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心是水泓特意安排在王淑人身邊的,一直沒起什麼作用,只知道王淑人最近兩個月開始祭拜林夫人賈敏的靈位,她突然進宮,想來是發現了什麼。
因怕吵醒黛玉,水泓輕手輕腳的穿好外衣,命人將寧心領到黛玉常用之暖閣中回話,寧心詳細說明了王夫人自宮中歸來後的反常行為,又道:「因布偶還未完工,又怕王淑人生疑,並未取來,上面所寫之生日時辰奴婢記的清楚,也核對過,確認無疑。」
「這是衝著玉兒來的,賢德妃降位賢嬪,完全是她咎由自取,王淑人不想自家過錯,倒把錯賴到別人頭上,以為是玉兒阻了賢嬪的道路。王淑人先頭祭祀先林夫人,朕琢磨著,她是不是對林夫人做過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只因心有愧疚才會如此,唉,就是查不到要領。」
寧心聽聞此言,連忙跪倒在地,說道:「是奴婢辦事不力。」
水泓擺了擺手,說道:「在賈府服侍的老人兒越來越少,十來年前的事情,又是被遮掩起來的,誰又能拿出來隨意談論呢,看來不下劑猛料,王淑人是不會開口的,朕向來不信巫蠱害人,但事關皇貴妃的安危,還是防著點更好,這樣,二月十二太過明顯,不要改動,寧心,你回去想法子把年份給改了,其它的,隨她鬧去。」
雪雁一直站在旁邊靜靜聽著,看寧心要走連忙追了上去,說道:「即要改年份,我告訴你個,你只把丁亥年改為癸未年,便萬事大吉。」
冰湖在一邊問道:「這是誰的生日?」
雪雁悄悄在她耳邊說了幾個字,冰湖聽了撲哧一樂,罵道:「就你促狹,連這也能想到。」
「那可是二太太平素最欣賞的人,她想害人,先讓她的人嘗嘗滋味。」
寧心在賈府也呆了有一段日子,王夫人心裡喜歡誰自然清清楚楚,聽到這裡,也是抿嘴一樂,點了點頭答應著便迅速離去。
過年期間,各王公貴族府裡都很忙碌,互相請吃年酒,張燈結綵熱鬧不堪,賈府最閒的首推寶玉,除了寶釵娘家與王子騰舅舅家,餘者一律不去,鳳姐有了身孕不好四處走動,探春又進了宮,只好刑王夫人帶著寶釵訪親會友的。
襲人正在房裡勸著寶玉說道:「明兒過舅太太家吃酒,二爺可別再推脫了,今年家裡人少,太太接連幾日四處吃年酒,也累的很,二奶奶剛才已經囑咐了,把見客的衣裳先拿出來預備著。」
「去哪都怪膩的,不如在家裡更自在些。」
「爺現在身份和從前不同了,已經成了親,可不能再鬧小孩脾氣,原來有老太太護著,今年過年,我瞧著老太太的意思,也希望你能四處走動走動。」襲人一邊說,一邊將手爐裝好了碳捧了過來。
寶玉伸手去接,卻見襲人哎呦一聲,一手摀住了胸口,手爐險些掉到了地上,寶玉連忙扶住,接過了手爐放到桌上,再看襲人,一臉的痛苦狀。
麝月正好進來,見襲人胸口又疼了,忙過來問候,說道:「姐姐是怎麼了,原也沒這個毛病,可疼的厲害嗎,要不要稟告二奶奶請個大夫來瞧瞧。」
疼痛稍縱即逝,襲人一手撫胸,一面已坐了下去,說道:「還不妨事,這幾日是怎麼了,心口一陣陣的疼痛,今兒疼的次數最多。」
「回了二奶奶請個大夫吧。」
「雖然常感疼痛,可痛的又不厲害。」襲人一邊說,一邊偷偷打量著坐在不遠處的寶玉,麝月的事她心裡清清楚楚,原以為會是鶯兒,所以想方設法的不讓鶯兒與寶玉獨處,沒想到卻是這從來不設防的麝月,自打有了她,寶玉對她也不如從前了。
麝月看的清楚,悄聲說道:「服侍二爺太累了吧,即不尋大夫,回了二奶奶出去休息幾日再回來?」
好讓你一個人受二爺的寵嗎?襲人心裡暗暗罵著,感覺胸口好多了,面色也恢復了正常說道:「大過年的,別說這些招主子厭棄,你剛才去哪了?屋裡屋外沒瞧見你。」
「姐姐不在,太太找個人回話,我就去了,剛從上房下來,太太問二爺幹什麼呢,還說明兒個十二,要一起過舅太太家去。」
聽了這話,襲人更加不舒服,太太對她是最信任的,每常有吩咐都只找她一個人,如今連麝月也能夠的上數了。「太太今兒沒出去?」
「原是想去衛大人家的,聽說衛公子身子越發的不好了,太太便說何必給人添惱,便轉了回來,再沒出去過。」
寶玉對襲人的痛處並不十分在意,尤其是身邊又有了麝月之後,更加覺得麝月嬌憨可愛,比襲人處處勸說管制強的許多,把原先疼愛襲人的心移了幾分,聽麝月提起衛公子,不由得歎了口氣,真是造化弄人,雲妹妹少年時失去父母,好容易成了親,眼看著又要失去丈夫,真希望衛公子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啊。
探春接連在宮中住了幾日,日常活動只在那個小院子裡,從不提過份的要求,唯一一次說起,想要見見鳳藻宮賢嬪,也被銀環以皇貴妃不在宮中,不敢擅自做主為由駁回,想見見林姐姐,又聽說她忙的腳不沾地。掀開門簾,站在台階上向外望去,影影綽綽的看見院門處有人把守。
唉,梁園雖好,非久戀之家也!住在這個院子裡,別說皇上了,輕易也別想見到一個生人,這兩個小丫頭和那個紫蘿一樣不好收買,探春有些後悔了,當日為什麼不說寧願給林姐姐做個丫頭呢,像雪雁冰湖紫蘿她們一定每日都能見到皇上的。
探春下了狠心,從包裹中取出一疊銀票來,抽出其中一張,將宮女春兒叫了屋裡來,進門二話不說,先送銀票,春兒一見是二百兩一張的,眼睛放光,心知賈姑娘必定有事相求,也不推脫,將銀票收好之後,便道:「姑娘有事儘管開口,只要不涉及皇貴妃的安危,其它的都好說。」
探春拉著她一同坐下,笑道:「我和皇貴妃在一處玩著長大,有差不多十年的感情呢,如何會去害她。我大姐姐是鳳藻宮賢嬪,我只是想見見她罷了,偏偏皇貴妃雜事太多,我也不好給她添麻煩,春兒想什麼法子能讓我見見就好了。」
春兒有些犯愁,若嫌飯菜不好,衣物洗的不淨,或屋子不暖,這些事倒是極容易的,回了紫蘿姐姐就能辦好,私出關雎宮去見賢嬪,難度太大了。春兒伸手將銀票拿了出來,推到探春面前說道:「春兒人小福薄,受不得姑娘賞賜,這事兒要是被紫蘿姐姐知道,輕則挨板子,重則是要被貶到浣衣局的。」
探春也知此事很難辦到,但好容易打動春兒,這銀票如何能收回去,探春輕輕一推,說道:「你儘管收著,我不為難你就是,左右無事,咱們兩個說會兒話。」
春兒先將銀票收好,才道:「姑娘儘管問,但凡春兒知道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皇上常來關雎宮過夜嗎?」說完之後,怕春兒起疑,又道:「本來想著晚上皇貴妃沒事,能聊聊家常呢,誰料總沒機會。」
「這個說說倒無妨,反正也不是什麼秘密,咱們皇貴妃如今在這後宮裡是專寵,其他娘娘形同虛設一般,所以皇貴妃也就格外的忙碌,即要照顧太后和皇上的日常起居,還要料理宮務,溢王爺如今傷還沒好利索,仍舊住在太后宮中,娘娘要多操一分心呢。」
「溢王爺?好像聽說過。」探春回憶著,似乎曾經聽老太太提起過。
「王爺不常在宮裡的,前陣子受了點傷,才回來的,娘娘最近還要留意著,為王爺選位合適的王妃呢,王公大臣們聽說溢王爺回來,將他們家女兒的畫像都送到了宮裡。」
探春一驚,這等大事怎麼從未聽說過,忙道:「是公開選擇嗎?我怎麼沒聽說。」
「哪裡是公開的,剛剛放出風去罷了,沒聽說也正常,王爺只有一個,自然是競爭對手越手越好,哪能吵嚷的人盡皆知。」
探春的心莫名其妙的有些慌,可還是笑著對春兒說道:「難為你小小年紀,見識卻不凡。」
春兒臉紅了,說道:「哪裡是春兒的見識,是銀環紫蘿兩位姐姐聊天時,我在一邊聽到的,所以這兩天皇貴妃格外忙碌,那些家裡有待嫁女兒的,全都瞅準了溢王爺這棵大樹,見天的來請安送禮,皇貴妃想休息都難。」
探春站了起來,心中暗自想著,與其費盡心力與黛玉爭奪皇寵,莫不如討好黛玉,嫁給溢王爺,至於老太太的把柄……假如真的爭到了這個位子上,家裡出了一位王妃,老太太未必會怪她。
主意一定,便要春兒到前面去瞧瞧,若皇貴妃不忙,想過去說說話,春兒答應著去了。
彼時黛玉剛從養性殿回來,給溢提親的實在太多,單憑畫像看著個個不錯,還是泓出了主意,等過了十五,把差不多的女孩都請到宮裡來,讓溢自已挑選吧。
黛玉進了常用暖閣,脫掉了靴子倚在炕上,就見雪雁和冰湖兩人互相使著眼色,且得意洋洋的,黛玉問道:「你們兩個又搗什麼鬼?」
雪雁笑道:「娘娘可還記得在賈府時,誰與您一天生日?」
誰?黛玉想了想,說道:「是襲人吧。」
「如今襲人借了娘娘的光,賺大發了。」雪雁說完與冰湖兩人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