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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十二章 文 / 葉家娘子

    97全文字更新這是一間雅致而清幽的小院,入門是曲折遊廊,階下是青磚鋪成的甬路。97全文字更新。請記住本站上面小小兩三房舍,一明兩暗,裡面都是合著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從裡間房內又得一小門,出去則是後院,有大株喬木兼著芭蕉。大雪將芭蕉壓得形式一座小山,不時的有「撲擻,撲擻」的聲音傳來,卻原來是厚葉不堪雪的重負,被壓折,而滑落一地的雪。

    屋內,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無,只案上一個土定瓶,瓶中供著數枝梅花,並兩部書,茶奩茶杯而已。臨窗大炕上亦只是簡單的鋪了一層氈並一幾,几案上是一盞尚冒著氤氤之汽的熱茶。

    窗台一側,男子一身白衣,輕裘緩帶,神態甚是瀟灑,雙目斜飛,面目俊雅,卻又英氣逼人,一身裝扮及氣度,儼然是一位富貴王孫。

    「主上。」女子的聲音,嬌中帶著幾分妖,柔中夾著幾分媚。

    男人蹙了蹙眉頭,淡淡道:「怎麼,他們中便無一人看上你?」

    女人神色一僵,聲音便顯得有幾分僵硬,失了之前的妖媚,「屬下無能。」

    女人的聲音一落,四周便靜了一靜,靜謐之中,一股淺淺的龍涎香隨著濕冷的空氣緩緩飄散。

    「下去吧。」

    「是。」

    一陣細碎的步子聲響過後,屋裡再次陷入一片安靜。

    女人拖著長長牡丹薄水煙逶迤拖地長裙,緩緩的停在小院外,大紅的織錦皮毛斗篷下,女人眉清目秀,清麗勝仙,有一份天然去雕飾的自然清新,尤其是眉間唇畔的氣韻,雅致溫婉。只這溫婉之中卻又透著幾分淡淡的漠然。她緩緩仰首,目光停佇在那刃半掩的門上,良久,唇角微微輕挽,一個淺到似無的涼笑隨著唇畔雪花一同飄落。

    女人大紅的身影在漫天的飛雪中漸行漸遠,屋子裡氣質軒華的男子霍然轉身,撩了眼一直立於一側,默然無聲的溫文公子,唇角輕揚,淡淡道:「之謙……」

    被喚作之謙的少年公子往前一步,沉聲道:「世子有何吩咐?」

    「怎麼辦?蝶衣她失敗了。」

    「世子。」少年公子略一沉吟,緩緩道:「蝶衣成功失敗並無多大關係,關健是我們不能失手。」

    「你說的有道理。」頓了頓又道:「去安排吧,我要盡快見上那位小姐一面。」

    「是。」

    ……

    林俯。

    沉香榭的下人們從早起便被林鶴軒指揮得七腳八手的忙進忙出。

    容氏眼見得身邊連個使喚的人都沒了,不由擰了眉頭看向一側好整以暇捧了本書斜臥在美人榻上的林鶴軒,柔聲道:「爺這是要做什麼?這一群人進進出出毛手毛腳的,也不知道做些什麼?」

    林鶴軒扔了手裡的書,環顧四周,見屋裡連個侍候的人也沒有,不由「撲哧」一聲輕笑道:「也怪不得你抱怨,竟是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末了,對外喊道:「去,將玉枝喊來,讓她來侍候奶奶。」

    不多時,玉枝便撩了簾子進來。

    一進屋子,因著屋裡暖融融的熱氣,她便呵了口熱氣,搓著被凍得冰冷的手,道:「今天外面可真冷。」

    容氏指了屋子中間燒著的炭盆道:「快來烤烤火吧。」歇了歇又道:「你們在做什麼呢?」

    玉枝抬頭現上正笑盈盈看過來的林鶴軒,臉上不由得便熱了熱,憑良心說,自家二爺真的是個好看的人,照說也不是初見,這張臉都不知看了多少回,可即使是這樣,還是看一回,心跳便亂一回。

    「奶奶問二爺便是了。」

    容氏看著林鶴軒,「你又在玩什麼呢?」

    林鶴軒扔了手裡的書,起身走到容氏身前在她身側落坐,執了容氏的手,把玩著她玉一樣的手指,笑道:「等會你就知道了。」又轉了頭對玉枝道:「怎樣,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吧?」

    玉枝連連點頭道:「爺和奶奶,這時候過去,便也妥當了。」

    「那好,你去給你家奶奶取了那件孔雀毛的緞繡氅衣來。」

    林鶴軒的話一落,容氏不由得便顫了顫,輕聲道:「我這幾日穿的都是狐狸毛的氅衣,好端端的將它取出來做什麼?」話落,似是不經意的撩了眼看林鶴軒。

    卻見,林鶴軒淡淡一笑,道:「冰天雪地的,你那一身綠毛毛多多少少能減輕點寒意不是!」

    容氏笑了笑,見還站在一側的玉枝,便道:「去吧,難得我們二爺有這雅興。」

    不多時,玉枝便取了件綠得發翠的輕裘出來。

    容氏才看上一眼,便覺得心怦怦亂跳,似要跳出來一般,又少不得偷偷拿眼去瞟林鶴軒,不曾想,林鶴軒正幾步走到了跟前,自玉枝手裡取了那孔雀裘,兩手一抖,便替她披上了身。手指靈活的在她頜下繫了個結,上上下下一打量,讚道:「你這一身走了出去,只怕九天仙女見了你也要羞紅了臉。」

    容氏撲哧一聲輕笑,挑了嘴角道:「從前也不知道爺是這麼個會逗人的。」

    林鶴軒上前攬了她,附身往她耳裡輕吹了一口熱氣,壓低了聲音道:「你這是抱怨我往日好話說少了?」

    容氏被他那一口熱氣吹得心像是被熱油滾了一滾似的,腳板心處生起一抹燥火,那火燒到一半,在她仰臉看向林鶴軒那似雕似刻的側臉時,不由便得熄了個透。神色間也跟著起了一層淡淡的郁氣。

    林鶴軒卻似渾然不覺,執著她手的那隻手往容氏掌心撓了撓,道:「怎的不說話了?」

    容氏扯了個笑臉,輕聲道:「好話都被你說完了,我還說什麼。」

    林鶴軒還待再說,那邊玉枝已然道:「二爺,奶奶,您們再耽擱下去,玉釉、蓮葉、白蘇她們幾個就要成雪人了。」

    容氏便笑了道:「正是,眼巴巴的說要給我個驚喜,這喜,原來就是幾句好聽話不成!」

    林鶴軒便笑了執了容氏的手,「走,走。」

    七拐八拐的將容氏帶到了沉香榭後的小池邊,遠遠的便見玉釉、蓮葉幾個婢女縮手縮腳的站著,一身黑色的蓑衣壓了厚厚的一層雪。到真成了雪人!

    「二爺,奶奶。」玉釉先走了上前,指了池邊用大紅氈毯圍著的亭子道:「都準備好了。」

    林鶴軒挑眉看著容氏道:「玉釉越來越能幹了。」

    容氏笑了回道:「她原本就是個伶俐的。」見玉釉紅了臉,手足失措的樣子,容氏擺了手道:「屋裡給你們備下了薑湯,快與蓮葉她們去吃一碗吧,大冷的天可別凍著了。」

    「謝奶奶。」玉釉行了一禮,合著眾人退了下去。

    「莫非乾坤便在那亭子裡?」容氏指了亭子對林鶴軒道。

    林鶴軒勾唇一笑,「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容氏一笑,提了步子朝亭子走去。

    林鶴軒擺了擺手,對一側侍候的玉枝道:「你也下去吧,這裡不需要人了。」

    玉枝略一猶豫,眼角的餘光見容氏揮了揮袖籠,便福了一福,返身走了開去。

    「到底是什麼呢?」容氏站住了腳,返身衝著林鶴軒溫婉一笑,她一身上大紅的洋緞窄裉襖,罩了件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披了身綠的發翠的孔雀裘。人都說美人如花隔雲端,她這麼笑盈盈的往那一站,端的不就是這份感覺麼!

    林鶴軒上前幾步,將容氏發間的簪子正了正,又附著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容氏臉色一紅,嗔怒的瞪了林鶴軒幾眼,林鶴軒便又笑了作揖打恭的討著饒,兩人說說笑笑的進了亭子。

    厚厚的氈毯一掀,容氏眼前便亮了亮,但見小小的亭子間內,鋪了厚重的大紅團花地毯,中間擺放了一茶几,茶几上是熱氣騰騰的小鍋子,鍋子的旁邊拿上等的瓷器裝了各色鮮肉果蔬,份量都很少,但搭配的很是誘人!

    「這是……」容氏疑惑的看向林鶴軒。

    林鶴軒上擁了容氏的肩,帶到案幾後落坐,輕聲道:「前兩日于飛喚了我去賞梅,你知道的荊國公俯後花院的那方梅林算是中州城裡一等一的勝景了。」

    「然後,我便想著,我們俯裡雖然沒有那片梅林,但這池子放在平日裡沒什麼,然這大雪紛飛的天,隔著這紅紗看著浩浩碧波,片片白雪,也是挺有意境的。」

    容氏不由便順著林鶴軒的手看了過去,果不其然。

    鵝毛大的雪團輕盈盈的飄著,飄入涔涔的池水瞬間便溶入不見。汪汪一池碧水,此刻因了天地之間的一片白,或淺如清玉,又或是彎彎如帶。寒風乍起,池水掀動,那些飄啊落的雪花,如顰似笑,如蹙若慍!

    容氏忍不丁的便怔了怔,這般美景,日夜隨身,她怎就不覺?這般美景,她又有多少年不曾留意,不曾……

    「好美!」

    手上一暖,抬頭看去,便見林鶴軒持了盞白底青花的酒盞,眉目含笑的看著她。容氏乍一對上那汪深遂的黑,不由愕了愕,顫聲道:「怎麼了?」

    「喝杯酒熱熱身子吧。」林鶴軒手輕抬,酒杯便湊到了容氏的唇邊。

    容氏臉上一紅,鼻下是盈盈的清酒香,不自覺的便張了嘴,吐下了那杯酒,酒味芳醇,甜而芳香。

    「什麼酒,味道這般好。」

    「是果子酒。」林鶴軒取了案上的酒盅,又倒上一杯,遞了過來。

    「俯裡什麼時候有這種酒了。」容氏接了並不飲,卻是放在手裡把玩。

    林鶴軒笑道:「這可不是我們俯裡的,這是于飛送來的,是淑太妃今年的賞賜,統共也就分了五盅,我們得了一盅。」

    容氏便挑了眉頭,笑道:「即是如此,你該拿去孝敬太太才是,怎的卻給了我?」

    林鶴軒挑眉一笑,道:「太太是太太,太太自該孝敬,可你……」

    容氏見她忽然停了不說,不由眉眼一撩,頗有風情的道:「我怎的了?」

    「你,我也是要疼的不是!」林鶴軒探臂將容氏撈在了懷裡,又分了一隻手出來拿筷就著熱騰騰的湯水,涮起了菜。「來,我們邊吃邊看風景吧。」

    容氏吃了兩口小菜,又喝了幾杯果子酒,不想那酒喝起來口感極好,卻是個後勁很足的。身側,林鶴軒又溫言淺語的勸著,不時的說幾句打趣的話。

    不多時,酒勁上湧,容氏看著眼前漫妙的美景,聞著林鶴軒身上淡淡的蘭草香,不由得便悲從中來,眼眶紅了紅。好在她神思尚留有幾分清明,硬是將浮在眼裡的淚逼了回去。看著一道紅紗帳外的美景,淒淒一笑。

    「爺,你花了這般心思,可是有事要囑托妾身?」容氏回身,微紅的眼直勾勾的看著林鶴軒。

    林鶴軒眉頭一挑,笑道:「瞧你,心思這般重,怪不得越來越瘦。」

    容氏低了頭看著自己盈盈一握的細腰,吃吃一笑,「妾身真的很瘦嗎?」

    林鶴軒不容反駁的道:「一隻手都握得過來,你說瘦不瘦!」

    容氏默然了半響,瘦嗎?當然瘦。她記得她新嫁時做的那些衣裳,一件也穿不了了,都大了。有些衣裳,明明前後不過隔了幾日,可再拿出來穿時,似乎空蕩了很多!

    「唉……」悠悠的歎了口氣,容氏淡淡一笑,「挺好,省了不少的布料呢!」

    林鶴軒聽著她帶了嘲諷的笑,神色一黯,「妙魚,我知道是我不好……」

    「爺。」容氏尖了嗓子,待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時,謙然的一笑,幽幽道:「您別說了。」

    一時間,亭子間便沒了適才的歡欣,爐子裡的炭火也似乎燒到頭。

    林鶴軒正準備喊了人來加炭,亭子外,卻響起玉枝的聲音。

    「二爺,奶奶,華家的表少爺來了。」

    亭子間裡,林鶴軒挑了眉頭看著容氏,忽的便眉眼如花,綻開一抹淺笑,「妙魚,這下好了,他來了,你應該開心了。」

    容氏臉上的淡淡的笑便僵了僵,幹著喉嚨道:「爺,您這話說得……」

    林鶴軒執了她的手,站起,朝亭子外走,一邊走,一邊道:「你們自小一起長大,我記得你們最後一次見面還是你新嫁的那天,他來送嫁。自後,便不再得見了,是嗎?」

    容氏點了點頭。

    「一起長大的情份總是不一樣的,爺不是迂腐之人,走,我們去見見他。」

    林鶴軒欲待重新去牽容氏的手,容氏卻是揚眉一笑,柔聲道:「爺先去吧,莫讓表兄久等了。」

    林鶴軒想了想,道:「那也好,我先去,你慢慢來。」

    眼見得林鶴軒身影幾步便只剩下個影子,容氏才長長的透了口氣,玉枝幾步上前扶了容氏,這才發現容氏的手竟微微的顫抖著。

    「奶奶,」玉枝猶疑的看著容氏,「您這是?」

    容氏一手扶了玉枝,一手緊緊的攥著胸口的衣襟,精緻的臉上神色很是詭異,「玉枝,你有沒有發現,爺,他今天很奇怪!」

    玉枝想了想,搖了搖頭。

    容氏還欲再說,卻一時間又不知從何說起。這樣的夫妻小調,從前林鶴軒也時常會玩上一玩。難道說,真的是她多心了?

    「奶奶,許是那位要過門了,爺想著寬寬您的心……」玉枝從旁勸解道。

    容氏搖了搖頭,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順了玉枝的話,「也許吧。」

    玉枝四下裡看了看,見四周無人,飛快的壓了聲音在容氏耳邊說了幾句話。容氏低垂著頭趕路的身子一個踉蹌,差點撲倒在地。好在玉枝眼疾手快,牢牢的攙住了她的手。

    容氏穩了身子,看向玉枝,玉枝堅定的點了點頭。乍然間,容氏臉頰便生起了兩抹紅雲,眸光中亦多了汪亮亮的色彩。

    ……

    前廳,林鶴軒正陪著一錦服華衫少年公子,輕聲說笑著。

    不多時,容氏扶了玉枝的手進來,上前與華衫公子見禮,「妙魚,見過表兄。」

    華衫公子輕聲一笑,虛抬了手道:「表妹不用多禮,適才聽鶴軒說,你們正在圍爐賞雪,怕是我突然造訪,擾了你們的雅興吧!」

    容氏睃了眼林鶴軒,見林鶴軒正笑盈盈的看著他二人,一雙漆黑的眸子似浸在水中的黑矍石,深的讓人看不到底,容氏莫名的竟心慌了半拍。稍傾,耳邊響起林鶴軒的笑語聲。她才霍然回神。

    「銘皓兄言重了,閨閣之樂,什麼時候都一樣的。到是你,難得來趟中州,又與妙魚有著從小一起長大的情份,怎樣都該招待好你才是!」

    林鶴軒說到那從小長大的情份處時,嗓音突的便拔了拔。而華銘皓正低了頭捧茶盞的手亦跟著定了定,他微微的撩了眼,見林鶴軒卻滿是寵溺的看著容氏柔柔的笑。

    容氏亦跟著笑了道:「正是,表兄難得來,我去廚房讓他們做桌好菜,你與二爺好生喝一幾杯。」話落,以目光示意林鶴軒。

    林鶴軒淡淡的頜了首,道:「去吧。」

    容氏才剛起了身子,門外卻響起小廝從安的聲音。

    「二爺,沈三爺派了小夏來,說是請您過一趟,有事商議。」

    容氏才起的身子便僵在了那,為難的看向林鶴軒。

    「你看這……」林鶴軒看向華銘皓。

    華銘皓放了手裡的茶盞,輕聲道:「你去吧,我這次來在中州城裡要耽擱些時日。喝酒的機會,多的是。」

    林鶴軒便站起身,囑咐容氏,「你好生招待下銘皓兄,我去去便來。」

    容氏還想說些什麼,林鶴軒已經對著華銘皓抱了抱拳,一掀簾子走了出去。

    廳堂裡便剩下兩人怔怔的看著彼此。

    而林鶴軒在一甩簾子,走出沉香榭的那一刻,臉上的笑便似空中的雪,被寒風吹得無影無蹤。候在門外的從安恭了身子迎上去。林鶴軒使了個眼色給他,從安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玉枝,你去廚房說一聲,做幾道表少爺愛吃的菜。」

    「是,奶奶。」

    玉枝打了簾子退出來。

    屋子裡,華銘皓到得這時,一盞花也已快見底。

    容氏又喊了聲,「玉釉,替表少爺沏杯新茶。」

    候在外面的玉釉連忙應了聲,重新沏了杯新茶奉上。

    容氏擺了擺手,「你去外面看著點,我與表少爺說幾句話。」

    「是,奶奶。」玉釉應聲退下。

    ……

    藍俯,宜雨軒。

    藍雨薇捧了個手爐,坐在廊簷下,唇角含笑的看著春妮,半夏,藍錦燁幾人正滾了個大大的雪球,搭雪人。夏蘭,翠菊是個本份的,一側的鈴蘭看著幾人怎麼都不能將那雪團滾成球,不由便躍躍欲試的想要上前幫忙。又恐被藍雨薇責怪,只不住的拿眼看藍雨薇。

    「你要是想玩,便去玩吧。」

    得了藍雨薇的吩咐,鈴蘭歡呼一聲,便跑了下去。

    這邊廂,含雁撐了把油紙傘正與蔡婆子說說笑笑的走進來,冷不防的一個雪球兜頭而下,砸得她滿頭滿臉。

    「死丫頭,你玩瘋了。」含雁拍了一身的碎雪,朝偷偷往藍錦燁身後的藏的鈴蘭罵了聲,對笑瞇瞇坐在廊簷下看熱鬧的藍雨薇道:「小姐,這皮猴兒再寵便要上天了。」

    藍雨薇笑了道:「這麼大的雪,拘了人也拘不了心,索性讓她們玩個痛快。」

    含雁便瞪了幾個小丫頭道:「仔細著玩,小心別傷了自個兒,等會哭鼻子。」話落,朝藍雨薇使了個眼色。

    藍雨薇便笑了起身往裡走,一邊囑咐蔡婆子,「燒些薑湯放那,等會讓她們一人喝一碗。」

    蔡婆子連連應了。

    進了屋子,含雁換了身衣裳,又倒了杯熱茶,緩了緩口氣,才坐到藍雨薇身前,輕聲說起來。

    「打聽清楚了,那位爺,是林俯二奶奶娘家的表少爺。」

    「表少爺?」藍雨薇蹙了眉頭,即是表少爺,林鶴軒該識得的才是,怎的那天,卻是擦肩而過,林鶴軒竟還似是有意隱瞞了他自己似的。

    含雁點了點頭,「是容二奶奶母親姐姐俯上的少爺,兩人自小一起長大,情份不一般。」歇了歇又道:「這位表少爺,姓華,名銘皓。」

    「華銘皓!」

    藍雨薇似乎覺得這名字很隱約有些熟悉,卻一時間又想不起在哪聽說過。

    「小姐可還記得中宮之亂?」

    藍雨薇點了點頭,中宮之亂,她怎麼會忘記,便是那場亂,父親才丟了命不是。

    含雁深吸了一口氣,「這位華銘皓便是天成年間妃華靈芸的母族,華家的嫡少爺。」

    這麼大的來頭!藍雨薇忍不住便倒吸了口冷氣。

    「我記得,中宮之亂後,華家勢弱,但皇上卻封了這位華少爺正四品副驍騎參領的職位。」藍雨薇蹙眉道。

    含雁點頭附合,「小姐,沒記錯。華妃雖然被趕出宮庭,但是她臨去前求了皇帝給華少爺封了這麼個官。」

    藍雨薇不由便失笑,半響默然無語。

    含雁見她不說話,便也不敢多話,只安靜的坐在一邊。

    「那另一位呢,那位氣宇軒昂的公子,是哪家的爺?」

    含雁搖了搖頭,「那位爺沒打聽出來。」

    藍雨薇想了想,也是,此刻又不是在司隸,他們也不再是三品大員。光憑著含雁一個小丫鬟的身份,怎麼可能打聽出那個人來。

    「好了,你也去喝碗薑湯吧。」

    含雁福了禮,退下。

    華銘皓?表少爺!藍雨薇怔怔的念著這個名字。半響,忽的「撲哧」一聲便笑了出來。然笑聲才剛過,她不由得便又臉色一白,手緊緊攥了手裡的暖爐,卻是一失手,將手爐外面的布給扯了,蔥剝的指尖與滾燙的手爐碰個正著。

    「唔!」

    正撩了簾子進屋的尋雪聽得她這聲痛呼,幾步上前,失聲道:「怎麼了?」

    藍雨薇聞語抬頭,見是尋雪,連忙道:「沒什麼,燙了下。」話落又道:「你怎麼來了,可是母親那有事?」

    尋雪搖頭,已經去尋鵝油膏,替藍雨薇抹了起來,一邊抹一輕聲道:「小姐您也不能太由著那幾個小丫鬟了,該教的規矩還是要的教的。」

    藍雨薇笑了笑,「怎的好端端說起這話?」

    尋雪將手裡抹好的鵝油膏蓋好,重新放了原處。

    「今兒已是廿六,沒得幾日便是除夕。除夕一過,小姐您……」頓了頓,啞聲道:「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您不比我們清楚?含雁雖然能幹,可全指著她……人說雙拳難敵四手……」

    藍雨薇便明白了尋雪的意思,這丫頭是擔心她到了林俯後日子不好過呢!

    「你即這麼擔心,何不便跟了我過去,我也有個幫手不是!」

    尋雪霍然抬頭,看了藍雨薇,半響紅了臉,吃吃的道:「奴婢不是怕事,實在是奴婢怕幫不上小姐,反而拖累了小姐。」

    藍雨薇見尋雪兩頰飛紅媚麗如花,便「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好了,別擔心了,那又不是龍潭虎穴,還能吃了我不成!」

    「可是……」尋雪還想再說。

    藍雨薇搖頭,執了尋雪的手,「尋雪,替我看顧好太太。」

    因著藍雨薇莊重而沉凝的語氣,尋雪「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

    「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尋雪抬了頭看著藍雨薇,一字一句道:「小姐,奴婢在這發誓,一定會拿命護著太太。」

    「只讓你看顧好太太,生啊死的做什麼。」藍雨薇壓下心頭的微澀,一把將尋雪攙了起來。「好了,去把含雁尋來,商量下這個年怎麼過吧。」

    尋雪應了聲,正欲走出去,不想,含雁卻是幾步走了進來。

    主僕幾人便圍著張桌子,商量起過年的事宜來。

    ……

    同春樓。

    沈于飛把玩著手裡的酒盞,他的對面,林鶴軒正面無表情的扒拉著盤子裡冷得像冰碴的菜。

    「你說,如果三小姐在中州城裡開家酒樓,還會有同春樓麼?」沈于飛忽然道。

    林鶴軒抬了臉,眸色茫然的道,「她可能會認為做菜是道辛苦事吧!」

    「哦!」沈于飛失笑道:「我看她廚藝了得,還以為她對下廚很感興趣呢。」

    林鶴軒聞言不由失笑,半響道:「怎麼可能?你難道不知道,她每次都只是喜歡動嘴,剩下的都是交給她家裡的廚娘完成的麼?」

    「你瞭解的這麼清楚?」沈于飛挑了眉頭看林鶴軒。

    林鶴軒一窒,他瞭解她嗎?好像不是吧!他只是奇怪她一個千金大小姐怎麼就會燒菜了,然後某天「不小心」的便看到她在廚房裡翹了個二郎腿,捧了杯君山銀針,一句一句的教著她俯裡的婆子怎麼做那些名堂繁複的菜。想到這,林鶴軒的唇角便扯了扯。

    沈于飛看著他忽然挽起的唇角,詫異的道:「你怎麼了?」

    「沒怎麼。」林鶴軒的笑轉瞬即逝,許是玩厭了手裡的酒盞,將它一扔,伸了腰,起身度到窗前,看著已被白雪覆蓋怎麼也看不見的街道,半響,幽幽道:「大雪一下,哪是哪也分不清了,可是等雪一化,醜的還是醜的,美的還是美的!」

    沈于飛先是一怔,續而卻是眉宇一蹙,沉聲道:「方法那麼多,你卻偏要選最為難自己的,何苦。」

    林鶴軒眉宇輕顫,飄於其間的瑩白雪花便成了一滴冰冷的水沿著眉梢滑落,跌碎在睫間,他微微的仰起頭,任那冰冷滑過眼眶。

    「因為,我們都是身不由己的人。」

    ……

    「你說什麼?」似是極為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容氏霍然起身,目光直直的逼視著眼前溫溫如玉的少年公子,搖了頭,顫了聲道:「不,這不可能,這不會是真的。」

    華銘皓歎了口氣,起身按了容氏的手,「你坐下聽我慢慢跟你說。」

    「我不聽。」容氏一邊搖頭,眼淚一邊嘩嘩的往外流,她抬了手,胡亂的擦著,只那眼淚卻是越擦越多,不任她怎麼擦都擦不完,「由來,你都說讓我聽你的,一直以來,我也都聽你的,我如果當初大凡能按著自己的主意走,便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華銘皓被容氏說得一怔,稍傾,臉上便浮起了一抹青白。他探手想要安撫容氏,然手才抬起,卻在看到屋內的擺設時,那手又緩緩的垂了下來。

    屋子裡便只聞容氏細細碎碎的哭泣聲。

    守在屋外的玉釉,回頭看了眼屋內的情形,細長的眸子裡劃過一抹疑惑,微微的挪了挪腳,離門口近了些。

    「是我對不起你,當初若是我能果決點,你我也不至於有今天這樣的結果。」華銘皓痛聲道。

    容氏抖了抖肩,然哭聲卻越發的淒淒。

    「可是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不曾成親,身邊連個親近點的人也沒有,你便不知道是為什麼嗎?」華銘皓直了嗓子道:「我沒有忘記我當初給你的承諾,我也一直在努力。」

    容氏的哭聲便小了些。

    玉釉的身子又靠近了些。

    「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容氏哽聲道。

    「不是的,你聽我說。」華銘皓上前一步,執了容氏的手,急聲道:「我們只要幫世子完成這件事,姑姑只要回了宮……。」

    「那又怎麼樣?」容氏尖了嗓子,逼視著華銘皓,「從前,她不曾幫過我們,現如今一個失了寵,被逐出皇家的人,還能有什麼作用。」

    華銘皓的臉色不由便白了白,似是沒有想到容氏會說出這般尖刻的話來,她難道不知道,姑姑對華家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妙魚,你……」

    容氏似也驚覺到自己的失言,但很快心底的惱怒便戰勝了理智,她撇了頭,淡淡的道:「你不用再說了,左右他對我也很好,這樣的日子我也適應了……」

    「妙魚!」華銘皓顫了聲,打斷容氏的話,滿目赤紅的瞪著她,「你怎麼可以說這樣絕情的話,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絕情?」容氏呵呵輕笑,笑得眼淚飛濺。

    華銘皓再管不了許多,想要上前將容氏帶入懷裡,不料,容氏卻猛的往後退了一步。霍然抬頭,滿臉淚水的瞪著華銘皓,「我絕情?到底是誰對誰絕情?」

    華銘皓看著容氏梨花帶雨的臉,心一痛,口中便道:「妙魚,我們不說了,從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好嗎?」

    容氏搖頭,邊搖頭,邊道:「我也不想說,可是這裡。」她指著胸口的位置,淒聲道:「這裡過不去。」

    「當年,你說好,要來提親。我足足等了你一年,那一年裡,你在哪?」

    「父親當時行差就錯,母親厚顏求上門,你的母親,我的親姨母當時怎樣羞辱她的?」

    「林俯上門議親,我使了玉枝送信與你,那個時候你又在哪?」

    一字一句,如泣如訴,只問得華銘皓臉上血色盡失。頹然跌坐在椅子,只這還沒完。

    容氏斜睨了一眼他,冷冷一笑,繼續道:「你真以為我不知道嗎?你那個時候,正在想著要與惠妃的母族聯姻。」

    「不是的。」華銘皓歷聲道:「從頭到尾,我就沒同意過,那只是娘親的意思。」

    「你承認了?」容氏橫眉冷睨著華銘皓,「你承認有這回事了?」

    「妙魚,那都過去了。」華銘皓深吸了口氣,看著容氏,「你再氣再惱,可這些年來,我是不是一直孤身一人?」

    容氏的悲憤的神色便僵了僵。

    華銘皓眼見她神色有所鬆動,吸了口氣,繼續道:「你可以氣父親,也可以惱母親,可是你憑良心問,我可曾負過你半分?」

    容氏默了一默。

    華銘皓卻也不逼她,只從袖籠裡取了塊雪白的在邊角繡了一叢竹葉的帕子遞了上去,容氏不接,他歎了口氣,將帕子放在了容氏的手裡。

    屋外的雪不知什麼時候停了,玉釉看著那茫茫的雪白,黑黑的瞳仁裡跳過一抹奇異的光。她低頭瞅著身前新鋪的雪,垂了頭輕輕一笑,忽的抬了腳,來回的踏了起來,不多時,腳下的雪便成了一灘水。

    「你們怎麼確定便是她?」容氏看著帕子上的那叢墨竹,唇角勾起一抹深深的譏諷,她一直覺得得命運待她何其不公,可若是那個人知曉,她竟有著如此顯赫的身份,會不會恨不得去死?

    「其實前次便猜到人在中州城裡,只是不確定是誰。」華銘皓看著腳下的青磚,亦跟著微微一笑,「直至世子與玨翊公主碰了面,細細問起,然後再逐一排查,才……」頓了頓,忽又笑道:「當然,到底是不是她,少不得還要公主親自見過。」

    容氏抬了頭看著華銘皓,「你說遲了。」不待華銘皓開口,繼續道:「你想通過我的手將人攔下來,已是不可能的了。」

    「你五伯伯要出仕了。」

    容氏笑了笑,卻是涼的。

    「那又如何?」

    華銘皓鄒了眉頭,他不相信,容氏會聽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三房的大小姐提了婕妤了。」容氏看著華銘皓,「大小姐對皇上有救命之恩,按理說封個妃子什麼的也不為過,你知道為什麼沒有封妃嗎?」

    華銘皓抿了唇,目光冷冷的看著容氏。

    容氏抿唇一笑,「我們的大小姐說,不想挾恩求報。皇上若真有心,等她誕下一子半女再說。」末了,冷冷一嗤,斜睨了華銘皓,「你莫不是真以為我們大小姐她恭淑賢德?不,不是,她只不過是想要皇帝記著她,多去去她的毓秀宮。」

    「我問你,皇帝今年是不是去白馬寺比往年少了很多次?」

    「妙魚,你變了。」華銘皓突然道。

    「是啊,我變了。」容氏點了點頭,「是人,總是會變的。」

    「不!」華銘皓猛的起身,上前一步,一把攥了容氏的手,「你說過這裡是地獄,你一天也不想呆了;你說過,只要我來,你就會跟我走;你還說過……」

    「我說過很多。」容氏抬了頭,迎著華銘皓因為急切而略顯漲紅的臉,「你只記住了你想記住的。」

    「妙魚……」

    容氏微微的掙了掙,眼見掙不脫,便也不掙,垂了頭。

    「我真的幫不上你,今時非同往日。」

    華銘皓頹然的放了手,便在他轉身欲走時,身子一緊,卻見一雙手緊緊的環繞在了他的胸前,背後一具溫熱的身子緊緊貼著他。

    「我說過的話,從來沒不作數。」

    華銘皓一喜,轉身便擁住了身後的容氏,滿懷喜悅的道,「妙魚,我的妙魚……」

    屋外,玉釉眼見得玉枝領著幾個婆子朝這邊走來,跺了跺腳,高聲道:「玉枝,奶奶催了好幾回了,怎的這般久?」

    屋子裡相擁著的二人,瞬間分了開來,卻在目興相觸時,揚起了一抹會心的笑。下載本書請登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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