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飛沒有見到悅結和小招娣，一直到傍晚時分，悅結才一臉疲憊的出現在王飛的面前。
悅結臉上的汗水還沒有晾乾，頭上還帶著手術帽子，手裡還拿著一個小瓶子，杯子裡面是三根生銹的鋼針，鋼針上面還帶有血跡。
一見到王飛，悅結就悵然說道：「就是這三根鋼針，讓悅結成了長不大的孩子，還經常生病。」
說完悅結就把杯子放到馬桶上面，自己坐在椅子上面一言不發。
王飛也陪悅結坐在旁邊，用同樣的姿勢在哪裡沉默。兩個人就像石化了的雕塑一般。
許久，悅結開口說道：「我不能天天呆在這裡，招娣不能動，需要人照顧，你照顧一下她吧。」
「好啊，我也想有個人能陪我說說話。」
王飛的房間裡面又放了一張小床，被繃帶和石膏裹成木乃伊的小招娣被放在床上。
悅結和王飛圍坐在床邊，安靜的等待小招娣醒過來。
養病的時候，時間總是顯得那麼的漫長。等了許久，小招娣終於醒了過來。
「招娣，睡醒了？身上感覺疼嗎？要是疼的話就告訴姐姐，不許你忍著不哭啊。」
悅結輕柔的對小招娣說道，一隻手撫摸著招娣的額頭，招娣被剃光的頭髮又長了出來，軟軟的覆蓋在頭上。
小招娣看著悅結和床頭的王飛，眨了一下眼睛，無力的點了點頭。
悅結沒有再提過多的問題，一切陷入了安靜之中。過了許久，招娣又想到了什麼，嘴唇動了動想要說話。
悅結見狀急忙說道：「招娣你做了開胸手術，不能大聲說話，別急，慢慢說給姐姐聽。」
說著悅結小心翼翼的爬到小招娣的旁邊，側耳傾聽。
「姐姐，等我的傷好了，是不是就能走路了，也不會尿床了，就能夠干更多的活了？」
「是啊，可是現在招娣要好好休息，以後才能好好幹活。」
「嗯，我一定聽姐姐的話。」
「……」
悅結已經離開，只是給王飛寫了一張很詳細，但是也很長的清單。告訴王飛在小招娣養病期間應該注意的事項。
並且，悅結還十分嚴重的警告王飛，這裡並不是醫院，沒有那麼多的醫生和護士，所以也不會有別人來操心小招娣的身體狀況。現在小招娣能依賴的只有王飛一個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讓小招娣脆弱的生命隨風而逝。
人類這種聚集在一起很強大的生命，在很多時候，也十分的脆弱。
王飛開始了自己當護工的生活，沒有人在旁邊指導監督，也沒有機會去鍛煉學習，只能依靠王飛的耐心和毅力。
當小招娣睡著的時候，王飛就在旁邊看著悅結留給自己的注意事項。每一次行動之前，也都要再一次認真確認一下注意事項，所以一天以後，哪一張單子已經記憶到王飛的心裡。
小招娣經過開胸手術，只能依靠營養液來供給身體營養，而小招娣又無法控制排尿，所以悅結給小招娣用了導尿管。
營養液，還有所需要的要藥品都放在屋子裡，只要吊瓶裡點滴完了換下來就行。開始幾天還可以，三天後，王飛陷入到疲憊之中，經常就趴在小招娣的床頭睡著。
忽然一覺醒來，王飛發現小招娣睜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用一隻能活動的小手勉強撓抓到了自己的手指。
王飛抬頭一看，吊瓶的液體已經快完了，於是起身換了瓶子。小招娣動了動嘴，要說話。王飛爬到旁邊。
「哥哥你安心睡覺吧，我看見瓶子空了叫你。」
王飛略帶歉意的笑著說道：「招娣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從此以後，王飛總是拉著小招娣的手睡覺。
隨後的幾天，小招娣出現了發燒的情況。
王飛跟送飯的士兵吼叫了幾次，把鐵門敲打的「光光」直響，可就是沒有人搭理王飛。
王飛只好用毛巾蘸了涼水，一遍又一遍的擦拭小招娣的頭和脖子。
小招娣又陷入到了昏迷之中，開始說胡話。
「奶奶你別打我了，我的肚子好疼。奶奶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爸爸你別走，別扔下我不管，我在家一定好好幹活。我不上學了，不會亂花錢的，也不穿新衣服了，你別丟下我不管。」
種種的夢話，讓王飛聽了一陣心酸，王飛輕輕拍打著小招娣的額頭，跟夢中那個可憐的小女孩述說關懷。
「我一定不會丟下小招娣不管的，小招娣這麼懂事，這麼漂亮，這麼可愛，我怎麼捨得丟下你不管呢？我一直都守護在你身邊。小招娣現在就聽我唱歌，好好的睡覺吧。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的快，跑的快……
一個和尚挑啊挑水喝，兩個和尚抬啊抬水喝……八天之後，白無常過來看了看小招娣，很簡單的檢查了一下傷口的癒合情況，又摸了摸小招娣的額頭說道：「有點發燒，需要加點退燒藥。」
「一直這麼發燒，女孩的腦子會不會守到損傷？該拆掉手術線了吧？招娣什麼時候能吃飯……」
王飛一口氣問了很多的問題，可是白無常一個都沒有回答。臉上掛著一股攝人的哭喪之氣，跟悅結在一起時臉上的笑容，就像一張京劇臉譜，洗掉了就很難再畫上去。
白無常拿了點退燒針給小招娣打了一針，之後就退了出去。
許久之後，小招娣清醒了一點。
「王飛哥哥，我會死嗎？」小招娣問道，大大眼睛之中沒有了任何的光彩，充滿了空洞和枯槁。
「不會的，你現在不是在陪哥哥聊天說話嗎。你還要繼續陪著哥哥說話，等你的病好了，還要陪哥哥玩，不然哥哥一個人在這裡，多無聊啊。」
王飛盡量讓自己的語言輕鬆親切一點，只想要融化小招娣心中的憂愁。
「可是奶奶和爸爸一直都說，我是女孩子，活著是個累贅，還不如早早死掉算了，省的拖累他們。」
王飛輕歎了一口氣，在這個時代，有太多的孩子聽著類似的話語成長。小招娣的的不幸際遇，讓王飛對於小招娣的父母有一種切齒的憎恨，所以王飛並不想為小招娣的父母辯解維護。
「招娣，你現在已經離開爸爸了，所以就不是累贅，是哥哥姐姐的好妹妹，是我們的寶貝。」
小招娣的臉上有了一絲甜美的笑容。王飛卻在為自己說過的話感到糾結。
「哥哥姐姐」？只是稱呼哥哥不就行了，為什麼還要帶上姐姐，而且是那麼的隨意，那麼自然，那麼理所應當的就給帶了出來。
為什麼會這樣？自己心裡的那一塊自留地，什麼時刻給悅結留了一個位置呢？
「我好久沒有見到過姐姐，姐姐為什麼不來看王飛哥哥呢？是不是因為我在這裡，姐姐來了還要照顧我，姐姐那麼忙，那麼累，所以就不想過來。」
「小招娣，不要把所有不好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你也說了，姐姐很忙，姐姐正在想辦法給你治病呢，過幾天就會過來了。」
王飛的腦子裡閃過了悅結靚麗的身影。現在每天除了照顧小招娣，疲憊之中，王飛心中一直有那麼一絲的期待，期待著悅結的再次出現。
這算什麼，暗戀嗎？王飛開始質疑自己這種情愫，這不是男女之間的愛情，只是一種無助環境之中無力期望而已。畢竟在現在，悅結是唯一能自由接近自己的成年女性。
所以從一個男人的角度來說，王飛還是期望一個女人能出現在門口。
期望過後，往往就是失望。失望之餘，往往滋生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