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不是應該威儀四射,謙和有禮的嗎?
即使是裝的,那在人前也定是一付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樣,怎麼這位三皇子專伺爬牆,除了不笑時眉宇間的那股凌厲之色,和一般人家的孩子倒沒什麼不同。
這樣的一個小屁孩竟然被冠上了三皇子的稱號,錦韻不得不大跌眼鏡。
驚訝過後,便迅速鎮定下來,虧她還想幫這位三皇子說說情,看來全然不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就是在臣子家裡竄竄門嗎?想來就算這裡被他給掀翻了天,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
耍著人很好玩嗎?
錦韻的心中漸漸湧上了一股怒氣,是不是他們沐家的人特別喜歡忽悠人,特立獨行,以此來保證自己身份的特殊性?
怪不得這張臉與沐子宣有幾分相像,原來竟然是叔侄。
想到這裡,錦韻沉了臉,對顧清鵬搖了搖頭,道:「舅舅,我不認識三皇子,你們有要事談,錦韻就先告退了。」
說罷,轉身要走,三皇子卻好似在喃喃自語一般,偏又帶著幾分委屈樣,那音量也足以讓幾個人聽得分明,「韻姐姐怎麼能說不認識小閔呢,在長孫府時我們明明……」
錦韻立時黑了臉,提起的腳僵在半空,最後,重重踏下,轉身,僵硬地扯起了笑臉,緩緩道:「民女怎麼會不記得三皇子,只是剛才太過震驚,一時之間不敢相認,三皇子莫要這般稱呼,真是折煞民女了。」
在長孫府時被長孫明月設計的事她沒有告訴誰知道,如今更不想讓真相大白,以免惹人聯想。
長孫明月已經得到了她應有的懲罰,此事就算揭過,實在不需要任何人來在她面前舊事重提。
「是了是的,韻姐姐記得小閔就好。」
三皇子便是沐世閔,此刻他笑得眉眼彎彎,一副牲畜無害的模樣,對於不瞭解他品性的人來說絕對會被這張笑臉給哄騙過去,例如曉笙。
當然,這其中不包括錦韻,也不包括顧清鵬。
錦韻是深知這個少年的玩劣,絕非善良之輩,就算她處於那樣的生死關頭,他還有閒情與她討價還價,在爭取到自己心滿意足的報酬後才會施以援手。
這樣的心智,絕對不能以一個普通少年來衡量,等價交換,唯利而逐,即使他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年,也不容小覷!
顧清鵬認識沐世閔更早,深知其小小年紀下隱藏的野心與報負,若是得遇機緣,此子必成大器。
沐世閔天生便已是皇子,再往上一步,自然便是那九五至尊的高位。
朝堂之上風雲變幻,良禽擇木而棲,如今他已經入了三皇子一邊的陣營,今後的高成低就便與三皇子的起落息息相關,一入官途,終是不由人選,不是隨波逐流,便是順勢而走,顧清鵬也有許多無奈。
索性如今錦韻嫁到了王府,沐正峰也是個不爭不奪的性子,不管今後怎麼樣,這個侄女的將來該是無虞的,就憑沐子宣對她的那份喜愛和維護,相信今後也必能護其周全。
所以,錦韻更應該排除在這場爭鬥之外,而錦韻與沐世閔的相識恰恰讓他心頭紮上了一根刺。
要知道,自從錦韻嫁到王府之後,不管是或不是,別人都會以為她代表王府一方,若是與三皇子走得近,那就不好說了。
若是連王府也被捲入了這場爭鬥之中,不禁變數陡生,未來的結局很可能便會因此而改寫。
可照顧清鵬如今的角度來看,沐世閔似乎也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將錦韻緩緩地順著他的方向牽引而去。
這可不是他樂見的。
思及此,顧清鵬臉色微轉,笑了笑,道:「既然是認識的,那自然是好。」又轉向了錦韻,「我與三皇子有事相商,你且先下去吧!」
「是。」
錦韻點了點頭,對著三皇子福了福身便要離去,抬眼時卻見得他無聲的嘴形吐出幾個字來,立時臉色一僵,悶悶離去。
既然是三皇子了,果真是權勢地位都不缺,幹嘛還巴巴地指著她的一個願望,忒小氣。
不過,這人變臉的速度當真是快,真是見什麼人說什麼話。
昔日她只是沒沒無名的小女娃,如今竟然與皇室攀上了關係,算起來,她還是沐世閔的堂嫂,這關係亂得,真是沒法理了。
風吹落葉,打著旋後又緩緩飄落,風中傳來倆人的對話,錦韻腳步微慢,聽了個斷斷續續。
什麼聖旨……賜婚……恭喜……一家人什麼的,錦韻聽得迷糊,但她直覺裡不喜歡賜婚這兩個字眼,就因為站在所有人之上,那位就有權力決定別人的喜怒哀樂,決定別人的幸福嗎?
想到這裡,她不由地加了腳步,飛快地遠離了花園,豈知回到苑子裡,眾人臉上的表情都帶著陣陣驚喜。
竹心早就候在屋門口,見著錦韻來了,面上表情精彩極了,似乎極力隱忍,又似乎不吐不快,錦韻不由微微挑了眉。
「有話進屋說去。」
錦韻瞥了一眼竹心,這丫頭便飛快地撩起了門簾,幾乎是急不可待地簇擁著錦韻進了屋。
正是因為瞭解,所以錦韻倒不甚在意,這丫頭是個藏不住事的性子,這樣的人直率單純,但也可以說是傻得沒心眼,只是在她的調教下,已經好了許多。
再加上竹心本來就是個包打聽的性子,人也隨和愛笑,與將軍府的下人關係都處得挺好,這不,一知道她回門,好多人都來竄門子,一包瓜子,一捧繡線,幾人圍坐在一起,就能嗑上整整一下午。
曉笙在將軍府呆得夠久,卻沒有竹心人緣好,也沒辦法,性子討不討人喜歡這是天性,曉笙太過執拗和嚴肅了些,但在小丫鬟中的威嚴卻是無人能及的,連陳媽媽都要遜上幾分,不怪乎錦韻如今這般倚重她。
抿了一口曉笙遞上的溫茶,斜眼瞟見在一旁跺腳的竹心,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錦韻胸中的陰鬱頓去不少,抿唇一笑,這才不急不慢地說道:「苑裡的丫鬟婆子滿臉喜氣,今兒個難道真有喜鵲叫頭?」
本來很是急切,但聽得錦韻這一說,竹心卻慢了下來,斟酌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說道:「小姐,這算喜事,也不算喜事,端看對什麼人了。」
「喔?說來聽聽。」
錦韻點了點頭,竹心聰明了,知道話分兩頭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事物都有兩面性,這丫頭學得倒是快。
竹心咕嚕轉著眼睛,四處瞧了瞧,這才湊近了,小聲說道:「小姐,皇上給咱們舅老爺賜婚了。」
「舅舅?」
錦韻一怔,原本庸懶的身子頃刻間便坐直了去,言語間不乏一絲嘲弄,「舅舅已有妻,還賜什麼?莫不是也是側室?」
方芷君畢竟是古代的女人,三從四德禮儀教條是從小便學著的,對於男人的三妻四妾,想來比她容易接受得多。
錦韻默然,自己都是側的,自然不好說別人,或許那日方芷君眼中的清愁便是為此吧,對於這件事情,她倒真是無能為力,勸方芷君放寬心,她自己都做不到。
「這次不是。」竹心神秘地搖了搖頭,顯然還有下文,「皇上將自己的女兒賜給了將軍,與舅夫人同為正妻,不分大小呢。」
公主下嫁?與皇室聯姻,這在外人看來倒的確是件喜事。
但錦韻的吃驚不只一點點,什麼時候自己舅舅的地位竟然這般重要了,連皇上都要籠絡他?不會是又想遣他去臥底敵國吧?還是因為她那件事,打了一板子,再給顆糖吃?
錦韻不得不擔心,將軍會什麼,無外乎行軍打仗,可顧清鵬還多了一項刺探敵情,能夠潛伏敵國十年,其智慧其勇敢其手段,非常人可比,難道皇上是看中了他這一點?
說是不分大小,可公主的身份擺在哪裡,誰敢給她一點不適呢?
哎!
錦韻輕歎一聲,命運為什麼總是讓人難以抗拒?
本來與那三皇子的關係便讓人煩惱,如今他的皇姐嫁給了舅舅,而她又嫁給了他的堂叔,這種親戚關係可真是越來越混亂了。
錦韻撫額,想想都頭痛,。
還好,這些問題都丟給沐子宣,若是他解決得妥當,想來那個王府她是不用再住了,直接讓曉笙回去收拾行禮,連同自己的嫁妝一起打包帶走。
不管是和離也好,下堂婦也罷,只要能換得一份清靜和自由,她不介意!
錦韻雖然是這樣想的,但事情的進展哪有想像中的順利。
在將軍府裡又住了幾天,呂媽媽竟然親自來了,說是傳王妃的話,請她回王府,有些事情要問問她。
錦韻狐疑,小心翼翼地對呂媽媽旁敲側擊,只是這位本來就是個嚴肅厲色的主兒,如今那張臉更是板得如一塊黑炭,除了應有的禮儀做到,竟然是沒有一絲好臉色給她看。
難道是知道她要下堂,所以替王妃來興師問罪?雖然嘴上不說,但那臉色大抵如此。
罷了,若是沐子宣真提了這事,王妃不管震怒也好,鬆了口氣也罷,都在意料之中,若是這渾水真的要她自己去趟過,橫豎也躲不過,不如坦然面對,靈活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