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自受!」
花煙又冷酷無情的說了一句。
小可驀地睜開眼,眼底寒芒懾人,可,當目光落在身周的七盞琉璃燈上時,眼底的寒意悄然退去。什麼都沒說。
花煙依舊是姿態高雅的坐在病床邊上,「如果不是你以前偷懶不練功,如今也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如果不是你驕傲自滿,如今也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如果不是你輕敵傲慢,如今也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如果不是你……」
每說一句,花煙的臉色就慘白一份,最後輕輕合上眼,眼裡有著埋怨,「如果不是他們寵著你,如今也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寵啊,是寵,小可姑娘就是被花家的那些人給寵狠了。其實花煙早就提議讓小可出去歷練,出去歷練,好為真正的歷練做準備;可花家祖宗們次次都說太小了,太小了,再等等,再等等。
小什麼,他們哪個不是這麼過來的,想十八叔當年,不滿三歲就被老爺子給扔出去了。
「他們要是真寵我,就不會……哼!」小可憤憤的偏過頭。那聲冷哼,正對著臉側的一盞琉璃燈。琉璃燈上的青藍色火焰頓時熄滅!
「噗——」
驀地,一口鮮血噴出,花煙虛弱的撐在床邊,臉色瞬間慘白毫無人色,嘴角,一滴滴的血漬滴下,紅紅艷艷的嘴角與蒼白如紙的臉色形成鮮明的對比,更顯得詭異妖魅!
「你別亂動好不好。」花煙低頭苦笑一聲,「想讓我死,也不急在這一時!」
「你……」沒事吧?後面幾個字,小可沒問出聲。她彆扭的將頭偏向另一邊,這次動作卻是輕柔緩慢。其實她想說,她不是故意的。可,會信嗎?寥寂的輕笑一聲,連自己都不會信。
七燈續傷大陣!
療傷的奇幻大陣。
天道之下,大衍五十!
取其四九,留,一線生機!
而這七燈續傷大陣就是利用這一線生機,將重傷人的傷轉移到施陣人的身上。這等逆天之法,自有不足之處。轉移一層的傷,那麼施陣人就要承受三層。而施陣的過程中更是凶險萬分,只要燈滅一隻,那麼施陣之人就等著受罪吧!
這是花家的普通大陣,其中的要害,小可也清楚,可她就是不小心弄滅了一盞燈。你說她不是故意的,花煙能相信嗎?
——不可忽視的分割線——
花家村
村口的大槐樹下,兩位俊美的男子對坐著,面前擺著一盤黑白旗子。一雙極為漂亮的大手輕捻起一顆黑子,黑子在結骨分明的兩指間,一黑一白,極為惹眼。順著手向上,是位男子,男子長相俊美異常,劍眉高挑,漆黑的眼眸傲然淡漠,宛如倒映在千年寒冰之上的秋月。一襲墨綠長袍在身,清雅,淡然,俊美!長髮青絲披肩,兩耳鬢的梳向後腦,兩縷合在一起,用一柄紫色的精緻玉梳扣住,合在一起柔順地垂下。好一個人間極品!
十九叔執起旗子,並未急著落下,清然的眸子斜睨了一眼身旁的石台。石台全身呈碧綠色,晶瑩剔透,好似一塊石玉。細看之下,石台中好似有絲絲水線流動,詭譎之極!
十九叔揮手,寬大的袖袍拂過石台,面上塵灰燼落,輕歎一聲,「小可兒以前經常坐在這上面練功滴。」淡淡的懷念,淡淡的思念,淡淡的心疼。
可不是咯!
心疼唄。被流放三年,爹不疼娘不愛,連叔叔姑姑們也眼睜睜的看著,不幫忙。可憐死咯~
這時候,九叔過來了。九叔換下那身唐裝後就再也沒穿上,一件純白色的襯衫,一股成熟優雅的別緻魅力在週身縈繞,白襯衫的領口微微敞開,露出小麥色的皮膚,整個人都顯得狂野不拘,邪魅性感。
簡直是迷死人了!
落落大方的在十九叔掃乾淨的石台上坐下,「你們說,小可兒咋就這麼狠心呢,回來了都不知道回家看看我們。」那模樣就跟獨守空房,埋怨官人施雨露不均的十八房小妾!
十三叔手裡的白子兒一落,棋局頓時風雲變幻,黑子死傷一片。十三叔和十九叔都沒說話,只是眼神深邃了幾分。
「你們說,那小色鬼是不是又看上哪家良男了,然後嫌棄我們人老珠黃……」九叔也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把小鏡子,左照照,右看看,在確定自己還是如此丰神俊朗、風流倜儻、風度翩翩、風華絕代之後,將小鏡子放下了。
歪著腦袋,看著深邃湛藍的天空,低喃著,「你們說,要不要派個極品大帥哥,把那個小色鬼給勾引回來啊?」
「啪!」十九叔兩指間夾著的黑子瞬間絆成兩半。
十三叔的臉色也頓時黑如鍋底。
不過……兩人暗暗點頭,這個辦法乃是上上之策,可行!
李長官跑了城東又跑城西,買了皮蛋瘦肉粥又買付記豆漿,可苦了他鳥。等李長官回到醫院,已經是早上八點了。
一晚上沒睡,李長官依舊神采奕奕,俊朗非凡,一手提著皮蛋瘦肉粥,一手豆漿,踏進了305軍區宗醫院。一路上,不知看傻了、看癡了多少小護士。
李長官輕輕開門,緩緩轉身,然後又輕輕將門合上。回眸看向病床——怒吼聲響!
「花煙——!」
李長官那個怒啊,那個氣啊!
顫抖著手,指著躺在床上的花煙,然後又顫抖著手,指著躺在地上的女兒。
花煙大小姐朦朦朧朧的睜眼,迷茫的四處看看,還沒看清呢,就被李長官那張暴怒的臉給嚇著鳥。
「喝——你幹什麼?」花煙大小姐被嚇得直接跳起來了。
李長官扭曲著臉,咬牙切齒,「我幹什麼!你看看你幹什麼,啊啊!你說說你在幹什麼!?不是叫你好好看著女兒麼!好好看著女兒,你倒好,睡得挺香的啊?還把床給佔著了,睡得舒服啊?」
李長官氣得不止手發抖,就連全身都在抖,粗魯的把花煙大小姐拉起來,小心翼翼的抱起自家孩子,將她放床上。
花煙大小姐從沒想到他會對自己這麼粗魯,猝不及防的被他摔在了地上。要是平時,花煙大小姐哪有這麼脆弱啊,昨晚給小可姑娘擺了七燈續傷大陣,小可身上的傷有四分轉她身上了,再加上一份轉三份,也就是十二分的重傷,比小可姑娘身上的傷還重。還加上小可的不小心,更是雪上加霜。要不是有一身高深的修為抵著,這會兒怕是早在停屍房裡呆著鳥。
也是因為傷勢嚴重,只來得及給小可穿上衣服,就昏過去了,正好昏倒在病床上。好死不死的,小可姑娘也昏了,又正好昏倒在床下。這場面看著就像晚上花煙大小姐和小可姑娘爭床睡,半夜把小可姑娘提下床了。
花煙捂著肚子,緩緩的從地上爬起來,每動一分就像是傾盡所有的力氣。
「咳咳……」突然感覺喉頭一股血腥味往外翻湧,花煙背過身子,捂著嘴,壓低聲音輕咳。一股紅艷艷的鮮血從白玉的指縫間流出!
李長官聽見她的輕咳聲,心頓時軟了下來,正想回頭看看她,可,手無意間碰到女兒的肌膚——滾燙如開水!
剛軟下去的心,頓時硬如鋼鐵,怒意橫生。李長官這回是真的生氣了,很生氣,並沒有對花煙大吼大叫,只是淡淡的說了一聲,「你出去吧!」淡淡的語聲中包涵許多,傷心,寥寂,失望。他本來以為,花煙是愛女兒的,只是方式不同;他本來以為,花煙是關心女兒的,只是不知道怎麼表現。現在看來,是他想錯了。
李長官給小可捂好被子,在床邊坐下,伸手,憐愛的摸著小可的臉,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那笑甚是淒涼。或許他自始至終都是錯的,他不該強行將她留在身邊,不該糾纏她這麼多年。因為她不愛他,所以,她不愛他的孩子。現在回想起來,她是真的不愛他的孩子,她是真的不愛他的女兒小可。失蹤三年,她從來都不著急,依舊逍遙自在,依舊享受生活……
「你出去吧!」
在他說這話時,花煙的身體一僵,沒說話,也沒動,那表情有些難以置信!
李長官伸手按下床頭的緊急按鈴,由始至終都未曾回頭看她一眼,再次開口,「你出去吧!」
還是那句話,卻!
包涵著從未有過的冷酷絕情。
這時,一群穿白衣的醫生匆匆闖進來了,花煙大小姐被他們撞得踉蹌幾步,然後被擠到了門口。不過花湮沒走,輕輕的倚靠著門框,沒看房間裡,清然的眼神看著空蕩蕩的長廊,不知在想什麼。
「真是胡鬧!胡鬧!」
病房內,是個老醫生在給小可姑娘檢查。檢查完,也不管李長官是什麼身份,沉著臉就開口教訓他,「這孩子本就貧血體弱,你們還不好好照顧,就讓她一晚上躺在冰涼的地板上,能不生病發燒嗎?你們這是怎麼做父母的,簡直是胡鬧!」
李長官眼神黯然,站在床旁,不停的給小可姑娘壓被角,不反駁,低著頭一副受教的模樣。
老醫生見他這模樣,心氣兒頓時高漲,越罵越厲害鳥,「你們這些做父母的,不想要孩子,就不要生,何必讓她來這個世上受罪呢。生了就丟在一邊,不管不問,等她大了,自個兒老了,就撿著便宜鳥。這個時候就能想起兒女來,防老呢……」越扯越遠!
倚在門口的花煙大小姐輕笑一聲,舉步去了洗手間。放水將手上和嘴角的血漬洗了,抬頭看著鏡子裡的女人。
那眉,婉轉雙蛾遠山色。
那眼,回眸一笑,百媚叢生。
那唇,柔然如蜜桃,水潤的光澤。
那肌膚,柔心弱骨神清骨秀,香肌玉體玉骨冰肌。
那姿態,長顰減翠,瘦綠消紅——病美人來著!
可不是嘛,病美人來著。
花煙大小姐摸著蒼白病態的臉,她咋就不是一個好母親了?她怎麼就沒照顧她了?為了給她療傷,為了讓她又自保的能力,她都成這幅鬼樣子了。還被那狼崽子反咬一口,暗暗給害了一通!(說得是小可姑娘吹燈的事呢!)
花家人的地位在四界中超然,樹敵自然也多,先不說其他的,就說這世上的妖魔鬼怪,有一大半都是敵人。小可姑娘受如此重傷,那些妖魔肯定會趁虛而入。她這個樣子,莫說對付妖魔了,就是一個小小的厲鬼都不行。
花煙怕她出事,就用七燈續傷大陣將傷勢轉一半到自己身上。花煙本想,一半的傷勢,以她的功力不成問題。好多人都覺得花煙是花家修為最低的那個,其實不然。花煙修煉的時候雖然不認真,可她的天賦是最好的,別人努力修煉半個月,她兩天就能追上。當老爺子每每感歎她不成氣候的時候,並不說她修為低,而是感歎她浪費如此好的天賦。
「咳咳——」猩紅的血液再次從嘴角溢出,一路蜿蜒直至下顎,最後一滴一滴的滴在水槽中。十幾分鐘過去了,猩紅的液體沒有停的趨勢,水槽的水全被染成紅艷艷的一片,詭異之極!
花煙看著水槽的血水出神,任由它流,沒管它。突然,她伸出手,深入水槽中,將手再次抬起來的時候,潔白的雙手全是紅艷艷的,看著『紅通通』的雙手,美目中流露出一股嗜血的瘋狂。轉而,所有的情緒都在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這時,腳步聲突然在門口響起,洗手間的門緩緩打開,進來的是一個小護士。小護士看著滿槽的血,下意識的驚呼一聲,眼裡並沒有驚懼,只是驚訝。護士嘛,見血見管了,又不是那些閨中大小姐,有什麼好尖叫的。
小護士走進花煙身邊,蹙著眉問,「你怎麼了?這是你流的血嗎?」語氣中透著關心。
救死扶傷是醫生的天職,可也是她們的職責。
見著病人關懷一下,應該的,應該的。
花煙不慌不慢的放水,將水槽裡的血沖走,然後將手上的血液清洗乾淨,淡淡的斜睨了小護士一眼,「沒事!只是油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