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聽員外笑到了得止處,慢悠悠地停下來,沒有半點生硬的痕跡,「前些日子,就得了殿下差人遞來消息,說是要帶來公主來坐一坐,當時,一直就想著我老朽年歲雖長,還是第一次見公主,當然公主也是第一見老朽這等粗人,真是讓老朽緊張得很,簡直是時時惴惴,唯恐有待公主不周的地方。為此,也確實做了諸多思量,是以,終於得了一法,便是前來單獨覲見,方顯尊崇之意非虛。」
我只想著,他好不容易找出一番用於反轉的說辭來,也是不易,說上這幾句話也就差不多了。哪裡知道,他捋了一下鬍鬚,好像這才是真正打開了話匣子,「說起公主殿下,與老朽也是頗為有緣的,這個公主可能是不記得了,那時老朽還是蒙主人不棄在尹將軍家裡做一武夫。曾隨我家主人去許丞相府上賞過玉帶圍花。那時,公主還是極為**,便已經是風儀不同尋常,因是滿京稱道,到了現今,老朽也是很難忘那一面之緣。」
他這麼一番長長的表白,我該發出如何的感慨,看來,也就只有天高意難問這般的情懷了吧。
這員外,做戲的程度,著實是讓人歎為觀止的感覺。
一般的情況下,這般說了說,運了運腔調,也就可算是做戲成了,可是,他偏偏還做出連情緒上也是鬱結難平的樣子,讓人真的就要相信,在他心裡,就是真的住著一個對過去的想念之情。
而且,馬上又就著另一個話題跟頡利搭起話來,現在頡利手上的銀票,可是成了正經的沒人要了。其實,人家員外都說那個是要給我的,可是頡利就是不想起這個說法。我也就只有自認倒霉了。
怎麼會有這種情況呢,千言她們要是不來就好了。可是下一個瞬目,頡利的目光已經盯住桌子上裝金子的盒子。他要是讓我解釋這個,我可就……真的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可是,依照一般的規律什麼的,不是越是怕什麼越是來什麼嗎,這次當然也不會例外。
頡利目光一觸到那個盒子,就再捨不得離開的樣子。走上前去伸出手去,大有要試試盒子重量的意思,這位員外伯伯,似乎是覺得,他一隻手想要提起之盒金子有些費勁,便急急地走過來關照,「這盒子恐有些沉了,老朽這就去喚人來幫公子抬。」
這裡面,怎麼好像一直有一個問題,而大家都不打算提及呢,這個到底是誰的啊,就算我與這位員外伯伯都知道,可是,頡利明明是不知道的,但是看他那不問的架勢,他一定是早猜到了,所以才故意不問的。
他這樣也太狡猾了。而且也太適合狡猾了。我有一種,要是能他一起去騙人的話,他會是一個不錯的幫手的想法,可是,還沒等自己阻止一下自己這樣想的時候,員外伯伯已經幫頡利抬起了箱子。
頡利也並沒有一、二推托之言,而且乾脆放了手,讓員外伯伯自己抬,這個也太是……
我到底要怎麼說呢,還是說員外伯伯是一個敞亮人吧,對於頡利,我就只有是不予評價了。他一直都是這樣的。
這位員外伯伯本來年勢已經高,身體便不是那麼的直溜,如今抬了一個我抬都抬不動一下的箱子,著實走得步履蹣跚。已經快彎成一個圓了。
我呆呆地望著頡利,用眼神跟他做出一個問意,他向我彎了眼睛笑了一下。果然是不出我所料,他是知道一切的。怪不得他就是不打聽那盒子裡裝的什麼,只當那是我的東西,讓員外親自給抬到了他的屋子裡。
我向遠處看了一眼,因抬著那般重量的箱子,步子已經發抖的員外伯伯,覺得,他今日出門該當是看一下黃歷的。
再抬頭看一眼頡利,頓時感慨,此人是不用看黃歷,也能天天賺錢的人啊。如此天命在身,也不怪他一向的愛好,就是做各種壞事出來。他那樣的智商,也太適合做壞事了。
而此時,做一些馬上就能收到趣味的壞事的機會,明顯有一點少,是以,我看得出,他很是珍惜這次的機會。
吃了虧的員外伯伯很可愛。我忽然覺得,他不是什麼壞人了,因為沒有做出壞事的人,是不可能被叫成是壞人的。他現在更像是一個受害者,也是,是反遇到頡利的,沒有一個不成了受害者的。
然後,我很努力想了一下,才找到我的初心,我的初心是能夠得到那些錢票。
所以,我覺得,這個事情很有必要與頡利打個商量。雖然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把自己也搭進去,但是,既然注定千言會已認為是我貪了她的錢,我也必須擔上這樣的罪名。能拿到一半金子的感覺,一定會比什麼也沒拿到,空背一個罪名的感覺要好多了。
如果碰到了這樣的情況還直接跑了,那可就是典型的年幼不懂事了。
後來,那些不見影兒的下人們來了,員外伯伯才算是從苦力的命運中解脫出來。此時的頡利,才跟了上去,表情嚴肅,一副畫都畫不出來的莊重樣子,「伯伯怎麼親自抬了,我的意思不是,不是……」
員外伯伯伸出一隻手來,抖得像是兩隻手,「老當益壯,我這是在顯擺呢,我這是在顯擺呢。」聲音也很抖,一句話可以當成是兩句話來當。
那箱子金子能買的手帕一定很多,所以,我毫不猶豫地抽出了身上的帕子,遞了過去,「員外伯伯擦擦汗,擦擦汗。」
這件事,原是我們一不小心佔了他的便宜。只是,這個其實也是他主動送上來的便宜。現在他要不清楚,不明不白地將這些通通送給頡利,說來也算是另一種心甘情願。
接下來,我認真地回想了一下,剛剛那只箱子裡面金元寶的數量。果然是很有數量的。而且以頡利的名義去佔這個便宜,當然要比以我的名義佔這個便宜好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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員外伯伯那廂裡,呆呆地盯著我遞過去的帕子,我也看了一眼我在上面繡得歪歪扭扭的圖案,在心底歎息一聲,看來,是所有人都瞧不上眼的。這樣給人用了也比扔了好。
頡利的目光也轉上了這個,忽然向前一侵步,從中劫走了帕子,揣到了怎麼的懷中,另從懷裡取出一條汗巾,遞了過去,語重心長的撫慰著,「伯伯當是用我的,是為我付出這番辛苦,當然是用我的。」
頡利堪堪遞到一半,就被那廂裡的員外伯伯婉轉推拖著,「公子何出此言,真的是折殺了老朽,便是為公子肝腦塗地,也是老朽畢生之願,斷不敢言個後悔。」
戲到了這裡,已經深情得讓人看不下去。好半天,我才反應過來,他們為什麼齊齊地盯著我看,是因為他們都已經回到了座位上,只有我,還站在原地很是傻傻地發著呆。
看了這樣的一齣戲,還不發呆才是沒有天理了。
然後,我又眼看著頡利很是正常地將汗巾也收了起來,我覺得,這個員外伯伯要是再推托,就應該是扔到他腦袋瓜子上去的。頡利他有時候也太懂得禮節一點兒。不過,我是不是最近跟李元吉呆得時間,有一點長了,覺得這般不講理的時候,是有點像他了。
本來覺得,經了這些事,大家再坐在一起,就會變得分外的不自然,反正不管怎麼樣,都會覺得很是拘謹,想了想這些,我就出了一些個冷汗,誰知道,他們掌控局面的感覺真的是太好了,不僅沒有讓人覺出有什麼不自然的事情在他們身上發生,還會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我的這個笨,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改不了了。最近一笨,就笨成了一種人生態度。這樣真的是不好,不好。
大家彼此繼續分了賓主,落了座。
我還想著,如此尷尬的氣氛之下,這位員外伯伯似乎一定會早早告辭,只是,這位員卻並非如我所想。看那般說起天南海北事情的光景,就像是要在這裡一直說它個三天三夜的感覺。這個到底是要怎麼辦才好。是我要先告辭嗎?
後來,我才品出一個道理來,他這是想要讓頡利先走。難道這個也是為了幫他家女兒?
自從我看出了這個想法,再一配上員外伯伯的表情瞧瞧,覺得,他今天的晚飯,定然是會在這裡吃的啊。再轉眼看向頡利,有一搭沒一搭地與這位員外接著話,似乎很是宜然自得的表情,也是實在實地出現在他臉上。
他們如此鬥爭連帶著讓我遭罪,想想都讓人覺得痛心疾首。
我本是坐在頡利旁邊的,有了這一層的方便,便一直給他使眼色過去。可是,沒有奈何,他偏偏不肯轉過臉來。
我不過是想給他施一個眼色,他還要這樣敗我的興致,關鍵是,以他的聰明,他一定早就想出了這員外的用意。但是,看著他的樣子,也沒有半分的不歡喜啊。
我想,我終究是得提醒他的,讓他好歹也想個辦法,於是,再顧不得有什麼可能會被員外伯伯看透的,偷偷伸出手來,去拉他的袖子。想引起他的注意,也用眼神跟他商量一下麼。
他不可能感覺不到的,可就是不肯轉過臉來,給我一個表情,我正等得咬牙切齒,感覺到他反過來握住了我的手。
我因為驚嚇什麼的,手心裡全都是汗,可是,他的手心裡卻又乾爽又舒服。握起來是格外的合手——1872572234161586050+dliineda+8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