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暉琢疼得都倒吸了一大口冷氣。這人可是在戰場上傷慣了的。看來我還是咬得挺有誠意的。他脖子上的肉挺硬的,咬得我的牙都有點疼,對了,帝都最近新貢來的一些酸果子,我覺得很好吃,常常吃得牙齒酸倒,都咬不到豆腐才肯停止,所以今天我的牙齒不善戰些。
他一邊咬痛一邊捂著自己的脖子,一邊將我拉開一點看著我。卻仍由得我笑著舔有了些血絲味道的牙齒,此人誠然就是從骨子裡生出來的欠揍人種。
他既不生氣,我自己也是無比坦然,「呃,剛剛覺得這樣挺舒服的,所以一時有些得意忘形,抖了一下牙,不會是咬到將軍您了吧。但是那也沒事,一個要娶妾的將軍這點小痛小癢的應該不會當一回事兒吧。畢竟兩者相較還是得以多娶才是頭等的大事。」
他彎了彎嘴唇,又倏然改成了一個半怒半嗔的表情。
我有些佩服那幾種眼色上眼入色之快。
後來才改變佩服他入世情的練達程度,如果想要平步青雲,這人必會火速如願,只是他的雲頭太高,有點想不好將皇上與秦王放到哪裡,就是有些過火。我居然在擔心這些。
本來,我咬了他,他瞪我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可是這人可真是奇怪,他幾番情緒轉換之後,生生定住的是一個正在衝著我笑的表情。就像是無事撿了狗頭金。
這人笑得可真是奇怪,「夫人這個樣子。為夫可真的是要懷疑,是在吃醋,不,是在喝醋。」原來是想言語制勝。我也不那麼容易吃虧。就算是道理難勝,也會發個聲出來,絕不會裝啞巴。
「將軍枉斷。我可不是在喝醋,我從來都不食醋。」
大概是他覺得氣我這件事情很得趣味,直到外面有人低低喚他有要事相談時。他才戀戀不捨地走出去。還一步三回頭地看我。笑容就在嘴邊閃閃跳躍,這人是吃錯藥了不曾。
形容完他是戀戀不捨地走出去後,連我自己也嚇了一大跳。他怎麼會是戀戀不捨地走出去。況且,有一件事情他好像忘了,他忘記威脅我下次不許去私牢了,所以,剛剛我又順手拿了他的十字令。聽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他絕不會想到。我身上的傷還未全愈就還有賊心再偷一把人。
只是有一些事情何必還要親理親為呢,誰讓他是堂堂的大將軍,我汲了他的將軍夫人名份。不用。可會過期作廢。
我喚來了衣福雲,將自己的想法和她說了,她略帶著感慨地說我真是要哥不要命了。我見她不容易說動,就開始以不吃藥威脅她。這招從來都好使,她果然頃答應幫我去雇幾個人,然後。趁著李暉琢不在府上大大方方地領人出去。
我從衣下掏出十字令交與她,交到一半手指還在上面撫了撫,這次應該是萬無一失了吧。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這次從一開始就不行,還讓我砸了好些銀子。
李暉琢這個混球,怪不得剛剛一臉的喜氣洋洋。那是因為他早知道我會上當,還親身感知了一下我會如何上當。故意靠得我那麼近讓我得手。其實,他只不過是要看一出笑話。而我就是真的讓他看了。
十字令早已經被廢止了,現在那邊用的已經不是什麼令牌而是將軍大人的口語,這個他們就無可奉告了。
現在再回頭深思方才李暉琢的種種舉動,皆是將我玩弄於股掌之中的舉動,真是叫人憤懣難平。我狠狠捶了一下床墊,這個小人。我真後悔當是沒有將他的脖子咬斷。不過,衣福雲說哥哥暫且不必擔心,她已經從外面打探來了消息,李暉琢所說,雖然與外面所傳不同,但是有一些事情卻正是傳言的反證,她細細分析來給我聽,似乎我是有些冤枉了李暉琢,只是我哥哥在李府的事情跟宣告過天下已經差不多,天子與秦王皆事,後勢堪險卻是實情。
依著衣福雲所說,他們之所以都沒有動作,就是我哥哥身上的傷太重了,如若有一天得以痊癒,便會有新的危險,這樣就很是難人,到底是要好還是不好呢,也就是說,必要在這個中間想出穩妥的辦法救出哥哥來。這樣一個姿勢坐得太久,我有些累了,居然有些懷念李暉琢那時抱住我的姿勢。
最近我糊塗起來,就會不分家裡外頭,還會錯把仇人當恩人什麼的。可是,李暉琢他到底是仇人還是恩人,我真的真的是很糊塗,為什麼世上偏偏有這麼多讓人難解又難懂的事情呢,只是一個白雲藍天不必風雨的四季該有多好,也是,這該有多麼的妄想,看來,我還是被李暉琢這個小人給傳染了,成天有這種非分之想。真的是太太太太不應該了。
而且衣福雲消失的那會兒,也真的誠如李暉琢所說,是去大相國寺上香。我有些嘻皮地看著她,她從前可從來都不信這個。但是有木有,我覺得衣福雲有一瞬的不自然,那種樣子不是小女兒家的情態?她倒是難得有這樣的情態,難道是去見情郎了,我頓時產生了許多的想法,比如說,是新發展的還是故人。我記得,我們初到長安的時候,是有一個人與衣福雲不一般的,只是那個人……我一腦子漿糊又不斷地想啊想,最後它們終於凝住了一動不動了,所以我睡著了。
但是這一覺睡得不好,總是做著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夢。只是夢中又是那些一成不變的場景幽深磅礡向讓在即使是在夢中也要倒吸上一口冷氣,就在這場幻夢之中,有我最愛摸的栩栩如生的磚雕,怎麼會有這麼多,我走來的一路,一直摸著它們,這裡一下子就能讓人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醒來後,我細細地想這樣的恢弘之地會是哪裡,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皇宮,也許是我從前在給當今皇后執差的時候留下的記憶吧,可是,細細回想對比的時候,又是如此的不一致,只因為,我那時能去的院子著實稀少,可是夢中的大氣場景又與我那些真實的記憶並不相符,難道,我記著的那些地方是前朝。難道我真的是那個勞什子公主,所有的人都沒有認錯人,只有我是真的折失了那一段記憶。而且前朝的宮殿,確實也在今上的諭旨下進行過擴建與翻修,也就是說,在很多地方也已經是今非昔比了。可是,在我心中,那些據說是文帝時舊物利用過的東西才是最好的。我覺得,我真是越來越像一個前朝公主了。就只是記憶裡沒有一絲的清明與為襯映。
說不上來為什麼,我忽然又害怕了,我害怕做實這個說法,做實我是一個公主的說法。從前沒有任何的證據,我還可以抵死不認。原來不是因為證據不足,而是我的心不願意這樣接受。
長長的一個夢,我有些捨不得,也終會將其忘記,那些所謂的忘記要是真的能再不想起就好了。
衣福雲見我又發呆,便給我指天上一片好看的雲彩,我與她點頭笑著看了幾眼,洗梳完畢後,我讓她嘗我用的粥。她也聽話,我決定先且暫時聽她的話,好生忍一忍,至於出去僱人那件事情,也先依著她暫緩一下再瞄瞄開勢再說。
我們才用過早飯,沒皮沒臉的李暉琢又來了,還笑嘻嘻地拎了一盞宮燈,說是做給老夫人的。但是這一次為了討夫人的歡心,他決定白送一個便宜給我,打算對老夫人說,這是我們一起做的。鬼才喜歡他的狗屁便宜,我瞄了瞄那燈,無可不可地答應了下來。主要是怕他又糾纏不清。
他今天還真是見鬼了要不就是吃錯藥了,居然能軟聲地哄我,「乖,不要說破,那樣的話我可以給你買有趣的東西。」
他當我多大了,什麼我都不稀罕。我忿忿別過頭,他卻開始津津有味地跟著一屋子婢子們研究,這一次我要是想討得老夫人的歡心,該穿什麼去才好呢。
哼,如果不是不著寸縷會有辱禮法什麼來著,我還真就想跟他較一場勁,還真就不穿了還。但是,小胳膊擰不過大腿。我始終就是他的口邊菜,他想怎麼吃就怎麼吃,真是悲哀的人生啊。我無語望了望天,開始繡花,別人繡花是為了打發時間,我繡花就是為打發李暉琢,我一繡花就會不說話、也不瞧他,他就會變得無趣。
可是,這一次卻讓人沒有奈何,他跟著這群丫頭,為我找出了不止二十套衣服,然後,一起眼巴巴地要我試一試。從始到終都是一副興趣盎然的樣子。真的是太欠抽了。
府上每個月都會給幾房夫人們做幾件衣服,可是,我卻不愛穿這些花花綠綠讓人行動不便的衣服,我很喜歡自己身上的這件半胡服風格衣服。所以,不符合這個規律的另外那些衣服,就幾乎都是新衣服。從前看著它們日益堆高,我也曾想過一些辦法,比如說,將它們分賞給下人們穿。
可杏月卻說使不得,如果那樣的話,是在害她們,因為府上從來都是不許賞下人新衣服的。她提醒我,府上不是有勤儉持家的規矩嗎?我想,這是什麼破家規,賞不出去,就乾脆不看它們,俗話說得好,眼不見心為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