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死的拳頭,漸漸鬆下.
何必!
這個女人不值得她動手。
這一拳,若是打下去,今天所有的計劃都會泡湯,太后必會大動干戈。
她怎能為了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角色壞掉自己的行程累。
紫珞冷靜的提醒自己不要動怒。
可是,這女人似乎還想滔滔不絕,還想發表有關擁護封建帝王制的宣言,以彰顯她對金晟忠貞不二,至死不渝的愛。
紫珞已經聽不下去,嗤然冷笑,用無比冷靜的聲音打斷萌:
「閉嘴,韓千樺,我要怎麼做,我想怎麼做?輪不到你來對我大呼小叫!」
一字一停,咬的那麼清楚有力,寒起的尋常臉孔,有一種不怒而威的神韻,終於將千樺震住。
她揚著頭,目光如劍,全不似之前所見那般淡淡然然,睨視時,帶著不屑和鄙視,朗朗的不疾不慢的喝斥下去:
「韓千樺,在中國的時候,你橫豎就是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小三,而在這裡,你,什麼也不是……哪怕你懷了他的孩子,你與他而言,依舊什麼都不是……
「其實,你心裡應該有數,他之所以善待你這麼多年,無非是因為看在小時候的情面上……
「感情是兩廂情願的,你愛他,他不中意你,什麼都白搭。
「縱然,有朝一日他會娶你,也一定與情愛無關。這一點我可以跟你打包票……
「所以,就算你為了他才來的這裡,那也不能改變什麼。在中國時,他沒有把心放在你身上,在這裡,他同樣不會。
「韓千樺,我告訴你,既便你攪盡腦汁嫁給他,為他放棄你所有的尊嚴,甘為妾奴,終也得不來他的真心一眸……
「因為你太卑微,你的思想已經完全被這個社會所俘虜,你已經喪失了現代女性應該持有的價值觀……
「對,這裡封建思想專橫肆虐的強權社會,但作為一個現代文明裡的知識女性,面對惡劣的環境,不應被環境所改變,輕易就從了大流,該有的操守不該因為環境的改變而改變。這就是古人所言的至死不變的氣節。
「我知道你是一個優秀的考古人員,也曾接受過多年的高等教育,這樣一個你,我本以為你應該對兩性關係會有一個正確的認識,但,現在看來,你根本就沒有這種認知……
「你心態很不健康,你已經徹底被宮闈的禮節操守給洗腦了……你俗氣了,所以,你不可能吸引住他……
「當然,也許你本事大,以後還能大大方方的嫁進蕭王府,有能耐,你儘管使出來,但千萬別再求太后衝我和金晟施壓,金晟最討厭的就是逼迫,我也是。
「有道是強扭的瓜不會甜,這一點,早在中國的時候,你就該頓悟。
「你不頓悟,反而執迷不悟,只會誤人誤已,受到傷害的還是你自己!
「你想受傷,那你就好好享受吧……本姑娘很忙,沒空聽你高談闊論的大發牢***,也沒你那麼偉大,願意成全他的天下,願意做他無數女人當中的一份子。
「最後,我想提醒你一句:韓千樺,你若想表白,就等著他醒了去狠狠的表白夠吧,不必跟我道癡心,我不會感動,只會嗤笑……你丟光了女人的臉……」
一番說辭,慷慨激昂。
冷哼罷,一轉頭,傲然而去。
千樺被損的臉孔一陣青一陣白,幾乎以為這人根本就不是林若情。
她記憶中的林若情,根本沒有這麼的強勢。
那個長髮飄飄的女子,看上去似乎是一個很容易讓人擺佈的人。
可她忘了,林若情是個講師。
作為講師,在一定場合底下,自能口若懸河的將對方辯的啞口無言。
林若情的柔弱一直就是一種假相,但凡聽到她講課的人,皆會拜倒在她犀利的語鋒下。
對,講課的時候,她完全能變成另外一個女人,全無平時的嫻靜如雲。
望著離去的傲然身形,回過神的千樺氣極的追過去:
「林若情,你在笑我下作?笑我未婚有孕?笑我丟女人的臉是不是?
「你憑什麼笑我?你未見得比我好了多少……
「秦紫珞,你別忘了,這一世,她不是你先生,而是你名義上的妹婿,你勾引了自己的妹夫……還害死了自己的親妹妹,比起我,你的行為,更卑鄙無恥……
林蔭寂,沒有人,只有女人譏怒的聲音在迴盪,紫珞身形一飄,早已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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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東院,承東跟了上來,剛才那一幕,他都看到了,也聽到了,他擔心這個丫頭會被氣死。
已經氣到,不可避免的被傷到。
承東看到了紫珞的臉色臘白臘白著,正靠在一棵梧桐樹喘氣,沒有落淚,但心頭一定難受的厲害,偏偏這個時候,玲瓏不在,她連個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
說起玲瓏,玉連子帶著她去了南北兩國的邊境,據探子所回,擄走君熙的是西南關的一員守將……玉連子已在那裡交涉了幾天,一直僵在那裡。
「小姐,你還好嗎?」
「嗯,不會被打倒的。只是一時有點接受不了……」
紫珞回頭牽強的一笑,心頭是惱怒的,語氣是直衝的,說的話還透著幾分底氣不足。
她把話說的那麼滿,好像自己有多瞭解他,其實,她一直很不自信,她不敢愛,她害怕殺機四伏的現實會撕毀她心頭的愛。
有一點,韓千樺比她強:這個女人愛的很卑微,但很勇敢,她可以為愛沖昏頭腦!
紫珞卻一直很理智,理智的提醒不要去深愛。
她的腦海,來來回回的回想的是韓千樺剛剛說過的一些話:
你不瞭解一諾,你完全不瞭解!
是你害慘了他,是你……
她的精神有些恍惚,回過神來時,耳朵裡只刮到一句:
「也許這孩子並不是蕭王的……」
這是承東的猜想。
總覺得這事有問題,懷孕是大事,要是兩人之間的關係清白如水,這個女人斷不能栽上這個贓。
「那並不重要。承東,重要的是,重要的是他是王爺,沒有這個女人,自會有別的女人會給他生的,以後漫長的幾十年裡,他會有很多孩子的……」
紫珞慘笑一個,無法設想自己成為他無數女人時伸長脖子等他臨幸的場面,那太諷刺了。她不要這樣可怕的愛情,帝室的愛情太容易變質了,她是學歷史的,太清楚這一點.
也許,她是該趁這個機會就此遠離所有的是是非非。
對著頭頂的天空,她輕輕一歎。
決定了。
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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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蒼被關在靜寺。
早在多年前,靜寺就被金晟給買下,外人並不知情。
如今的靜寺依舊對外開放,香火稱不上鼎盛,寺裡多半時候入不敷出,每月份都要靠金晟調撥銀子入寺以維持寺院武僧們的日常用所需。對,每個月月底的左右,王府總管會送親自將一個裝著香火錢以及蠟燭和錫箔的大箱子送到寺裡。
上個月月底也是一樣,只是這個月箱子裡除了裝有銀子外,還裝了一個大活人。
靜寺內堂佛殿後,有個機關,直通地下密室,這是金晟接手靜寺後,一時興起,讓人改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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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聖旨,一塊令牌,紫珞見到了被穿了琵琶骨鎖囚在地牢裡的展蒼。
幾日不見,他顯的格外的形銷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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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珞易容成大宮女的模樣,承東化作了景侃的模樣,兩人,一人執聖旨,一人持蕭王的令牌,順順利利的進到地下密室。
陪行的武僧也是精明的人物,但,最終,還是被他們矇混過了關。
沒用一盞茶的時間,他們便用一張聖旨,將展蒼帶出了靜寺。
匆匆往南行駛了一段路後,他們折了道,自小路往西而去,一路狂奔,進桑古鎮,天亮時分,他們停在青龍門在桑古的據點,歇息,等回音。
原來,動手之前,紫珞曾和蕭融見過一面,只要她幫他把人救出靜寺,他就把解藥奉上,一旦確定解藥是真的,一旦金晟清醒,她就將鳳亦璽交還給他們,並且還可以解掉鳳亦璽身上的蠱毒。
對極,金晟在鳳亦璽身上種了蠱——
傀儡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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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紫珞入天牢,帶了三件東西,兩張人皮面具,一塊無色無味迷香手帕,一紙計劃書。
出得天牢後,紫珞和晉北冥會過一面,拿到了他手上的龍佩,去見過刑部江炎大人,幾人擬定計劃,開始分頭行動。
江炎是本案的主審大人之一,他是當年雲遲帶回北滄的近身侍衛。雲遲死後,他留於北滄,受滄帝提攜,後一直在刑部當差。
按照北滄的律法,行刑前,三位主審大人會對人犯進行三次驗明正身的程序。
第一次在行刑前一晚,第二次是在行刑出天牢之前,第三次是刑場。
紫珞讓江炎在第一次驗正身的時候,問其有何遺言,展蒼會說,他想見見清王,並讓他們傳話。
這話,江炎會讓另外一個主審的大人去傳與清王知道,他不去,因為,他也是旃鳳人,得避嫌。
清王聽聞那句話,便一定會來。
這個時候,展蒼會要求關門,單獨會話,江炎和另一個主審守到牢門口,閒雜人等皆不可入內。
江炎的作用是給展蒼提供充足的時間用以轉換身份。
紫珞有一個本事,就是善畫,大學的時候,她主修歷史,同時兼修繪畫,經她之手畫出來的東西,栩栩如生。
在蓮湖的時候,紫珞趁空畫了兩張臉孔,一張是展蒼的模樣,一張是清王的模樣。
朧月便憑著這兩張畫,做出兩張人皮面具。
之所以選清王做替死鬼,一,這人是蕭王的死對頭,二,這人身高,體型和展蒼相似,三,清王母妃有把柄落在紫珞手上,一句話就能把他引去天牢。
這個偷梁換柱的計劃,當天晚上進行的相當順利。
唯一沒有料到想的是,金晟竟給展蒼下了傀儡蠱。
在成功逃脫沒多久後,一曲傀儡曲,令展蒼難以忍受成蟲鑽心的折磨,去而折回,重新落到了金晟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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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紫珞並沒有傀儡蠱的除蠱丹藥,之所以這麼說,也只是敷衍蕭融,她唯一想要得到的結果是讓金晟好好的醒過來,至於鳳亦璽身子裡的這個蠱,回去旃鳳,另請高人解也是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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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時候,紫珞得到了左丘的飛鴿傳信:蕭王已醒。
緊接著,又傳來一紙密信:蕭王正發瘋似的在尋小姐,且已知道展蒼逃逸,上稟滄帝后,帝令各城各郡,嚴令搜查蕭融一干人,西峰關禁止任何人出關,同時,封掉通往旃鳳國各條水陸通道,近期內,任何商賈,不得私下出境至旃鳳進行交易,但遇違者,大牢侍候。
左丘著重寫了一句:此一別,路迢,善自珍重。
前一封信,令紫珞重重鬆下一口氣,懸了一整夜的心,終於放下。
後一封,是準備起程的時候,承東拿來給她看。
看罷,她呆了半天,望著來路,默默的看了好一會兒,才折回頭來說:「那就去南詔。承東,找人通知蕭融,我們由南詔折去旃鳳。人,暫時是由我們帶著,等到了旃鳳境內,再把人交還給他們。」
昨夜,她想了一整夜,心中一早便有打算,等找到玲瓏,就一起再去旃鳳走一圈,如今,不走西峰關,改西南關,可以順道把玲瓏帶上。
帶著鳳亦璽一起去旃鳳的好處是,到時,還可以趁機要脅蕭融把父親凌劍放了,然後,她可以就此回山隱居。
是的,她已決定回東瓴,先安安靜靜的將孩子生下來再說,至於金晟,他是做大事的人,相信很快就能把這段意外封存起來,他有他在意的東西去爭取,時間一長,就能將她忘記。
一年不能,兩年,兩年不能,十年,從此相忘江湖,也不錯。
天空很藍,就像晶透的水晶石。
紫珞望著那藍汪汪的美麗天空,飄浮的白雲上,浮現出了金晟硬俊的臉孔,淡淡涼薄的他,深沉莫測的他,喜出望外的他,柔情似水的他……以及床榻上氣息奄奄的他。
昨夜行動之前,她留在他房裡守了半天,牽著他的手怔怔的翻來覆去的想了好久,最後還是決定離去——
如此,他好,她也好!可無所顧忌的去政治聯姻,一統山河,她可逍遙自在的去隱士生活,不必再提心吊膽,哭哭笑笑,活的痛快.
是的,終於自由了,終於脫離了王侯深院!
紫珞可以長長吁一口氣,只是心情並沒有想像中那麼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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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南方的官道上,這幾天,商旅絡繹不絕,主要是因為西峰關嚴禁出入,於是很多滯留在北滄的旃鳳人不得不往西南關,或是秦山關而去,更甚有都,直接折去東昱關,由東瓴繞南詔回國。
五月十三,原本五天的路程,走走停停走了近十天,連帶著下雨,又擔耽了幾日。
紫珞並不急出去,主要也是在和金晟較勁。
她知道這人一旦下定決心要辦一件事,就一定會全力以赴,所以,剛開始幾天,各個關卡一定搜查的緊,那她就故意趕的慢悠悠,等風頭過了,想出去比較容易。
四匹高頭大馬,兩輛馬車,一輛裝貨,一輛載人,他們妝成了北滄的商賈走在官道上。
紫珞一身墨袍男兒妝,容貌已改,現如今,一行七八個人,全易了容,除鳳亦璽——撕掉展蒼的人皮面具,他是不折不扣的席大哥。
不,他也已經不是席大哥。
一路西南這麼多天,紫珞除了初時,和他說過幾句話外,以後幾天,一直避著他。
承東形影不離的相隨,幾乎沒讓她落單。
鳳亦璽的身子損傷的厲害,不能騎馬,一直就養在馬車裡面。
隨行的人,皆是祖師婆婆的人,他們出門外時,由承東調度聯絡,他時不時會派他們出去打探消息。
只是這幾天,一直有不好的消息傳來,外頭皆在遙傳,南北兩國極有可能要打戰。
西南關上出事了。
邊境上有小道消息傳來,說,東瓴公子君墨問的稚子被南詔北嘉關守將派人暗中偷去,君公子帶了原配夫人去得北嘉關索要,無果。
後,君墨問動用蕭王金令,調動西關的數百精銳,深入南詔去搶,雙方發生衝突——
南北兩國,原本就因為凌嵐公主離奇死亡而變的緊張,雖然蕭王曾提出婚娶公主之長姐再兩國之好,縱觀全局而言,彼此關係已經變的極其脆弱,如今邊關再起風雲,一下子,惶惶之辭便四起。
聽到這些傳聞,紫珞的情緒再度陷入低谷,難展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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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候,他們在一處農莊落腳,山野之地,吃食簡陋,越到西南,越是荒僻。
她坐在長凳上,吃的索然無味。
自從凌嵐死後,自從金晟開始不醒人世,她的世界就一直是慘淡無光的。
重回江湖,本是該快意的事,但,回眸處,再不見昔時相守的身影,那種自由無端就多了幾分壓抑的苦澀。
左丘沒有再跟來,離府前,他告訴她,要把自己兄長的屍骨帶回平豐府去,已讓人直接去平豐府報喪,由老父親親自帶人來蕭王府將二公子的遺骸帶回去。
蕭王一旦知道他們二人甫家公子,必不會為難。
紫珞本來是想帶著鳳亦璽一起去甫家悼喪的。
甫家仁義之名天下聞,各路英雄豪傑,看甫老爺的面去奔喪,並不是一件招人眼的事。
左丘拒絕了。
他說:小姐,有件事兒,我二哥一直沒機會說——他一直一直很仰慕小姐,無比的仰慕。二哥要是看到痛哭流涕的秦紫珞,會心疼。
他說:小姐,先去整理整理自己的情緒,等哪天,你能對著二哥的墓碑微笑的時候,再去平豐府祭拜!
……
想到最近發生的事,就直接影響胃口。
她的胃口很不好,哪怕承東親自下廚,給她做了一些味酸的食物,她還是只稍稍嘗幾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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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一襲白衣的鳳亦璽一直在看她,幾次欲言而止,被紫珞冷淡的神色給凍到。
他受夠了她的冷淡,以前的她從不會給他臉色看,永遠明媚如初生的朝陽。
鳳亦璽自是知道她是在故意冷著自己的。
因為凌嵐,她將他牽怒。
關於凌嵐死於焚心蠱的事,是承東告訴他的。
關於定遠侯凌劍被擄一事,他也是剛剛才得知。
這些事成為一道屏障,令他們疏遠。
難道,他們之間再不能回到過去了麼?
他想念那個笑語盈盈、瀟灑不羈的君墨問。
想念極了。
見她想開離席,他猛站起來,一把就將她的手給抓住:
「紫珞,你是不是打算至此再不理我了……」
他們是拜過天地的夫妻,但很顯然,這層身份,她根本就不認可!
待續!
今日更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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