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之距,大鬍子刺客目光沉沉的往紫珞身上直瞄,身後,圓臉的同夥箭步飛過來,欲將紫珞拿下,另有一刺客是一年輕男子,正警戒著左右的動靜。
「你跟他過去,我放人!」
大鬍子作出要放清王妃走的手勢。肋
「好!」
紫珞笑著應話,顯得無害而乖順,沒一絲慌亂的走近一步。
也就當圓臉刺客想拿住她的這一刻,她目光忽一深,扶著君熙腰背的手,使上足以保護好他的勁道,另一手飛快的直戳大鬍子的虎口,速度之快,讓從眼花繚亂,而力道則不輕不重,卻足可以令對方動作一滯,便是這一滯間,以雷霆般的速度反撲一掌,以力拚力,震落他手中兵器。
只聽「匡啷」一聲,大刀落地,紫珞一聲利喝,猛推清王妃一把:「快走……」
回過神的清王妃驚惶側竄,邊上,清王早已撲上來相救。
紫珞趁機搶上,用腳尖想挑起地上的刀自衛,那些刺客又豈是省油的燈,早敏銳的發現異樣,一聲怒罵:「奶奶的找死,敢耍我們……」
正在戒備防衛的其餘三個刺客幾乎在同一時間,向她襲來,或掌風奔如雷,或刀劍快如風,轉眼將她包圍,試欲一擊拿下她。
蒲柳之身,既柔又軟,後仰如弓,紫珞雙手緊護君熙,險相環生的閃開來自身前狠劈過來的一刀,刀風勁利,足見功力不凡。鑊
這時,紫珞又見側身處,有快似重影的鐵拳襲來……
她心下一凜,腳尖一踮,翻身,輕若春燕席地一翻,再凌空直躍,算是僥倖躲開,回魂時,大鬍子勃然生威的掌風早已急急殺到,年輕刺客的劍也已纏抵後背——
這四人不約而同的一起殺出狠招,無非是想將她一舉拿下,以作最後一搏。
故招招直逼人死命,將她逼入絕境。
劍器破體可致命,掌風到處或還有生機。
危急當中,她抿緊唇片,硬避長劍,而直接那重似泰山壓頂的一掌。
她不知道這一掌下去,會有怎樣的局面,那可怕的勁道會不會將她震飛……
「小姐……劍……」
說是遲,那是快,幾道人影快如閃電的飛縱過來。
左丘急喝一聲,寒光乍現,一把青劍橫空直飛,她極默契的搶出半步,接上手,唰的往背後橫擋,再斜側身偏離掌力重心……
避開了!
但,餘勁還是波及到她,沉沉掌勁震疼肺腑,而身後同一時間,兩劍激撞發出清脆的聲響,衝擊力並不像想像中那麼強悍,力道極輕,卻原來是金晟趕到,架開了七成疾勁。
其他精武的男子皆跳過來擒拿刺客。
四個刺客,眼見功敗垂成,心頭大怒,皆不願和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纏鬥,依舊集中力量欲索拿那狡猾的女人——
這些人全是了得的武功高手,平時自恃更高,以四人之力看住一個女子,他們以為那是輕而易舉的事,誰都不知道女子會有如此矯健的身手。
雖然那只是剎那間的回擊,可這一擊,卻是致命的,她給他們那邊的人贏得了反擊的機會,她呢,很成功的解救下人質,又將自己護的滴水不漏……
任務失敗,他們最後一波彌補性擒拿也已失去效果,跳進戰圈的男人們和刺客們交上手,四下裡頓時響起激烈的打鬥之聲。
這個時候,唯有方臉刺客離紫珞最近,這個高大的男人輕巧的繞開左丘的攔截,再次沖紫珞猛撲過去,一掌十分之陰狠,凌空拍去。
紫珞才鬆下一口氣,以為安全,耳邊忽有獵獵勁風襲來。
她一驚,回眸,掌影已在跟前,直直的欲往她肩頭打上來。
她扭動腰肢正要作閃讓,卻發現那掌實為虛晃,他的目光乃是她懷裡的娃娃,掌力已成擒拿之勢,竟是想把君熙奪了過去。
心念一動,急轉重心,她雙手一鬆,讓君熙著地自下盤空位送出:「接住!」
她沒叫誰的名字,但自有人會穩穩接住,只是中間她卻耍了一點小手段——
刺客拍來的那一抓,抓了一個空,那人立馬轉成掌式急劈,這一劈,一大半力道落在她臂膀上,另有一小戳餘勁波及君熙!
耳邊有君熙悶叫一聲,定是傷到了,而她在將君熙送出的時候,整個人打著趔趄往後急退。
這一掌,那人發來可以說是傾盡了全力,好不容易養好的內傷,這次算是徹底迸裂——
嘴裡有腥甜的液體湧出來,腳下已無力道將自己穩住,原以為會摔個鼻青臉腫,誰知腰間一緊,金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搶過來將她及時撈起,將她帶到邊上!
繃緊的心弦鬆弛下來,她揚起唇角,笑笑,但覺滿天星星亂墜,金晟冷冷的臉孔幻成了無數個影子,「噗」的一下,似有什麼熱流自唇齒間噴出,大腦空白一片,眼前黑下時便什麼也不知道,全然失去了意識。
那邊,接住君熙的是承東。
他牢牢護好嚇得哇哇直哭的孩子,架開方臉刺客密不透風的追堵,由左丘護著,撤到邊上。
夜空下揚起滄帝沉沉的命令:「全部拿下!」
為首的方臉男子,見已方陷入密密麻麻的包圍,狠狠的惡瞪了那已昏過去的女人,急喝一聲:「你們快撤……我來斷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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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驚心動魄的打鬥後,風波平息,可刺客的身手極是厲害,在重重困鎖之下,四個刺客,一死一傷,禁衛軍只活捉了其中一個,另有兩個還是被他們成功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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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皇宮,滄帝久久不能從喜宴上的驚變中醒過來,坐在御案前沉思不說話。
老半天,他盯著案上那顆人人爭著想要的皇帝玉璽冷笑。
「皇上,有人想離間您跟蕭王,更想藉機致令蕭王與清王的嫌隙結的更深!」
目睹了今晚的這一切,跟隨滄帝二十幾年的侍衛長倪衡一針見血的指出這個事實。
「那你猜,會是誰在背後使了這一箭三雕之計!」
滄帝淡淡的反問,目光沉沉的看向坐在自己對案的展蒼。
展蒼瞇緊英眉,在沉思,目光便如滄帝一樣的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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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這是一箭四雕!」
燈燭下,小熙臉色蒼白的沉沉睡過去,金晟一直守坐在床邊。
一旁,坐著冷熠,他才給君熙治過傷,孩子受的不重,但肩膀還是被那一掌餘力震傷。
「有人不光想讓你們父子反目,兄弟成仇,還想借刀殺人,離間了你與君墨問……」
如果君熙在金晟手上出事,那麼,金晟與君墨問這段交情也算玩完了,這一點冷熠懂,但是——
「我只以為這是一箭三雕!王爺,依你所說,那第四隻被算計的雕是……?」
金晟倚靠是床頭,粗指撫上君熙駭白的小臉,想了想,吐出三個字:「君墨問!」
冷熠怔住:「什麼?你是說君墨問就在人群裡?」
金晟給小熙掖了掖被子,準備外出,沒答,他總覺得刺客之所以做的這麼聲勢浩大,為的就是把那個人引出來:「冷熠,你守著熙兒,本王去理理頭緒!」
冷熠見他要走,忙叫問:
「爺,你發現沒有,您的那位新側妃,相當相當的有膽量。不光有膽量,而且也很會算計——這一次,她救下清王妃的同時,還令皇上收回了陳命——」
金晟頓住身子,回頭,因為冷熠這個提醒而一震,目光直射床上的小娃娃,脫口道一聲:「是了,剛才,她是故意那麼做的!」
事情發展的太快,他還沒有深入細想,被冷熠這麼一提醒,才領悟到了君熙會受傷的道理所在。
「故不故意,我暫且沒法猜度,她會功夫就是一大讓人驚奇的地方,至於武功的深淺,我們也無從知道,但,就我觀其閃避抵擋身後致命一劍的身法,卻是不俗的……王爺,你有沒有發現,剛才打到她當肩的那一掌很玄妙!」
金晟並沒看清,便示意他往下說去。
冷熠目光閃閃一笑說:
「之前,嵐主子心裡應該早就下定決心要以身接掌來保全小熙,所以,以我看到的角度,她有足夠的時間讓小熙毫髮無傷的送出來,可整個過程中,她的動作似極有意的頓了一下,以致令小熙被掌力的餘力震到……
「這輕微的震傷,傷的的恰到好處,足可以讓王爺據此把君熙直接帶回蕭王府來治傷。發生這種事後,皇上絕不可能再強求讓君熙進宮去,畢竟將心比心,王爺是義父,由義父來照看義子,那是最最最順理成章的事!」
這話相當精僻,且,切中要點。
冷熠輕笑起來,目光露出驚贊之意:「爺,你娶到了一個很不一般的女人,而且,這女人一心在為你設想,暫時看不出她對你有任何歹意的企圖。」
金晟臉色沉沉,那個女人,果然是深藏不露,還真是小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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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好些沒……」
好像暈了過去,睜眸時,發現自己在床上,朧月一臉緊張關切的守在邊上,是誰帶她回來的?
「我暈了多久?」
朧月這才長長舒出一口氣,坐到床榻上,去扶紫珞坐起,手卻在發抖,口氣不覺凶起來:
「好一會兒了!小姐,你想把我嚇死麼?誰讓你這麼拚命的……你知不知道,你這麼一胡鬧,身子裡的傷又復發了……你到底還要不要你這條小命來了?」
「呀,別惱,我身子沒事的,大不了再多將養一段日子……誰給我治的,冷熠嗎?」
紫珞四下看看,見房裡沒有外人,隨嫁的兩個丫頭估計下去睡了,才輕輕問:「還有,小熙怎麼樣?」
「別跟我提小熙!你為了他,連命都不顧了……」
朧月悶悶的低叫,非常非常的不滿,滋味複雜之極。
因為怕隔牆有耳,她斥的很輕,可紫珞還是聽出了話裡的怒。
「喂,別又因此惱了熙兒……跟個孩子較什麼真啊你,再說,這又不是他的錯……說白了,全是我殃及了他……」
「不是,這孩子本就是一禍根!」
朧月恨恨的直叫,抓著小姐的冰冷的手,只有這樣,懸著的心才會定下來到,她不敢想像,如果失去小姐,自己以後的日子該怎麼辦?
好一會兒,她才歎一聲抬頭對紫珞說:
「小姐,你懂的,如果非要在你跟小熙之間保一個,月只想你平平安安——小熙這孩子,本就不該生出來,當初若不是你堅持我要下他,我們現在就不會有這個累贅,如今,小姐要是為了他而出什麼意外,月不會獨活,這孩子也得跟著我一起來陪你!」
「嘖,又傻話不是,小熙那麼可愛,怎是累贅?再說,我之所以受傷,也不是小熙連累我之故,是我最近太疏於練功了,招式上有些生疏……只是我倒底還是讓他傷到了,那小半股掌力打在他小身體上,也不知道會怎麼樣?月,有沒有去打探小熙現在可還好……」
頓了一下,又輕聲解釋道:「其實,我是故意讓他受些傷的,只有這樣,金晟才有理由把孩子帶回蕭王府——皇宮那地方,不能進,進了那裡,我們誰都無法保證小熙會有一個怎樣的結果。」
「月知道,月什麼都知道!」
朧月閉著嘴,撲在紫珞身上,顫著身子將小姐滿滿抱住,低低的悶叫:
「可是,我寧願出事的是熙兒,也不願小姐再傷了半分。月說過的,小姐身作紫珞,月一生不嫁隨侍身邊,小姐身作墨問,月便是你一輩子的玲瓏夫人……熙兒,只是一個意外,他不值小姐拚命!」
紫珞摸摸朧月的鬢髮,輕一笑:「傻丫頭儘是說傻話……」
有些話,她沒有說出來!
她想說的是:朧月,以後,你一定會嫁人,君熙的生父雖然可惡了些,卻實實在在是個有魄力的男人,你們還會再見的……
既然已緣起,終還能緣聚,那是你逃不開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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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沉沉。
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景叔急步走進:「爺,姑娘來了……」
坐在太師椅上,正閉眼養神的金晟猛地睜眼,冷淡的目光裡流露出少見的喜色,倏然站起:
「在哪?這麼晚了?她怎麼會跑這裡來?」
「咦,這是什麼口氣,我擔心你才過來的,可聽這口氣,好像並不想見似的……」
一句柔柔的嬌語傳進來,隨即走進一個披著黑斗蓬,掩著面紗的女子。
聽著這聲音,金晟心神不覺一蕩,忙急步走過去,隔一步遠時,他貪婪的將那人從頭看到腳,然後呼吸一急,狠狠的將人攬入懷。
邊上,景叔笑笑,情知他家爺這是動了情,很識趣的退下,掩緊門。
抬頭望夜空,景叔揚起唇角:這世上,能左右爺心思的,除了君墨問,也便就只有這位姑娘了。
對於君墨問,爺總想得了他鼎力相助,但每一次,皆被他推拒掉——
也許真是應驗了「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最好的」這句話,爺對於君墨問惺惺相惜,已達到了無比復加的地部。
而眼前的這位姑娘,卻是爺命裡的貴人。
當年,如果沒有這位姑娘的幫襯,提點,以及這些年在宮裡的暗自張羅,也就沒了今日的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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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男子發出一記輕歎……
「這麼晚了,還亂跑……」
明亮的燭光下,金晟輕輕推開她,忍不住用手扣了她額頭一下,口氣有點責怪,卻流露出了少見的憐惜之意。
懷中的女子最是懂他,當然聽得出他心裡的高興,哧哧笑出來,反問過去:
「怎麼?你不歡迎嗎?」
「就是很意外!今天在清王府見過你,都不曾跟你說了一句話,才跟錦兒打了個招呼,想跟你見一面,不想發生了那麼些個事兒。」
女子倚到了金晟懷裡,伸手將人圈抱著,就像彼此深愛的戀人一樣,舉止落落大方。
這個女子,很不一樣!
金晟一直知道。
她不但有非凡的才智,更懷著與眾不同的性情。
曾經,君墨問罵他:把女人當東西,要用就用,要送就送,完全不顧女人的感覺。
或許,那是因為他想顧及的女人一直不在身邊的緣故吧!
他心裡也有在意的女人。
這個女人陪他走過了最艱難的歲月,曾救過他性命……
「跟我說說,你急匆匆的回宮,又急匆匆的跑這裡,做什麼呢?是不是老祖宗知道清王府發生了事,藉故讓你出來再探看探看情況來了?」
他娶凌嵐的時候,皇太后正在閉關唸經,但金晟有去天龍寺告知皇祖母他即將大婚的事。
當然,在之前,滄帝也曾與自己的母后提過皇孫兒即將娶正妻的喜事,可皇太后對這些事不感興趣,不願出觀來觀禮,只說到時會打發兩個貼身的侍婢代為賀喜。
金晟去的時候,皇太后隔著佛門,對他說:
「自己多保重,多謀算。你父皇既然讓你們正式娶妃,可見他是有意立儲了,這期間,你那耿脾氣也收斂一點,凡事順他意一些。等皇奶奶這番經念完了,就回宮,幫襯你一些……唉,只是,那個皇宮,哀家還真是不想回去!」
這些年來,皇太后一直住在天龍寺,整日裡,讀經、抄書、聽禪,修心養性,關閉不出,有時,也會回宮裡去住些時日以享天倫之樂。
但,自從一年前,雲雪意進了宮,皇太后就又和滄帝較上勁兒——因為那女人太酷似死去的雲遲——當年,雲遲的死,害得他們母子差點決裂,故,皇太后對跟雲遲有關聯有牽扯的人或事都會表現出相當的反感。
比如,皇太后就相當的討厭清貴妃,二十幾年來,無論清貴妃如何討好,都得不到太后的喜心。
他和皇太后並不常聯絡,但每一次見面,皇太后都會跟他氣憤的念叨:
「你父皇這是愛烏及烏、烏糊塗了,才把那女人身邊的一個婢女也封成貴妃,甚至還為了那個女人,把長樂宮終年空置,至死也不讓你母妃入住。你父皇,他對不起你們母子……」
在皇位的繼承上,皇太后只支持金晟,但金晟也知道,皇太后早已被父皇架空。
父皇不願受制於太后,已經在多年以前便把屬於太后的勢力一點一點全然肢解掉,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記著當年的恨。
二十六年前,雲遲在金晟母妃的寢宮裡難產,導致血崩,最終丟了性命,據說,這一切,全是皇祖母和他母妃一手策劃的。
後來,父皇查明了一切,他不能拿自己的母妃如何,就只能將一切報復在他母妃身上——
給了母妃皇后的虛名,卻不給鳳印,給了她皇后的體面,卻只讓她住寂寂冷清的偏宮,而把象徵皇后尊榮的長樂宮空在那裡,不許任何人入內。
這位帝王曾當面對母妃說過:
「長樂宮,朕,只給雲遲,如果她還活著,朕甚於願意罷了這三宮六院。三千寵愛,朕只會給她。而你,心狠手辣的根本不配做母親——采秋,晟兒出世的時候,朕真是恨不能把他活活給悶死,也讓你也嘗嘗這失去失摯愛的痛苦……
父皇說這話的時候,他正在母妃的床上睡覺,六歲的他已經很懂事,深深的知道什麼叫做被遺棄!
而那時,母妃肚裡還另外懷著一個孩兒,他不懂,既然不愛,父皇為什麼還要將他們生下來,卻不給他們半點憐愛。
他的童年過的很悲慘,永遠活在母妃害死雲遲的陰影裡。
母妃活著的時候,他們被活生生的圈禁,所有喜慶宮宴都沒有他們母子的份,皇后之名形如虛設。
母妃死後,皇太后要把他帶到身邊親自帶著,父皇不准,毅然將他這個皇長子過繼到一個妃位卑下且不得寵的妃子名下,並且千方百計的不許太后親近於他——
他的父皇,很殘忍。
他就是那麼的把他這個皇長子晾著冷著,活不活,死不死,讓他受盡難堪和白眼,從而也養成了他極其叛逆的性情。
直到遇上這個叫千樺的女子,他才初嘗了屬於孩子才會有的簡單和快樂。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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