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呆半晌,才拍拍胸脯子,緩過勁來。你說人怕鬼,其實鬼也怕人,尤其怕能看到他們的人。她往後扯著身子問我:「你……你是不是陰陽先生?」
誒,這老太太還挺聰明,看來生前就是個迷信的人,懂這道道。我嘿嘿一笑:「不錯,我是陰陽先生,剛好路過,就當給我個面子,別玩他們兩個老人了。」
老太太一聽,撇嘴看了看那邊又互掐起來的倆老頭,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說:「他們兩個老傢伙太缺德了,這麼大歲數了,都不顧面子,下棋就下棋吧,居然就地,濺了我乾女兒一身,你說該不該讓他們吃點苦頭?」
原來就為這個啊,讓我感覺有點可笑。要說這上歲數的人,懶得上公廁,那也是有情可原。雖然說在公園就地是不應該,但畢竟比那些喝醉了的年輕人當街要強的多吧?
如今這社會,都趕上人狗不分的年代,一到夜裡,路邊的燒烤、扎啤攤位上,喝多了馬尿的年輕小崽子們,直接拉開褲子把尿撒在電線桿子上了,你說也不怕萬一這電線桿子導電怎麼辦,把你那玩意給電殘廢了。更可氣的,有的就站在馬路邊上面對行人放水槍,這連狗都不屑做的事,他們怎麼就做的出來呢?
我笑著跟她說:「這樣吧,我代他們兩個老人跟你乾女兒道個歉。明兒個我在這附近十字路口,燒點紙錢,算是賠不是了。」
老太太見我說的挺誠懇,也沒了懼意,滿意的點點頭:「你這個年輕人滿會做人的,我就給你個面子。不過呢,乾女兒明天要去地府了,正愁著沒錢賄賂投胎管事的,別燒紙錢了,燒點元寶吧,帶著方便。」
要求還挺高,元寶那當然比紙錢值錢,就是折疊這玩意太費手了,好在老媽在家裡經常做這些玩意祭祀祖宗,讓她幫著做點算了。
但我還是問老太太:「聽說地府都整肅過了,不允許收受賄賂,帶元寶過去也不好使吧?」
「嘿,年輕人消息倒是挺靈通。」老太太驚訝的看著我說,「可你不知道,那都是表面上的,沒人直接去送禮了,只要把元寶送到錢莊,存進管事的戶頭上,他們就會心領神會,想要辦什麼事水到渠成。」
草他二大爺的,直接把錢就匯進領導賬戶上了,一般不出事,沒人去查賬,這不還是一窩黑烏鴉嗎?想起錢莊不老闆心裡就來氣,不知道他是不是也給趕出了地府,只要有這樣的泥腿子在攪和,那一灘渾水就別想變清了。
我摸著鼻子說:「那我也求您老人家給幫個忙,明兒個元寶多燒點。」
「啥事?」
老太太這一問我,反倒是沒法回答了。你說去地府打聽太祖爺爺這事,她能做得來嗎?別說地府鬼海茫茫,找隻鬼比大海裡找泡尿都不容易,就說太祖爺爺這次犯的事,肯定成為地府一大禁忌,習成這名字估計都不允許再提,跟哪兒打聽啊?
這愁死我了!
想來想去,最終還是想到了七爺八爺身上。那塊令牌我倒是貼身帶著,於是拿出來遞給她說:「到地府找七爺八爺……」
剛說到這兒,老太太嚇得臉色大變,咕咚一聲跪在地上就磕頭:「老太婆瞎了狗眼,不知道你跟七爺八爺有關係,下次再也不敢在這裡胡鬧了。」
汗,沒想到他們哥倆在鬼魂心目中有這麼大威懾力。我急忙把她扶起來,叫她不要怕,只要去地府把令牌交給七爺八爺,就說有個人想知道太祖爺爺的事,要她給帶個話就成。最後囑咐她,不管七爺八爺問我在哪兒,千萬別告訴他們。
老太太一聽最後一句,就起疑了:「你這令牌不是偷的吧?」
我一沉臉說:「什麼話,誰吃了豹子膽,敢偷七爺八爺的令牌?」
「對對,也是,那為什麼你不敢見他們?」
我摸了摸鼻子,歎口氣說:「唉,你老人家有所不知啊。當時我幫了七爺八爺一個忙,他們一直惦記著這份恩惠,所以才送我一塊令牌作紀念,說以後有事找他們幫忙,把這東西送過去就行。我怕他們見了令牌,非要親自過來,這對生人來說會折壽的,為了多活兩年,還是不見他們的好,也就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在哪兒。」
折壽什麼的,純屬瞎掰,但這是陰陽先生說出來的,要騙一個老太太還不容易?果然老太太就信以為真了,一口答應,把令牌送到七爺八爺手上,絕對不會透露我在什麼地方。
跟老太太約定明晚夜裡兩點,就在小區後頭有個僻靜小街,我們在十字路口碰頭。老太太拿著令牌走了,倆老頭也恢復了清醒,我和沈冰沒敢跟他們打照面,匆匆的回了家。
這一夜我沒睡踏實,說實話讓老太太拿令牌去見七爺八爺,有點太冒失了。可是這兩天我在這兒憋的實在難受,除了這個辦法之外,實在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了。
早上吃過飯,我跟沈冰出去買了錫紙回來,讓老媽幫著疊元寶。她這雙巧手,根本不用我們插手,不到上午,就把買來的錫紙全疊成了元寶,裝起來有一麻袋那麼多。全燒給老太婆,在那邊買棟樓也夠了吧。
我這就等著天黑了,等待的滋味是最難熬的,尤其是對這事心裡沒底,唯恐七爺八爺不念舊情,從老太太身上逼問到了我們藏身地點,帶著鬼差來捉拿,那就麻煩了。一想到這個,更是如坐針氈,渾身不得勁。
好不容易熬到了夜裡一點半,我跟沈冰帶著元寶,偷偷從小區後牆翻出去,來到了這條僻靜的小街上。往前走了大概三十多米,就到了十字路口,看看左右沒人,就先躲進路燈照不到的黑暗裡等著。
眼看著兩點到了,老太太卻沒露面,我是開了陰陽眼的,四處瞅不到一絲鬼影,心裡這個打鼓啊,她是不是真的給七爺八爺扣住了,一會兒就有鬼差來捉我們?正想著要不要燒了元寶趕緊回去的時候,忽然就看見從街對面飄過來一條黑影,注意,那是飄的,就一定是鬼。
我和沈冰心頭一緊,全都瞪大眼珠盯著這條黑影,很快就來到了路燈下。長髮飄飄,一張慘白的鬼臉長的挺俊俏,是個年輕的女鬼。看著還挺面熟,我一定以前在哪兒見過的。
我心裡感到訝異,老太太咋沒來,這個難道就是她的乾女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