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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七章 【景仁歿】 文 / 泠墨染

    「景哥哥!」元清憐一把推開房門,便看到了床榻上面色雪白,唇邊還帶著紅黑色血跡的元景仁,心下一驚的同時,焦急的喚聲便出了口。

    元清憐連忙走到床榻邊想要去替他號脈,卻不料指尖才搭上元景仁的手腕,便有巨力襲來,將她震退了兩步。這時,走在後面的飄零拽著一名青衣書生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緋衣。

    「神醫!」元清憐眸子亮了幾分,急切的開口。不錯,那名看起來與飄零一般大的書生便是凰翎所屬的神醫,一手醫術用得出神入化,凰翎的殺手們常說,只要自己還剩下一口氣,能見到墨先生便不用再擔憂性命,可見此人醫術之高明。

    看到床上面色蒼白的元景仁,原本墨璽面上的不悅之色便消逝殆盡,只剩下滿目的認真,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熠熠生輝,透著明澈的光亮。快步走到床邊,他伸手就要去抓元景仁的手腕,元清憐看得心中一驚,正想要提醒,卻見墨璽的兩指之間不知何時已經夾上了一根銀針,抓住他手腕的同時,一針便紮了下去。原本還要反抗的元景仁頓時就沒法動彈了。

    片刻,墨璽便拿開了替他號脈的指尖,將銀針拔下收到了布包裡,然後整了整衣服,便往門外走去。看的元清憐是不明所以,猶豫了一瞬還是出口喚住了他。「墨先生,敢問這是何意?你號了脈卻並不說隻言片語,也不開方子,反而調頭就走,這是什麼道理?」

    飄零卻是心中暗歎,他知道,墨璽肯定是無法醫治主子了,所以才會什麼都不說便扭頭離開。

    果不其然,聽到元清憐的質問,墨璽回過頭來,清秀的面容是淡漠又帶了點譏諷。「小姐,雖然我被人稱為神醫,可也不代表我真能起死回生。我只會醫治我能治好的人,至於像元公子這樣的,那是神仙該救的,與墨某無關。元公子毒至心脈,還被蠱蟲啃嚙了六髒,恐怕即使是神仙來了都難救,恕墨某無能為力。小姐還是盡快為公子準備後事吧,照這樣下去,公子活不過兩個月。璽愛莫能助,告辭。」

    話落,他看也不再看房中眾人一眼,走出了房門,悠哉游哉的向著自己院子走去。他是學醫之人,從小便見證了太多的死亡,對這檔子事差不多已經無感了,生死終有命,富貴在於天,他能救之人也定會努力去救,救不了的人自然也不會去浪費這個時間。

    或許有人會說他無情,那又如何?他本就是涼薄之人,懸壺濟世的神醫,卻也要有一顆漠然的心,否則,與自己的病患產生了感情,若他得了病讓自己治,一旦治不好,心境便會破散。

    他打小便明白這個道理,而在自己十五年的歲月中,進了他心的人也只有一個——飄零。即便是將他帶大,還傳了他濟世醫術的師傅,都沒得到他全心全意的信任。若不是因為飄零,他才不會來這個殺手組織替這些手上滿是人命的殺手診治,雖然他自己的一雙手,也擔下了許許多多的人命。

    準備後事?元清憐只覺得自己的腦海轟的一聲,便陷入了一片空白。父王和娘親死了,大哥和三哥哥死了。毓哥哥死了,如今景哥哥也要逝世,她在乎的那些人,都要一一的離開了。可是,她卻無法阻止。

    良久才恢復過來,元清憐面色慘白的彎了彎唇。毒至心脈,蠱蟲噬心,活不過兩個月。看來原本元景仁的師傅還是低估了這毒的厲害,才會說是活不過二十歲,元景仁五月份才滿的十九,卻要到下年才有二十,照墨璽之言,卻活不過年底了。

    飄零也是一臉悲慼,慘然的看著床榻上的人,還不時掃過床邊的元清憐,張了張口,似是想要說些什麼,吐出來的卻還是只有寥寥兩個字——「節哀!」

    元清憐卻一勾唇角,面上已經恢復了平常時的神色,只是還有些蒼白而已,聽到飄零的勸聲,眸底的星星點點被遮去,方才冷淡的轉過頭,對上他關切的雙眼。「我知道的,早知會有這樣一天了,只是不料會來得這樣快。」

    面色如常,她雙手的指甲卻狠狠的刺進了柔嫩的掌心,藏在寬袖下的纖手,指縫間溢出了血絲。「飄零,你先出去吧,我想獨自陪陪景哥哥。」

    飄零猶豫了一瞬,隨即點了點頭,順手也吩咐婢女和奴僕們也退了出去,掩上了房門,守在門外等候著。

    即便是飄零的聽力,也聽不清房內的二人在說些什麼,只能聽到極小極輕的談話聲音,便知他們是在討論不便被他人知道的事。

    突然,房中傳出一聲明顯屬於男子的悶哼,聽得飄零心下一驚,隨即又穩定下來。他只是想到了元景仁身上的毒,恐怕是又毒發了,疼痛難忍才出聲的吧,便也不怎麼在乎了。

    房門被人從裡面拉開,一臉漠然的元清憐出現在了門口,只是她淺青色的寬袖袖角沾上了斑斑血跡,胸前的衣衫也是染了一團血印子。

    飄零頓時大驚失色,連忙擋在了她身前,語氣急切的問道:「主子怎麼了!」

    元清憐這才抬起僵硬的抬起一直垂著的頭,對上了飄零急切的雙眼,深色的眼眸滿是空洞的神色。「景哥哥,死了,是我。」

    飄零聽到此話,便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旋身便進了內室,卻看見躺在床上的元景仁已經換上了一身黑金雙色的錦衣,墨發用玉冠束起,襯得清逸的面容愈加俊朗,只是胸前紮了一把短匕首,面上卻帶著笑意。

    他一眼掃過去,便知曉了這是元清憐平時綁在長靴靴面上用以防身的匕首,刀柄上的紋飾都是一模一樣的,不禁悲從中來,怔怔的出聲,「為什麼?」

    此時元清憐也已經跟了進來,正現在他身後,只是他卻沒有發現,身後人的眸底氤氳著一抹紅芒,滿面皆是癡迷之色。

    「景哥哥說,日夜承受蠱蟲噬心之痛他早已有了求死之心,只是因為放心不下我才硬撐著,如今他自知命不久矣,也不願僅剩的日子也在不堪言的疼痛中路過,所以才央求我……」說到這裡,她卻再也說不下去了,聲調明顯帶上了哭腔,面容也回復了原本的漠然,紅芒褪去,空洞絕望的目光便放了出來。

    飄零聽了她的話,也是坐在了床邊的凳子上,面色怔忡,望著床榻上的元景仁出神。

    元清憐閉上了眼,終於止不住的暈闕了過去,身子軟軟的倒在了木質地面上。發出的聲音卻讓飄零一驚,見元清憐暈了過去連忙就奔到了她身前,抱起她就往院子的偏房走去,還大聲呼喊,讓婢女去請墨璽,清俊靈秀的面容帶了深深的恐懼——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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