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打一個岔啊,打一個岔。總之是不能讓李元吉這樣的眼神再繼續下去了。要不然,我一定就會提前崩潰掉了。我指著他手上拿著的珠花對他說,「那個殿下啊,這個該給錢了吧。」
天光之下,他微微向我笑著,然後做出的動作卻不是向懷中摸銀子,而是向我伸出手。我還來不及反應他這個動作的意思。他已經動作敏捷地從我頭上取下一個東西,跟那個小販,換了那個,他一直說是俗氣的頭飾。
我真的是對今天的李元吉很是無語。
他這是用我的東西換了這個東西。還說,這個東西俗氣。
可以想像,如果不是這樣以西瓜換芝麻,我會很喜歡這個據說一看就俗氣的東西,而現在,我就只是覺得這種情況讓人哭笑不得。好在,這些東西本來也是他的,他要拿來扔了,也無可厚非。
但是,我還是被他今天奇怪的性格給嚇到。覺得不要亂講話,以免又能上出什麼新奇的當來。最近我上的各種當真的是想想都要醉了。
他看了我沉默的樣子,似乎是大為不解,「珂兒收了禮物怎麼還是不開心。是因為我害人了嗎?要不然,我將那兩個人從牢裡救出來?」
很難想像,他要將所有的問題,好的與壞的,都發洩在那一男一女身上的想法,會這麼的直接與迅速。我抖了一下,一旁的小攤上支作頂棚的東西忽然掉落了下來,大概連它都覺得。李元吉的想法詭異到讓人難以接受的程度。他說,他是拿那一男一女開玩笑。
這世上不會有無故的玩笑。假如他的心思一直都在他們身上轉,也必然說明,重要的事件一定是與他們有關的。否則,如果地位尊貴的李元吉,可能連像這樣看他們一眼的時間,都不吝投向他們。
他等著我回答,我說,「你可想到了救他們出來的辦法。」說出這話時候,我真想打自己一個嘴巴。我想不通。我怎麼能這麼及時地回應他。看來。這世上的許多事情,真的不是隨乎心想。困難可不是什麼能打發得了的簡單事。話又說回來,如果說這世上再沒有了困難,那哪還會有這麼多人認真生活啊。生活就會變得隨意了。
不過。他怎麼又拉著我跑起來了。看來。我今天是跑星當頭了。
什麼。我們真的要去救那一對男女,那我們又為什麼要將他送進去。當然,這也不是我們了。是他一個人做的。我是無辜的。我是捎帶的。我不是送他們進去的那隻手。我是他們沒有一點關係的那隻手。
不過,這府衙也太近了吧。讓我的悲傷都不能盡情釋放。
我想不通真的是想不通。我不想捲進這些破事,卻不能自己走出去。可是,下一個眨眼之間,李元吉拉著我風風光光地出現在這座小城的縣衙前。
我想我們會像這樣一直暢通無阻地走進去。以李元吉的身份和地位要救多少人是行不通的。就要直接換掉這府衙上的縣令也是成的。一切只要他願意。不過任性的可不是他,而是我的想法。
我們在門口就耽擱了老關天,主要是人家的衙役不讓我們進去。這也說得過去。我們來的這個時候,已經到了真正的飯時,縣令大人也是人,也是要吃飯的。
只是一直像這樣在外面等著,著實才是一件比較無趣和痛苦的事情。終於李元吉咬了一次牙,我以為他會自報家門,說出自己是皇子的身份。那樣裡面那位接見我們的速度,就會完全上升到光速。
可是李元吉好像並沒有這個意願。彷彿在覺得這家府衙門口是一塊風水寶地,我推測,可能是他沒有見過這種小型的府衙,拿這裡當成了好玩的地方。指不定現在還在享受著這種觀賞建築風格的樂趣呢。
不過,大概是他的氣質太突出。這幾個衙役雖然覺得我們很煩,一時還是不敢輕舉妄動。應該是想,先觀望我們一陣再說。李元吉這一次的想法也跟他們一樣,也是想想看看,他能不能以個人魅力征服這幾個衙役。
現在,我反而覺得受苦的其實是這幾個衙役,又要猜著悶,要這樣一直與我們滿腹疑團地與我們周旋個不停。
李元吉大大方方地又從我頭下拿下一個珠飾,隨手給一個領頭的衙役。這名衙役呆了半晌之後,風格立時變成了三月春風外帶著七月的火熱懷疑。主要是那枚珠花的品質就是一個傻子也應該看得出來,並不是一般的凡品。那上面刻的花就像是活的一樣啊。
不過給出了那東西,我也得到了一個可歇腳的凳子,算做是不虧。這衙頭還好態度地給我擦了擦。這一坐下,就顯得我們雙方親熱得得多了。
可是怎麼看受損失的好像都是我。也有一點好,就是頭上的重量減輕了。就只是,他李元吉出門都是不帶銀子的嗎。要是這樣,回去的時候,我估計這些頭飾也就都孝敬出去了。他身為一個皇子,也這樣懂得手底下人辦事的方法,看來,還沒有因為當了皇子太久,與這個世界脫節太遠。
後來我一想,他們這麼一攔,也是也是一個正好。倘若是直接讓我們進去救了那男女,恐怕之後還是有的愁的。他們既然得了活路,又會向我們要那珠子。而現在,那珠子早已經丟給了乞丐,根本就已經找不到。
真正的比不得像這樣坐在這裡坐在這裡,一邊玩著手指,還能一邊欣賞沿街的風景,也真的有一點點賞心悅目。
衙門對著這條街真的是很熱鬧,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我沒什麼想法,平板地坐在這裡,看著李元吉跟這個衙頭嘮嗑。真的是覺得有一種時光上層疊的違和感。這些可都是,他從前不屑一顧的東西。
本來對我對自己努力思考出來的那些東西,都已經不抱什麼希望去相信它是對的了。因為我早就知道,以自己的眼
光,一切都只是看不透。但現在這種情況,真的不能不讓人想要好好思考一下,他到底圖的是什麼。
雖然已到了秋天,外面的世界早晚天氣都變涼了,可是,在這樣的午後時分陽光還是很曬。我有些微微出汗,於是拿出了帕子,擦了擦額頭。
李元吉還分神過來給我擋住了陽光。我擦汗的手驀然頓住。覺得,自己真的是不明白他的心意。明明不是隔出了千山萬水的距離,可是一切只是這樣的看不清。明朗的容顏下,到底有什麼在醞釀,單看這些外物,卻不能得到一點點的消息。
可是,縱然我們做了如此之多的事情,那衙頭還是說,要我們等到縣令睡完午覺後開堂的時候才能擊鼓。李元吉也並不氣惱,依舊只是小心擋住我面前的陽光,與這人搭訕著一些平常,細鎖的小事情。
我是真實的不能理解他的用意。怎麼看都像是在沒事找事,也許他也與我一般,會這麼做,只是因為閒得有些無聊了。至於那一男一女救與不救,對我們來說意義也不大。又則,他們也沒有幹什麼出格的事情肯定罪不致死,而此時,他們能在牢中歇個腳,對我們來說是真實的有百利而無一害。
驀然我想著,我們要不要連晚飯也先吃了。以免一會真的將他們救出來,我與李元吉又得過跑路生涯。
這樣面對著李元吉的背影,卻讓我驀然想起心中深藏的人,李世民。他的出現就像是一場變故里唯一的安慰。在那些,我想要遣散的舊事裡面,他一而再再而三不經我同意地出現,在那些我要慶幸對他的執念,快要泯滅的時個,他卻依然清晰地出現。
不管我已經有多久沒有想到他,卻總會像這樣,只在一個驀然之間就將一切已有的格局全部打破,將一切的肯定,逼得走投無路。
即使我是這樣的深知,再不能如之如何的我們。可是我也依然不能阻止這樣之於他的回憶。如果只是乾巴巴的回憶也會好些。從前的早已經都是舊事,回憶也會泛黃了吧。
這樣想的我明顯又錯了,他在回憶中的樣子,依然也會雀躍,笑容舒動得如此清楚。
李元吉叫我名字的聲音,將我驀然驚醒。原來已經到了可以擊鼓名冤的時間。我打眼那面鼓。它真的是很幸福,能被一位皇子來敲一敲。是不是這面鼓,也真的是感覺到了幸福。聲音特別的大。等到李元吉可以進去的時候,我跑到那鼓前面看了看,怎麼覺得都比之前變得好看了呢。
我拉了拉李元吉的衣角,「殿下你訴什麼冤啊,想好了沒有。」
李元吉說,「我們說他們是我們的親戚怎麼樣?」
我說,「你是皇子,這裡哪兒哪兒都是你們家的,你當然可以任性。這個指定是隨便說啊。」
李元吉卻搖頭,「不說是皇子還能出得去,要是說了自己是皇子那可就出不去了。」
我覺得不能理解。這個明顯是跟我的設想,沒有一點點重合的意思。世上的人,不都是欺軟怕硬的嗎。就算不全都是這樣,起碼這樣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的。難道,這個縣衙裡的縣官會格外不同一些?但是這個,他李元吉又是怎麼看出來的啊。我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已經走進了堂中,那縣令就坐在堂上,看著我們。我只好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