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亮的水光傾洩在劉婆子身前一寸之地。
方氏愕然的看著瞬間收了手,甚至抬手撫了撫鬢端的藍雨薇。這是怎麼回事?不待她消化眼前這一幕,耳邊便響起藍雨薇冷冷的聲音。
「含雁你去趟趙家太太的俯上,請了趙家太太來。」藍雨薇一邊理裙裾,一邊道:「告訴她,如果她不來,我明天就三尺白綾吊死在趙俯的俯門外。」
含雁應了一聲是,略略收拾了一番返身便走。
屋子裡的人除卻藍雨薇的那幾個丫鬟合著婆子,眾人瞬間石化。
方氏第一次以一種全然不同的目光打量藍雨薇,她在這一瞬間意識到,她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她太自以為是了!明明這位三小姐從出現的那一刻起,便給予了她諸多警示無一不在宣告她不是好惹的主。可是她卻偏偏惹上了她!方氏甚至不敢想,這件事最終的走向會是什麼?想到這,方氏便覺得屁股底下似有千百萬根針在扎,她想派了人去攔顏茹梅,告訴她,千萬別上藍雨薇的當,可是藍雨薇那笑盈盈的眸子卻一刻也不曾離開她的身上!
顏氏在聽到劉婆子的那聲喊時,本還顫瑟瑟的身子忽的便不抖了,她死死的咬了唇,只將雙唇咬得鮮血淋漓猶自不覺。
「二嫂,你快鬆口。」白氏一聲驚叫,驚醒了眾人。
藍雨薇幾步上前,扶了顏氏,柔聲道:「母親,母親,您鬆開。」一邊抬手輕輕撫上顏氏的唇,試著讓顏氏鬆開那緊咬著的雙唇。
顏氏抬頭,在看到藍雨薇焦急的目光時,微微的鬆了嘴,才一張嘴,鮮紅的血便順著唇角流了一身。
白氏不由哽咽著道:「二嫂你這是做什麼啊!」話落,便抽了帕子坐在一側,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一時間,屋中之人,無不潸然淚下。
「雨薇,讓娘去死吧,娘有什麼臉活著!就是死了都沒臉去見你爹爹啊!」顏氏捶胸頓足的哭喊了起來。
原先跟著福娃在一側小花園玩的燁哥兒,走了回來,才一進屋便聽到顏氏撕心裂肺的哭聲,哇的一聲也跟著哭開了。撒開小腿跑了過去,一把抱了顏氏,扯了嗓子哭喊了起來。
「燁哥兒啊,我們沒法活了,現在是你姐姐,將來就是我們母子啊。不如一道大家一起死個乾淨,路上也好有個伴。」顏氏抱了燁哥兒在懷裡,拼了命的喊著。
方氏不由得便蹙了眉頭,顏氏的意思很明顯,話裡話外是將她也扯進去了。心下不由便敲起了邊鼓,連忙使了眼色給金霞和彩雲。
「去,出了這麼大的事,快去將老爺請了來。」
金霞和彩雲應了一聲,便要退下。
藍雨薇使了個眼色給含雁,含雁立刻跟了上去,「彩雲姐姐,這先生怎麼還不來,勞煩姐姐陪同我去看看。」
彩雲不由便睃眼看方氏,方氏咬了牙,還欲將胡嬤嬤使出去。
藍雨薇卻是一步走到方氏身前,撲通一聲跪在方氏膝下,仰了頭看著方氏,「伯母你可要為侄女做主啊。」
方氏伸了手去扶藍雨薇,這邊廂,含雁已經扯了彩雲朝外走。胡嬤嬤正打算偷偷的不引人注意走出去,不想,藍雨薇卻忽的抬了頭,目光極陰極涼的睃了眼垂頭搭手站在角落的福娃一眼。胡嬤嬤的腳便像生根似的,動不了了。
藍雨薇垂了眉眼,哀號一聲,撲倒在方氏的懷裡,扯了喉嚨的乾嚎。腦子裡卻在飛速的計算著,這件事,大房顯見是插了手的,三房應該不知情。等會顏茹梅來了,她要怎樣才能讓顏茹梅供出大房!
門外響起環珮丁當的聲,又有雜亂的話語聲。不多時一抹檀色的身影撲了進來,才進門,便呼天搶地的哭起來。
「姐姐啊,你這是要逼死我啊,你們自己議的親,怎麼就扯上我了。」
赫然是顏氏嫡親的庶妹,趙家的太太,顏茹梅。
哭倒在方氏懷裡的藍雨薇一瞬間便站了起來,方氏連忙伸手去扯,卻是撈了個空。下一瞬間,便聽到顏茹梅殺豬般的叫聲。
「薇姐兒,你這是做什麼?你瘋了不成,我是你姨母啊!」
便見藍雨薇一把攥住了顏氏堆在腦後的墮馬髻,連推帶搡的,幾下子就將個顏茹梅弄得狼狽不堪,照著顏茹梅的臉一口沫啐道:「姨母?你黑了心,爛了肺。這般欺我無父,母弱弟幼,這般作賤我,你得了什麼好處?你做下這喪盡天良泯滅良心的事,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轟?」
顏茹梅抱了腦袋,只被藍雨薇東拉西扯著,腦門子痛得發麻,不消一會兒,便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嘴裡哀哀求道:「薇姐兒,你鬆了手,我們好生說。」
藍雨薇卻是扯著顏氏,嚎天動地,大放悲聲,嘶了嗓子喊,「爹啊,你看見了沒有?女兒沒法活了,你黃泉路上等一等,女兒這就來陪你了。」不顧旁人的拉扯,只對著顏氏吼道:「姨母,你也別逼我,不就是死嗎?你且看著,我這就一根繩子吊死在你趙俯門外,讓人看看你趙家太太做下好事。」話落,手一甩,便將個顏茹梅一把推在地。轉身,便扯了那薄如蟬翼的絹紗,朝門外跑去。
「快攔下她。」方氏驚懼之下連連喊著。
便有丫鬟婆子七手八腳的上前攔了藍雨薇。
顏茹梅爬到顏氏身前,一把抱了顏氏的腳,哀聲哭道:「姐姐,我的親姐啊,這到底是怎麼了?薇姐兒這般不依不饒是要逼死了我啊!」
顏氏抱緊了懷裡的燁哥兒,對著顏茹梅的臉便狠狠啐了一口,怒聲道:「你這個天雷劈腦子五鬼分屍沒良心的賤人,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裝傻充愣的,左右孤兒寡母沒法活了,今兒先讓薇姐兒走前遭,我明兒便帶著燁哥兒一起撞死在你趙俯門前的石獅子上,讓世人看看你幹下的好事。」
顏茹梅臉色一瞬間便如金紙般,蠟黃中滲著慘白,她怎樣也不會想到,昔時那個在娘家軟軟弱弱的顏茹素會一下子變得這般潑辣強悍。她毫不懷疑,顏氏話中的真假,情急之下不由的便轉了臉去看方氏。方氏匆匆的撇了臉,避過了顏茹梅的目光。
「誰敢攔我!」一聲怒喝,藍雨薇怒瞪著白氏、方氏帶來的丫鬟,手中高高擎起那把寒光閃閃的剪子怒喝道:「不怕死的,便來試試。」
「瘋了,快把剪子給我搶下來。」方氏跺了腳叫著,轉而對顏氏道:「二弟妹,你快喊住薇丫頭,再這般鬧下去,可怎麼得了!」
顏氏抬了眉眼,目光清凜凜的看著方氏。方氏被那般清澈的目光看著,不由便心生慌亂,只暗暗的罵著,殺千刀的藍利成,怎麼到了這會子還不來!
方氏並不知曉,這會子藍利成被人給絆住了,金霞直急得在屋簷下打轉,可是侍候的人說了,老爺吩咐過了,誰都不許進去打擾!金霞無數次的想要衝進去,只才靠近屋簷,便被婆子堆了笑請開。只急得金霞跺著腳尖聲的喝罵起來。
「姨母,我這便去了。」藍雨薇對著幾近絕望的顏茹梅淺淺一笑,便大步朝外走。
「薇姐兒……」顏茹梅幾步上前,她不能,她便是死也不能讓藍雨薇去趙俯尋事,不然她如何還能在趙俯立足,想著那些成天沒事都要尋些事出來的趙俯的三姑六婆,顏茹梅的臉色便像是病死的人一樣,難看。「薇姐兒,你可憐,可憐姨母,給姨母一條活路吧!」
藍雨薇冷冷一笑,睬也不睬一眼顏茹梅,挽了三尺長的絹紗毅然朝外走去。
「薇姐兒,是你伯母的主意!」
身後響起顏茹梅絕望之下無奈的一聲吼。
牆頭上看熱鬧,看得起勁的三人齊齊怔了怔。當中的林鶴軒忽的便挑了眉,低聲道:「你倆好生看著,別讓出意外,我去去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