,畫像到了江南已經有幾日,地方官也在一一核對,只要這人活著,相信不久就會有消息。」
太后同意了兩人的意見,水泓拉著黛玉的手一同回宮,途中把玩著黛玉的手指,稍一用力,只聽黛玉一聲驚呼,水泓嚇了一跳,以為使力弄疼了她,忙舉起手來認真端詳,兩個針眼大小的紅點映入眼簾。
「你手指怎麼受傷了?」
黛玉扭捏的抽回手孩子氣的背在身後,看水泓一直追問才道:「自小到大,學的只是蘇繡,也沒做過別的活計。」
「宮裡繡娘那麼多,還用你親自做什麼活計,瞧瞧把手指弄傷了,誒,不對,玉兒,你的繡功那麼好,連母后都讚不絕口的,說有很深的功底,怎麼還會弄傷手指的。」
黛玉的臉唰的紅了,害羞的說道:「我想親自為你做雙鞋。」
「做鞋?」水泓瞪大了眼睛,看著黛玉那雙纖纖玉手,怎麼也想不出她親自為自已做鞋的樣子。
黛玉見水泓發愣,直覺他並不喜歡,不禁怒道:「難道你更喜歡別人做的?」
「不是,我怎麼會不喜歡,只是太過驚喜。」水泓忙告饒討好,說道:「怪不得我每次回來,你總是神神秘秘的藏著什麼東西,我打諒著你有不願意讓我知道的秘密,原來竟是這個,一會兒回去快拿來給我瞧瞧,常聽人說,在民間丈夫都是穿著妻子親自做的鞋,其實我還真挺羨慕的,只是你那麼忙,實在張不開口。」
黛玉這才開懷,邊走邊道:「第一次做,沒想到還挺繁瑣的,鞋底是嬤嬤幫我一起納的,昨兒才完工,我還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送你呢,比起你的那些鞋子,這雙實在是不太好看。」
「你如此手巧,連母后都說你做的衣服穿著最舒適,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黛玉笑道:「做鞋和做衣裳可是兩個手勁呢,我自小便會裁剪,卻唯獨沒學過做鞋,你可不許笑話我。」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明兒就穿著它上朝。」
到了第二日一早,水泓果然穿著黛玉親手做的鞋去上朝,走之前對著鏡子左看右看的,連連誇讚道:「比那些針線上人做的還熨帖合腳,我的玉兒做起活計來真是一把好手。」
黛玉被他誇的臉紅了又紅,把他推到房外,說道:「也不知是真好,還是你哄我呢,從昨兒一直誇到現在,你快去吧,別誤了早朝耽誤了正事。」
水泓傾下身子偷了一個吻,笑道:「這不是正事?這是正事中的正事。」黛玉揚起手來要打,水泓躲了開去,看著他的背影,黛玉只覺滿心都是甜蜜。
過慈壽宮服侍太后一同用了早膳,黛玉才回來歇息,冰湖來到身邊提醒著:「娘娘,您昨兒可允了今天接見賈家人的,過會兒他們就該遞牌子請見了。」
提起賈家人,黛玉不由自主的長噓口氣,外祖母必定是為著舅母的事來的,真不願意見到她們,真……不願意。
由著雪雁為她梳妝打扮,恍惚中看到頭上多了一枝又一枝的金釵,定睛一看,黛玉無奈的歎了口氣,這丫頭每逢賈家人覲見,總是把她打扮的無比富貴,與平時不同,看起來比她更恨賈家人呢。
雪雁心中忐忑,生怕黛玉挑出錯來,但看娘娘照過鏡子之後一言未發,雪雁心中得意,過不多時,就有宮女上前稟報說賈太君到了。
黛玉來到外殿,見階下跪著兩人,看服色打扮與髮型應該是賈母與丫頭鴛鴦,雪雁小聲嘀咕著:「一向都是珍珠進宮的,怎麼換了鴛鴦姐姐。」
賈母帶著丫頭行了禮,黛玉賜坐,賈母謝過後坐了下來,鴛鴦一直低著頭,黛玉只能見到她髮際前端的流海兒,賈母因說有事要密稟皇貴妃,希望能摒退左右,黛玉雖不解其意,仍然讓不相干的人退下,冰湖晶綠挨近了些,生怕賈太君使什麼陰謀詭計。
賈母扯著鴛鴦的手向前走了幾步,鴛鴦抬起了頭,黛玉瞪大了眼睛,這個身穿綠色裙子,藍色坎肩,頭上梳著小辮子又化了淡妝的丫頭竟然是……
「寶玉」黛玉驚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