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王殿下,陛下急召您前去晉陽,我等奉長廣王之命,護送您南下晉陽,如有不周之處,還望殿下海涵。」
「平秦王可在?」高殷蹙了蹙眉,心下正想著為何六叔父突然便召他去晉陽,口中卻是淡然的問道。
那將領模樣的人略微一驚,果然這當皇帝的都不是什麼蠢人,一下子便猜出了什麼端倪。他仍舊躬下身子恭敬的道:「回稟濟南王,平秦王如今在府外靜候殿下,也會帶領我等護送殿下去晉陽。」
勾了勾唇角,高殷心裡似乎是明白了什麼,面上神色愈加冷淡,跟著那將領出了府。他自然知道高演心底是安了什麼心,可如今人為刀俎他為魚肉,又能有何辦法?況且,高演是個仁德兼備的好皇帝,或許他並不會真的下此狠手殺害親侄兒,高殷心裡還抱著些許的期望。
也不知這一趟去了,還能不能回來。
晉陽。
「陛下有令,濟南王高殷,賜毒酒,鴆殺。」
來人宣讀著高演的召令,語氣冷清無情,似乎在述說著一件與他毫不相關的事。話音才落,來人身後拖著一杯毒酒的侍衛上前來,將毒酒遞到了高殷身前。
高殷愣了一瞬,終究還是苦笑,他估錯了在高演心底皇位與親情的比重。端起托盤上的毒酒,正要飲進喉中,腦海中卻閃過了母后溫婉的模樣,還有紹德……原本心底求死之意似乎因為弟弟和母親而瞬間消融,他將手裡的酒杯用力的摔在了地上,碎片四散,而杯中的鴆毒卻將木質的地面都腐蝕出一大片的痕跡。
「六叔父要賜死孤?孤看,到像是你們假傳陛下口召,刻意要加害皇室血脈,六叔父仁德兼備,怎會做出這般弒侄之事,你們這樣做究竟是何居心!」高殷冷冷的一揮寬袖,怒道。
來人卻是冷笑一聲,「究竟是不是臣等假傳陛下口召,濟南王心中應該有數才對,濟南王殿下,您還是自己動手吧,不要讓臣來送您上路,臣也有些害怕,擔上這條人命。」
「六叔父怎會做這樣有悖倫理之事?你們休要胡言亂語!孤受召前來晉陽,卻連陛下的面都沒見到,便要被刺死?孤覺得分明就是你們的詭計!謀害皇室宗親,此罪可是不小!」高殷依舊不為所動,心中雖有些懼意,卻還是很好的收斂著。
那人冷哼一聲,似乎不願意再和高殷多廢話,快步上前便扼住了他的脖子,雙掌用力,便讓高殷的面色剎那間變得青紫青紫,眼珠都有些上翻。
良久,手中的人不再掙扎,那人才鬆開了手,確定高殷已經沒了生息,便招了端毒酒的侍衛,向高演覆命去了。
鄴城皇宮,昭信宮。
床上的美婦突然驚醒,從榻上坐了起來,口中還大聲喘息著,纖手按住了狂跳的心口,她依舊有些驚魂未定。不斷傳來的心悸讓她幾乎窒息。「道人,是道人出事了,來人,快來人!」
殿外守著的宮女聽到聲音,連忙便奔了進去。李祖娥一把拉住了宮女的手臂,喊道:「快去,去打聽打聽,是不是濟南王出事了,快去,快去啊!」
一邊說著,她竟然還哭了出來,盈然水目溢滿了淚水,人們都說母子連心,此時高殷一出事她立刻便有了感應。
「是是是,奴婢這就去!」宮女看到自家主子如此狼狽的模樣,連連點頭,隨即跑出了大殿打探消息去了。
公元五百六十一年,九月。廢帝高殷被親叔父孝昭帝毒殺。
元宅。
「翎兒,高殷死了。」
剛剛邁進漣華築的飄零看見元清憐正坐在院子裡愜意的曬著太陽,出聲道。
「嗯。」元清憐輕應了一聲,示意自己正在聽,卻連眼睛都不想睜開,陽光暖洋洋的投射在身上,她四肢百骸都變得暖暖的,舒服的感覺也讓她變得慵懶起來。
在飄零眼裡她就像是一隻曬著太陽的貓,慵懶的神色給她又添了別樣的風情。看著她這副模樣,原本心底因為她刻意疏遠自己的鬱悶一下子便煙消雲散。「高殷是被高演下令毒死的,據線人所說,李祖娥都哭暈過去好幾次了。」
李祖娥,這個熟悉的名字讓她微微蹙眉,卻依舊沒有睜開眼。帶著嘲諷意味的嗤笑道:「高殷死了,高紹德不是還沒死嗎?還哭暈過去?」
也不過是一個親手扼死自己女兒的毒婦罷了,當初又要與高湛苟合,懷了孩子又不打掉,結果生下來的活生生的命就被她掐死。或許是因為高湛用高紹德的性命威脅她,讓她不得不苟且偷生。
可是都已經偷生到孩子生了,卻還是親手扼死了自己的女兒,讓高紹德被高湛殺了。這還不如當初就不受高湛的威脅,只可憐一條活生生的命,剛出生就被自己的母親殺害。
飄零卻皺了皺眉,有些不悅的反駁。「翎兒,你怎麼能這樣說呢?承受喪子之痛的人不是你,你又怎麼明白她的痛苦?懷胎十月生下來,又辛辛苦苦的養育了他十幾年,一朝便被人殺害,作為母親怎能不痛心?」
元清憐只是勾了勾唇角,並不反駁,畢竟她也不可能告訴飄零以後將會發生的事,所以乾脆抿著唇不再說話。
氣氛瞬間凝滯下來,二人都沉默不語,元清憐倒是依舊眼睛都懶得睜一下,神情慵懶的曬太陽,飄零心底卻是異樣的忐忑,看她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卻也不知究竟是不是生氣了。
道歉吧,似乎也拉不下面子,畢竟他是覺得自己沒說錯什麼,不道歉吧,他又覺得自己的話是有些重了,又有些歉疚。不過看她這副不在乎的樣子,心底也浮上了絲絲氣悶,她就那麼不在乎和自己吵架?
沉寂了良久,元清憐這才睜開了惺忪的眼眸,打了個哈欠,見飄零還坐在她身邊,便有些詫異的問道:「你還沒走呀?我還你為你都走了,那麼久沒說話,怎麼,還有什麼事麼?」
天知道剛剛那點時間她居然都睡著了,聞著飄零身旁的淡淡香味,一下子就墜入了夢鄉。一個大男人身上居然會有花香,這也讓她覺得有些好笑,不過飄零身上的花香很淡,很好聞,卻不知究竟是什麼花的香味,竟然有種安神淨氣的作用。
這次她卻沒有再做夢了,那糾纏了她許久許久的夢境似乎也在淡淡的花香內消融。
「沒,沒事。」飄零看著她剛醒時的嬌俏模樣,愣住的同時說話都有些結巴了,意識到自己傻樣的同時,白皙的臉頰浮上些許紅暈。
元清憐見他這副樣子,正想調侃幾句,卻看見緋衣身法迅速的一路朝著這邊奔過來,幾乎是幾個眨眼的時間就到了二人面前。
「小姐,飄零大人,不好了,主子他——」
緋衣面上滿是慌亂,一向沉著的她露出了這種神色,可見事態緊急。
只是她還未說完,原本坐在太師椅上的元清憐便竄出了院子,迅速得讓緋衣都有些看不清她的身形,面上露出了駭然之色。
飄零也是神色焦急,隨後便拉著緋衣的胳膊,也急急忙忙的運開身法奔了出去。
主子,你千萬不能有事……否則,飄零真是無法想像,翎兒還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