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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文 / 葉家娘子

    正舉了青花白瓷茶盞的中年男子怔了怔,線條柔和的五官之上,黑而入鬢的眉微微的挑了挑,續而便神態自然的輕啜了手裡的茶,抬起頭,看著藍利成,淡淡笑道:「好茶。」

    藍利成油光發亮的一側頰肉便神經質的抽了抽,附上一抹比哭略為好看一些的笑,「衛總管客氣了。」

    衛邵淡淡的笑了笑,目光落在桌面上大紅燙金貼子上,抬手將它推了推,推到藍利成身前。藍利成便像是看到蛇似的,不由自主的挪了挪身子,目光求助的看向藍利盛。

    「衛總管……」藍利盛笑了對衛邵道:「這事只怕要緩緩。」

    衛邵挑了挑眉,續而想起臨出門時林鶴軒的囑咐,於是道:「大老爺,三老爺,庚帖都換過了,我們太太也請人合過日子了。」頓了頓,笑道:「只怕是緩不了。」

    藍利盛臉上的笑便僵在了那,若是藍利和尚在,他們又何必懼於區區一個林俯。這一刻,藍利盛暗暗發誓,一定要三房的幾個哥兒走仕途。

    「老爺,三小姐出了儀門了。」陶琛一臉是汗的跑了進來。

    藍利成再顧不了衛邵,站起身子便急急的朝外走,邊走邊道:「沒用的東西,你們不會將她攔下。」

    陶琛抹了把臉上的汗,攔,怎麼攔,這位三小姐,左手一把剪子,右手一根白綾,誰攔她就扎誰。誰敢上前攔!

    「走,三老爺,我們一起去看看。」衛邵招呼了一聲藍利盛,藍利盛有心推辭,可衛邵已經走在了前頭,他只有跟上的份。

    儀門處,幾個小廝張了手,像是玩老鷹抓小雞似的,攔著正左右衝撞尋著出口的藍雨薇。此時的藍雨薇,頭髮也亂了,身上素白的衫子也髒了,兩隻眼睛紅腫如桃,喉嚨嘶啞的喝斥著那些小廝,不時的舉了手裡的剪子,胡亂的揮舞著。幾番差點就扎上小廝,幸好小廝們機靈,總在要緊關頭堪堪躲過,便是如此,早已嚇得臉色發白。再不敢靠前。

    「薇姐兒。」藍利成鏜鏜龍行虎步的上前,抬手便要去奪藍雨薇手裡的剪子,不想,他剛抬了手,藍雨薇手中的剪子便渾然不顧的朝他胸前直直的刺下來。

    「啊……」

    藍利成嚇得一個大退步,因為退得急,撲通一聲,便跌倒在地。「薇姐兒,你瘋了!」

    「我是瘋了。」藍雨薇素手一抖,寒光閃閃的剪子直指地上的藍利成,哭道:「你騙我,你們都在騙我。」

    陶琛一邊扶起藍利成,一邊勸道:「三小姐,你體諒大老爺,大老爺也是沒辦法……」

    「住嘴。」藍雨薇瞪了陶琛,「好一個沒辦法,你一句沒辦法我堂堂官家小姐便要給人做妾,那將來再遇上個沒辦法,是不是便要我孤兒寡母的命!」

    藍利盛才到跟前,聽了這話,不由得便一個踉蹌,幸虧衛邵眼疾手快,摻了一把。「三老爺,您小心。」

    藍利盛扯了扯唇想笑,卻在看到院當中持剪而立的藍雨薇時,細眸之中掠過一抹狠歷。衛邵微微的垂了眼,不言不語的站在一側。

    「薇姐兒,你莫不是以為鬧得我們沒臉了,這婚事便能退不成!」藍利成揉了傷處上前,瞪了藍雨薇,指著衛邵,「我也不怕跟你直說,這位便是林俯的總管,你問問他,可是我們不肯幫你?」

    藍雨薇眼睛都沒抬下,冷冷一笑。

    「伯父這話說得好笑,我問他,我是問他我的庚帖怎麼會跑進林俯?還是問他,林二少的庚帖怎麼就成了林二爺?」

    站著的衛邵不由便微微的挑了眼,從眼縫的餘光中打量這位三小姐。這般悍!也不知二爺是怎麼看上的?

    藍利成不由便跳了腳,正欲說是顏氏做下的事。不曾想藍雨薇已經仰天一聲嘶喊。

    「爹啊,你看到嗎?這就是你親如手足的兄弟啊。」

    藍利成倒吸了一口冷氣,只不待他那口冷氣順過來。

    藍雨薇已是幾步朝儀門外走,這一過儀門便是俯門。藍利成連連跺腳,喊道:「攔下她,快攔下她。」眼見小廝們畏畏縮縮不敢上前,又聽得俯門外似有人聲沸騰之勢。急切之下,不由便喊了聲,「薇姐兒,你到底想怎的?」

    「我不要給人做妾。」藍雨薇嘶聲道,直了脖子,漲紅了一張臉,聲嘶力竭道:「我父三品京官,你們讓我給人做妾,便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林俯不肯退親,我有什麼辦法。」藍利成跺了腳道:「薇姐兒,你便當可憐可憐你大伯父,可憐可憐你那些堂兄堂妹,給我們一條活路。」

    「我連自己都管不了,我還顧得上你們?」藍雨薇紅了眼怒聲道,「既知今日難為,當初為什麼又眼巴巴的要將我賣了?」見藍利成目光一凜,藍雨薇梗了脖子,尖聲道:「我也不為你們,這親你們也不用退,左右我死了,大家都乾淨。」話落,再次朝俯門外沖,一邊道:「是非公道,便讓世人分曉公道!」

    「咦,這是怎麼了?」

    一聲稍顯清冷的問訝異而起。

    「沈三爺,褚五爺。」衛邵連連上前行禮。

    藍利成與藍利盛見了,顧不得藍雨薇,急急上前行禮。一邊忖道,這個時候,怎麼就來這兩尊神。

    「衛總管?」沈于飛笑了上前道:「你怎的在這?好些日子沒見著軒二爺了,他忙些什麼?」

    衛邵低了頭道:「我是來給我們二爺下聘禮的。」

    沈于飛一雙漆似的眸便綻開了一抹黑色的禮花,「怎的你家二爺要納妾了?」

    「正是。」衛邵恭聲道。

    褚季行幾步上前,指了一身素白的藍雨薇,「莫不是這位三小姐?」

    衛邵點頭,「正是。」

    褚季行不由咋舌道:「唉呀,看似不願意呢。」

    衛邵苦笑道:「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便說要退親,庚帖也換過了,八字也合了,便是俯裡的院子也都修茸過了。」

    「這不是騙婚嗎?」沈于飛淡淡道。

    藍利成、藍利盛瞬間一頭冷汗。

    便在這時,得了消息的藍華言並著大房、三房的幾位少爺、小姐都齊齊的湧到了廳院中。

    「三爺,五爺。」藍華言上前,試圖將沈于飛褚季行引開,「大賀光臨,請到前廳用茶。」

    沈于飛撇了眼藍華言,淡淡道:「看這情況好似軒大爺仗勢要納你家三小姐為妾,華言,你我雖然交情不深,可這種恃強凌弱的事我最是痛恨,若真是如此,我一定會讓家父出面……」

    「誤會了,誤會了。」藍華言連連擺手,「不是的,不是的。」

    褚季行幾步上前,指了藍雨薇道:「三小姐一身素白,一手剪子,一手白綾的,這是做什麼?」

    藍華言聞言,不由便一臉漲紅,吱吱唔唔,答不出話。

    「爹啊,你等等女兒……」藍雨薇一聲慘號,舉了手裡的剪子便要往自己胸口上扎,那般的狠、那般的穩,竟不似做戲。

    直看得沈于飛,褚季行出了一背脊的冷汗。

    「三姐姐,你瘋了。」一抹蔥綠的身影衝了上去,牢牢的抓住了藍雨薇的手,一迭聲的喊道:「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來幫忙。」

    怔在當場的丫鬟婆子這才一擁而上,眾人七手八腳的除了藍雨薇手裡的剪子,又好言好語的相勸。

    「衛總管,您看……」藍利成為難的看著衛邵。

    衛邵揚眉看向藍利成,「藍大老爺,貼子是大太太使人送到我們俯上的,我只是個奴才,這種事,你還是與我們大太太說去吧,告辭。」話落,甩手便走。

    「我們也走吧。」沈于飛撩了眉頭,對褚季行道:「來的不是時候。」

    「沈三爺,褚五爺。」藍華言連連上前欲待挽留,二人卻是理也不理,轉身便走。

    藍利成,藍利盛大,藍華言連忙點頭哈腰的送了二人出俯,稍傾,藍利成返身氣勢逃洶洶的看著廳院中鬧哄哄的眾人,幾步上前撥開人群,對著正掙扎不停的藍雨薇,怒聲道:「到底要怎樣,你才肯。」

    藍雨薇猛的抬頭,目光如刀的迎著藍利成,「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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