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夜深露重時分,竹屋內,紫珞轉輾難眠,倚在簡樸的床榻上,靜靜的看著懷裡的小丫頭,漂亮嬌嫩的臉孔,在自己的臂灣裡甜甜入睡。她忍不住親了又親,水水的觸感,讓人有一種為人母的驕傲.
這是她的寶貝——她要如何做,才能護著娃娃,安全的走出這裡?
紫珞坐了起來,走到半啟的窗前,自懷裡取出香囊——玲瓏做給她的這個,裡面既有避孕的藥草,也有一些特別的香草——金晟能不能找來,這是關鍵。
被蕭融帶回的時候,蒙著眼睛,她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哪裡?但是每隔一段路,她都會很刻記的留下香草粉末,希望玲瓏借此可以尋到她。
兩天時候了,按理說,也該找來了,可偏偏沒有一點動作,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呢累?
今天的蕭融極是惱怒,其中清王敗走固然是一個問題,另外必是為了金晟下令封道的事兒——一旦封禁,想要出去難如登天。
月色很昏暝,傍晚的時候,下過一場秋雨。
雨這麼一下,香草末被會衝散,想得到救援便又多了幾分難度檬。
不行,她不可以再坐以待斃,她得自救。
可是,紫珞現在根本就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處——是在康城以前,還是在康城以北?這農莊的主人,是鳳亦璽的人,她跟他們說話,完全問不出一點情況。
白天的時候,她又仔細的觀察過,這附近,都很荒涼,又遍佈哨點,一個人想逃出去,也許還有點機會,如果想要帶著娃娃一起走,難度不止一點點。
見到鳳亦璽並不意外,他還活著,只是現在的他,再不能正常走路——他在旃鳳被抓的時候,被人挑斷了腳筋,武功已經盡廢。
現在雖然腳筋已經重新接好,短時間內,不可以如常人一般行如風,只能靠輪椅。
那天,揭開面罩,看到他和凌兒玩的正歡,紫珞滿臉驚痛,冷笑的衝他道:「鳳亦璽,你做的真夠絕的。」
他的臉色凝沉,默默的看她一眼,什麼也沒有辯。
這兩天,白天的時候,他會一直陪著,會看書,會與凌兒聊天,但是,他們兩個很少說話,就像陌生人一樣。
****
走廊上忽傳來一陣車輪輾過地面的細微聲音。
「咚咚咚……」
有人敲門,鳳亦璽在外頭輕輕的喚:「紫珞,我知道你沒有睡,我可以進來嗎?我想與你談談!」
紫珞不想理會,整個人撲倒在桌面上,不說話。
曾是,是好朋友,現在是死對頭了?
這世上真有死對頭嗎?
想想,自己原有一個健康的體魄,皆因為三年前他的橫加干涉,將她一步步推進了這麼一個死胡裡,身體毀了,快意江湖的人生憧憬沒了,只剩下滿心的算計以及敵意。
輕輕一歎,思及當年在三生湖的種種,她終還是走去開門。
她婷婷而站,風吹進來,衣袂輕輕而舞,斜挽的髮髻上,玉釵閃閃發光——比留在記憶中的她,嫻靜優雅許多。
千年以前,她避世南海,不識三界紛爭,雖然道行甚是高深,卻是天性無邪而漫爛,千年後,她不光聰明,而且理性,總能以奇怪的視角看待人世百態,頑劣的時候依舊頑劣,一雙眸子總透著智慧的光華,讓人不吸引也難。
若說在天界,他是被她的良善美好所著迷,那麼,在這凡界,他卻是深深的被她的心胸以及心智所折服,喜歡之情在心頭氾濫成災,一發不可收拾——卻只能歎一聲可悲,一廂情願,終無善果。
「有什麼事?」
鳳亦璽身後是農莊的主人木伯,含笑的推著鳳亦璽進來。
鳳亦璽四處張望,但看到床榻上凌兒那美美的睡臉時,揚起一抹笑,自己滾著輪,滑了過去,無限憐惜的刮刮娃娃的小臉。
「凌兒真漂亮。就像小時候的你……」
他沒有立即說事情,卻突冒出這麼一句,令紫珞有點摸不著頭腦——奇怪,他何時見過她小時候的模樣。
鳳亦璽說的時千年前的印像,無奈何曾經的歡愉再不能拾回。
回不去了!
來這裡,只是想再她們一眼,也許,以後,他們再沒有機會相見。
「紫珞,不管你信不信,我希望你可以過的好好的……這裡有一些靈藥,你拿著吧,我知道你的身子不好,好好養著吧!如今你的身子不是你一個人的,既然已經做了旃鳳國的女皇,那就好好做下去——哪怕最終你有打算將旃鳳送於他也罷了!你覺得怎麼做對旃鳳國好,就去怎麼做,我不會再跟你爭什麼的!這一世,我來這裡,只是想見你——可惜,老天爺不讓我好過,生生錯過了你……」
他轉過頭來,淡淡一笑,笑容是蒼涼的,帶著一種抹不開的心痛,自懷裡取了一個瓷瓶遞到她手上。
紫珞怔了怔,這樣的表情,似曾相識,只是深深的被鎖於某個遙遠的記憶當中。
「拿著,趁夜,你快些抱上凌兒走吧!蕭融已被我灌醉——我知道,他做事,很偏激,以致於害得凌兒顛沛流離在外頭……如今,我是有點管不住他了,以至於叫你受了不少委屈,對此,我深感抱歉……」
紫珞瞪大了眼,讀不懂這個男人是什麼意思,也聽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他說他不會再要旃鳳國?他說他要放她?
「真的假的?」
很難相信。
鳳亦璽點點頭,溫溫爾雅的臉孔上滿含真誠的淡笑:「自是真的,我何時有真正騙過你!」
他從沒有想過要為難她——不管是千年以前,還是千年以後。
子冥性子激進,認定的事,就一定會做到底,等到他得知的時候,他已經把凌兒給弄了來,為此,曾令多少人死於非命——而他做這一切,全是為他。其實真沒有這種必要,他勸過子冥,他不聽!
「你走吧!我鳳亦璽說話,從來說一不二!只是夜風大,小心孩子著涼。叫醒娃娃把衣裳穿好再走吧!木伯會送你們出去。」
風亦璽將瓷瓶塞進她的手中,滾著車輪,不曾再看了她們一眼,就往外而去。門外,夜色深濃,涼如水的空氣一陣陣送進來,紫珞呆了一下,腦筋有些轉不過,如此費盡機的將她們母女抓來,如今,又這般輕易的將她們放掉?他這是什麼意思?.
她想叫住他問個明白,又想何必要弄明白,只要可以安然脫離這裡就好,至於其他人,其他事,她真的沒興趣去理會。這世上,她最最在意的也就兩個人罷了——一個男人,一個娃娃。
不再多想,心裡甚是高興:天無絕人之路呵!
紫珞欣喜的轉身坐到床上,將凌兒自被窩裡抓起來:「凌兒,凌兒,醒醒好不好,娘親帶你去見爹爹,你不是想見爹爹嗎?」
娃娃唰的睜眼,迷糊的神情裡帶了一些驚喜的之色,咕嚕嚕爬起,喜出望外的叫:「真的麼?凌兒真的可以馬上見到爹爹了嗎?」
「當然是真的哦!不過,娃娃小聲點,千萬別讓那個壞蛋聽到,要不然,我們就走不掉了!」
說著,她衝她眨眨眼,娃娃立即叭的一下摀住自己的嘴,嚴肅點點頭,那賊頭賊腦的小模樣兒,可愛的不得了。
紫珞輕一笑,捏捏她的鼻子,馬上給這個聽話的小鬼穿衣裳。
過了一會兒。
「好了沒?」
木伯等在在外頭低聲問。
「好了!」
夜風是挺大,紫珞娃娃抱在懷裡,讓她的臉藏在自己的胸口,心情忐忑的跟在木伯身後通過側門往外而去。
出了園子,繞出桔樹,走的儘是曲曲繞繞的小路。等走出山丘後,紫珞才從木伯的嘴裡得知,此地在康河以東,距康城足有一天的路程,他說他會將她送到官道,到時會給她一匹馬。
木伯告訴她道:青丘附近的道路基本上全被蕭融的人給看中了,獨獨這一個小道他還不知道,不過,路上甚是難行,而且還多行了很多路。
紫珞笑著說,沒關係,只要可以離開這裡就成。
兩個人越說話越多,紫珞聽得出來,木伯並不像一般的山人,更多的像是隱士,談吐很是不俗。
末了,他甚是惋惜的長歎:「聽得出來,你是個有心眼的姑娘,怎麼就和我家主公不投緣呢?主公性情溫和,一表人才,誰能嫁他為妻,那是三世都修來的福氣,可惜了,姑娘竟如此的冷待我家主公。要是能成對兒,那該是多麼登對!」
紫珞沒有應話。
一個時辰後,他們終於走出了丘陵,越過一叢約有一個人高的茂密的野荔叢,紫珞赫然看到有一匹駿馬被拴在一個破落馬棚裡,不遠處有個矮茅屋。
木伯說,這一帶是他的山地,有時候,野荔成熟的時候,他會趕馬到這裡來看果子,趕愛偷吃山荔的野豬——聽他的口氣,日子怡然過的有滋有味:這種田園生活,一直是她最最想得到的,可惜惹上了金晟,注定這輩子不可能再歸於平靜。
臨別又道了幾句,跨上馬後,紫珞用一個繩子將凌兒梆在自己身上,抱拳道一聲多謝,便絕塵而去,衝著木伯指點的方向而去。
明知道一下子不可能飛回康城,但她是那麼渴望的立即回到金晟身邊,帶著他們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回去。
孩子受不了這樣的顛波,急馳中,她只覺得娃娃在不住的扯她的衣裳:「娘親,我難受……」
她停下來,暗淡的月光底下,只看到娃娃的臉孔泛青起來,左右看了看,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該如何是好?
夜色寂寂,馬嘶長揚。
突然間,自身後狂奔而來數騎,其速度,絕對遠勝於她跨下的座騎,紫珞緊張的嚥了嚥口水,踢了一下馬肚,馬揚蹄而去,懷裡的娃娃,又扯她衣裳:「娘親娘親,那是碧姨的馬,我聽出來了,有鈴鐺聲,凌兒親自繫上去的……好聽極了!」
紫珞勒住馬,細細的聽,果有一陣陣隱約的鈴鐺聲,在無邊無垠的夜色裡擴散開來。
不一會兒,四匹赤龍門驅近,為首的正是紫珞的另一個侍婢:阿碧。
「小姐?」
看到夜色裡那張臉孔時,阿碧驚怪的直叫,立馬翻身下馬奔了過來。
凌兒已經緩過了神來,聽得阿碧的聲音,脆生生的直叫:「碧姨!」
身上的熱汗已經涼下,紫珞微笑的應了一聲,知道自己終於逃脫出來了——既然阿碧他們在附近,不離一定也來了。
人,有些脫虛,自馬背上跨下來,腳下生軟——是了,她已經斷了兩天藥,人本就疲,如此一狂奔,體力早已透支。
阿碧見她身子虛浮的樣子,忙上來扶,忙將凌兒自她身上解下,當下也不再多說什麼,便帶她往他們的落腳地而去。
身子實在累極,再難支撐,當知道不離就在附近地時候,紫珞終於任由自己暈沉過去。
*****
一番睡睡的好沉,就宛若死去了一般。
殊不知,這一睜眸,身邊已經發生了劇變——
床榻邊,沒有膩人的娃娃,也沒有阿碧關切的守候,只有一雙冷嗖嗖的眸子正惡毒的盯著她。
「秦紫珞,你以為你能逃得了嗎?」
一個聲魂不散的聲音在耳邊可怕的響起,令紫珞全身汗毛不由自主的根根直豎。
蕭融追來了!
但看到蕭融手上的飾物時,她不由的駭叫出來:「你把她們怎麼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