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看到院裡突然出現了好些兵將,先是不明原因以致驚慌失措,醒過神來命人尋了賈政賈璉等人,宋清哲倒沒為難,只是令院中所有人都別動。
不大功夫,不但賈政賈璉趕來,連賈母都顫顫巍巍的拄著杖現身,宋清哲見人到齊了,將手中的信遞給賈政說道:「有人寫了這舉報信,信上寫的清楚,貴府三品淑人王氏行巫蠱之禍,詛咒當朝皇貴妃,事關皇貴妃安危,下官得罪了,來人,將榮禧堂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給我搜個明白。」
「誰敢動手。」賈母大喝一聲,見到這些兵將,賈母也十分奇怪,待聽到王夫人如此行事,先是一樂,心中想的竟是不知她這巫蠱可否管用,待聽到宋清哲下令搜髒的時候,賈母知道,她不能不出面了,這已經不僅僅是王夫人個人的事,關係到整個榮國府的名譽,若有人在皇上面前刻意搬弄是非,榮國府休矣。
「原來是賈太君,下官給賈太君請安了。」
「敢問宋大人可是奉了聖旨來抄家的。」賈母雖然衝著宋清哲說話,眼角卻瞄到王夫人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這麼說根本沒事,只是誣陷,否則她怎麼這樣輕鬆。
「老太君言重了,下官不敢,只是事關皇貴妃的安危,下官不敢有絲毫懈怠,若一會兒搜不出來,下官自當賠罪,來人,給我搜。」
賈母見兵丁已經動手,料定攔阻不得,說道:「一會兒老身與宋大人一同進宮,請皇上聖裁。」
「這個自然,只是下官想,在皇上心中,皇貴妃的安危或許更勝一籌,聽說老太君私自挪用皇貴妃家產,過著奢華靡費的生活,以致帶累兒孫受窮,世人皆知,不知到了金鑾殿,老太君如何面見聖上。」宋清哲哈哈一笑,把賈母氣的渾身顫抖。
王夫人聽說是來搜檢布偶的反而放下了心,一直以來心裡都怨恨著寶釵,這會兒竟然感激起她來,轉過頭看著寧心只是微微皺眉,王夫人有些糊塗了,皇上要想處置她,當日便做出決定了,不會拖這麼長時間,而且寧心明明知道布偶丟了,王夫人搖搖頭,不會是寧心告發的。
待聽到賈母被宋清哲噎的沒話說時,王夫人心中又得意的很,正一品國公夫人,突然不被人尊重,心情可想而知,林丫頭已經知道她弟弟的夭亡事有蹊蹺,還有個不查的,老太太悲慘的日子在後頭呢。
耳聽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眾人的眼光皆望了過去,只見一兵丁手中拿著一個物件,待捧到跟前一看,賈母等人都傻了眼,這確實是布偶,上面還貼著一個白綢布小條,清清楚楚的寫著生辰八字:丁亥年二月十二日。
兵丁回道:「大人,是在榮禧堂後身的一個供奉觀音的小佛堂裡間找到的,據榮國府丫頭玉釧講,小佛堂是王淑人平日裡念佛的地方,她們這些丫頭輕易是進不得的。」
「府上與皇貴妃也生活了好幾年,想來對皇貴妃的生辰八字十分清楚,來人,布偶封存,將王淑人帶回刑部,請聖上親自發落。」宋清哲的聲音越輕,賈母的心越慌,二太太果真做了這種事,巫蠱害人,是要掉腦袋的。
王夫人這才著了慌,掙脫兵丁的控制,直跪到賈母面前求救,宋清哲說道:「如有共犯,請王淑人一併指認,下官一起帶回去。」
王夫人回頭望著,賈政滿臉都是歎息,賈璉面無表情,趙姨娘得意洋洋的,恍惚中似乎寶玉也站在一邊,王夫人剛想奔過去,只見寶釵也來到寶玉身旁,王夫人伸出手來指著寶釵說道:「你……」
「將王淑人帶走。」
王淑人一邊掙扎一邊對寶玉說道:「寶玉我兒,快去求你林妹妹,娘是被人陷害的。」
賈政拿出銀票來意圖行賄,宋清哲瞄了一眼說道:「賈大人不必如此,這案子只能由皇上乾綱獨斷,下官不敢妄言,不過王淑人的安全下官是可以保證的。」
「這就好。」賈政半生都在讀書,第一次遞出銀子卻被拒絕,全家眼睜睜的看著王淑人被帶走,賈政回過頭來,奔到賈母身邊說道:「老太太,您看這件事怎麼辦才好?要不要進宮求見娘娘。」
賈母冷笑著,這會兒想起你娘了,哥倆兒分家的時候將老娘拋諸腦後,誰也不曾來問過意見,藏匿黛玉家產之事,更將所有責任推到自已身上,半點不念母子情誼,分家之後,自作主張將早晚請安都廢黜了,虧他還自稱是讀書人,連百賢孝為先都忘了。
賈母說道:「我老了,管不得那麼多,各人做的孽,各人自已承受吧,只是提醒你們一句,二太太這事可千萬別連累宮裡賢嬪娘娘,若娘娘再出事,榮國府可就真的完了。」
「兒子記住了。」賈政眼中含淚,對前些日子的薄待十分愧疚,都是二太太的主意,現在看來當府裡有事發生時,還要依靠賈母拿主意。
「傳個信給王大人,讓他想法子回來。」賈母說完扶著鴛鴦的手離開了榮禧堂,天越來越暗,賈母愈加悲哀,家真的要敗了嗎?
寶玉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已屋裡,看著表情同樣呆滯的寶釵,情不自禁的哭了起來,家裡欠了林妹妹那麼多,太太還要錯上加錯嗎,昔日熱鬧的榮國府已成了現在這副淒涼樣子,大房二房很少走動,家不再像家了。
寶釵也在掉淚,更是後悔自責著,因為好奇,她潛進了太太的佛堂,拿走了布偶,當她知道太太想害林妹妹的時候,為了不讓太太繼續錯下去,她選擇了隱藏,沒想到因為掉落一枚耳墜子,反招來了太太的誤解,一頓訓斥一記巴掌,讓她被胸中的怒火蒙蔽了雙眼,將布偶送到梨香院由哥哥處理。
哥哥說讓她放心,她只想自已出氣,沒想過哥哥會用什麼方法,原來後果竟然這樣嚴重。
寶釵說著空話安慰了寶玉幾句,便回到梨香院家中,正巧哥哥也回來了,看她一雙淚眼,也都知道方才賈家發生了什麼事,薛蟠將寶釵帶回自已房裡,勸道:「這不正是咱們想要的結果嗎?」
「哥,寶玉哭的無助,我很自責。」寶釵哭倒在兄長懷中。
薛蟠安慰道:「她雖是咱們的親姨媽,想想她從前是怎麼對待咱們的吧,我身在牢獄,姨媽可有幫過一點忙,除了從咱們家挖銀子,就是欺負媽跟妹妹,怕擾了她娶媳婦,將你們趕了出去,知道妹妹還有用處,又連威脅帶勸說的將你們接了回來,姨媽這個人看似慈悲良善,其實最是個小人,你有什麼可自責的呢。」
說到底,再不好她也是寶玉的母親啊!
薛蟠繼續說道:「經過了牢獄這一遭,哥是看透了,若不是看咱們家還有用處,姨媽會和咱們來往?賈家老太太命人害我性命這件事,姨媽未必不知道,媽和你一樣心軟,看姨媽受苦,媽竟然連商量都沒商量,私自送了一萬兩銀票過去,姨媽值得你們這樣嗎,一對糊塗的。」
薛蟠的話讓寶釵心裡不再難受,是啊,太太如今遭的難都是她應該得的,為了和寶玉的親事,母女二人當初受了多少苦,再說那布偶本就是太太做出來害人的,不過是轉了圈又回到太太那裡,與她又有什麼相干,想到這裡,寶釵輕鬆了許多,可一想到寶玉,又忍不住憂愁,太太臨走時竟然還喊著讓他去求林妹妹,可笑至極也。
黛玉還在關雎宮裡查看著正月裡的帳冊子,心裡也在焦急的等待著來自宮外的消息,沒等來這個,反而是冰湖派出去的人先探回了消息。
冰湖與銀環商議了半日,才來到黛玉跟前回道:「娘娘,奴婢打發出去的人,將佳妃娘家打聽個遍,無論是本族還是堂族都沒有合適婚配的男丁,倒是有幾個侄子輩的,不過七八歲的年紀。」
「哦?」黛玉也糊塗了,按探春的意思,佳妃是有意要結親的,不像是隨便說說,若是開玩笑,那佳妃可太過分了,探春的年紀已然到了婚配之時,婚姻大事本該嚴肅,如何能拿來尋開心呢。
「會不會是佳妃外祖家的親戚?表兄弟也算兄弟。」
冰湖忙道:「探聽過的,佳妃的母親族裡也沒有適齡青年男子,娘娘您說有沒有可能,或許佳妃只是隨口一說,賈姑娘就當了真呢。」
黛玉歎著氣,就算是這樣,那也太不應該了,哪能拿人婚姻大事開玩笑呢,黛玉說道:「去請賈姑娘,這佳妃究竟是怎麼跟她提起的親事。」
王嬤嬤一直坐在邊上忙著針線活,聽黛玉煩難不禁勸道:「娘娘何必為了她賈家的人煩心,賈家現在名譽掃地,要錢沒錢,要權沒權,正經的高門大戶誰肯結親,更別說像佳妃娘家這樣的大家族,怎麼可能看的上,依老奴才說,就是一句戲言罷了。」
「嬤嬤說的也是,曾經想過婚姻只是兩個人的事,經歷的多了,才發現原來婚姻關係到兩個家族,怪不得有門當戶對之說,三妹妹的親事,我想著無論官職大小,只要男方上進,家境殷實就行了,當日三妹妹說起此事,倒使我又驚又喜,還以為當真有人,看中了三妹妹的才貌而忽略了家庭,唉,這讓我如何跟三妹妹說呢。」
這時宮女進來說道:「回稟娘娘,賈姑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