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樣看來,這一切,只不過是表象,李暉琢與衣福雲的疏離也就只是表象,只是因為一時的陌生。那麼,只要,讓他們只要捱過這些難以熬過的陌生,他們就會水到渠成,繼而柳暗花明重續前緣。對了,眼下可是正本清源的時刻了,去掉我的時刻呢。為了讓他們能夠重修於好,我偶爾也要辛苦一些。
真沒想到,堂堂的大將軍,竟然會對個粉盒感興趣。也好,若是那樣的話,乾脆就讓李暉琢自己好好研究個夠吧。我自己獨個爬上床,首先,還是養精蓄銳吧。好吧,看看,衣福雲今天差人上街,給我帶來了什麼好玩的東西。啊,是小泥偶啊。這個,我當然記得,這些都是我從前喜歡的東西。可是,現在看到這個,難免會想到,那個讓我傷心的人。還有,也要考慮我那顆不明所以的心。怪不得,人們會說人心難測,便是自己的這一顆心,也是如此的難於測量,什麼是它真正想要的,什麼是它暫時想要的,什麼才是它的終生所需。那些,生命裡「來來就走」的,和我那些「去去就回」的願望,到底哪一個才是最重要的。
好看的身影近了過來,「這個挺好看的,夫人從今而後要多用用才是。」
我看著他手中的粉盒,不甘示弱,「這個吧,對於將軍大人也是一樣的,也要多用用才好,這樣的話,才能成為將軍裡最白的,最白裡最將軍的。當然,還有一條也是將軍裡最香的,最香裡面最將軍的。當世無二,將軍不是一直想上帝都風雲人物榜的嗎,這樣大人就風雲了。」
他手上掂粉盒動作頓了頓,「去買吧,為了夫人,面上敷粉,污了我這顏色也沒有什麼。」
我挑了挑眉。「粉污了將軍的顏色?那是什麼話,聽說宮中會用一種七白粉,要不然,將軍的意思是若然是用了那個,就不會污了顏色的?」
他凝著我,慢慢開口,「宮中有那個嗎,夫人如此說,是要向為夫討的意思嗎?」
那個粉盒飛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當然。對我而言。他這樣的動作也是用意明確。用於震懾。此時,他明明是在笑,可是隨時會飛出來的什麼,哪怕是換上一副目色。也會將我傷得體無完膚。我真的好冤啊,他們怎麼就不肯明白,這樣的糊塗。我這樣做不過是在幫他。為了能讓他在活完自己生命的同時,也找到自己的愛人。他們怎麼會知道,這樣的我,也會很難受。可能是那顆公主之心在膨脹吧,我已經弄不明白,我在難受什麼,是因為得到手中的東西。自己不覺得稀奇,可是有人來拿時,我們就會百般不捨。那是血液中想要佔有的情緒,還是想要餬口度日的希望,我那般不捨的。到底是什麼。
最後,終於,他拂袖而去,可是轉眼就冒出來的衣福雲,卻在怪我,「殿下那是做什麼,要惹將軍大人。現在您的地位今非昔比,有些事情還是要……」她看了一眼我的神情,還是堅定地說了下去,「還要忍一忍。況且,他不是什麼壞人。」
我轉頭,向她沒心沒肺地笑,「是吧,你也是知道的吧,他好像不是什麼壞人,要是那樣的話,你為什麼不能與他重修於好。」
衣福雲古怪地看著我,「我們本來就是這樣啊,也沒有什麼好不好的。」
這臭丫頭真是急死我了,什麼叫沒有什麼好不好的。
我定定地看著她,「怎麼才是好,你說怎麼才是好,就是兩個本來就有緣的人在一起才是好。我是那個橫空冒出來的人,我不是原本就在裡面的人,所以,我是不好的,而你是好的。」
衣福雲突然跪倒在了我面前,可真是將我嚇了一大跳。「殿下,這是在折殺屬下。屬下罪不敢當。」
我去扶她,「現在,你要先忘了我們之間的關係才好。在這件事情上面,與我們之間什麼殿下、屬下的全都沒有關係。我們的關係沒有那麼難以言說,就只是兩個姑娘,好不好,啊?」
她仰起頭看著我,「殿下在疑屬下口是心非?」
我真的是受不了,「什麼口是心非,我這是在弱肉強食,我吃了你的食物,就是因為我那個狗屁身份,現在人人都已經不看重這個了,只有你,只有你還記得,這樣的話,我就已然很是感激了。所以,請不要再多給我什麼。包括這個人,他不是我想要的了,你明白嗎。我不想要了。不想要了才給你的。」
我心虛地說完以上的話,差點喘不上來氣兒。
很好,衣福雲沒有聲音了,她一定是想通了。我一屁股坐到了床上,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是什麼樣的感覺,我還沒有認真地感覺一下,衣福雲已經滿眼含淚膝行了過來,「殿下,不可如此,李將軍他是我們能夠復國的唯一依靠。現在,也只有他,能護我們完好。不管殿下是真情還是假意,都要討得將軍大人的歡心才是。」
我僵了僵,「你在說什麼,復國?」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我早就不記得了,也許此生都不記得了,我現在唯一全部的願望就是能找到一個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地方好好地藏起來,藏過這一生一世。至於難以仰望的帝國,幾乎是不敢想那種關於要重鑄的事情。
她仰起頭看著我,「殿下就只信任我到這個程度嗎?以為屬下說出的話會是口是心非嗎,對於那個人,屬下從無愛戀。我與公主的緣分還沒有被詛咒到這個程度,要愛上同一個人。殿下還要我說得有多清楚呢,我也有所愛,卻不是李將軍。」
我歎了一口氣,就像她會瞭解我一樣,難道我就不會瞭解她嗎?那些看似的不經意的小動作,每一個都有她獨自蘊含的意義。時間久了,這些或多或少的動作,都能透露出太多的訊息,我也沒有辦法讓自己不明白得如此清楚。也許,我現在用的這個辦法還是不好,還是不好,正因為不好,她才不肯承認。
我笑著點頭,對她這些不像話的話點頭。至少先讓她安心。
「殿下您同意了嗎。可是,我們要找機會向李將軍示好。」
我無力,「真的要那樣嗎?要怎麼做呢?」
她笑,「其實很簡單,就是從今天開始好好地打扮自己。」
「這個啊,我不太會打扮。而且也很費時,還有將軍大人他有時來有時不來,我們也一直要這樣準備嗎?」
「這是我們的努力,在一開始的時候是與李將軍無關的,我們只要這樣的努力的一顆心,一開始是不關他的事的。我們的公主要成為他的全部理想,也是要從小事做起的。雖然屬下與他也是多年相交的人,可是對於國家與個人來說,屬下要選擇的當然會是前者。等到將軍與公主真正的相愛,到那時,屬下覺得,對於將軍與公主來說畢竟不會是一件錯事。在這世上找到一個對於公主的愛,真正在意的人,是多麼的好。」
真的會有想像的那麼好嗎。那麼要是那樣的話,真正將她置於無地的也是她自己。我知道這樣會有多麼的殘忍。只是眼下,我也可以假裝答應。
而且眼下,我必須點頭同意,要不然,可想而知的結果是她會自裁在我面前。她還是一如繼往地執著,對帝國、對我、也對她自己。
我還在黯然神傷,她已經伸出左手托護住真心,向我點頭。
她做得鄭重,我只是想委婉求合,但是這樣的做法也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真誠。少不得要以鄭重的眼神向她點頭。幸好她還沒有激進到要我歃血為盟。
但,今天她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也並沒有點到即止就相信我的意思。再下來,我就不知道她到底要我怎樣了,只得愣愣地看著她。
「殿下,這一次不可妄言,從前屬下奉旨伴讀時,殿下之師也講過諾言之重。」
我站起身,直視著她,她這是要我發誓的意思。
可是我完全猜錯,她再後我膝行得更近,以手示天,「衣福雲今日與殿下之諾,誓行到海枯石爛、天荒地老之日,若違,如有此桌。」語畢,劈手斬下一半的桌角。
我搖了搖,及時靠住身後的牆壁,才沒有倒,想了想,又要上前去扶她。
可是,她身法疾快地又退了出去,「殿下便是此誓的明證。以殿下之尊,誠不能忘。」
我知我若是不答應,她沒有要起來的意思,只好將腦袋點得像是雞啄米。
終究,她慢慢站起身。
我則是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殿下,眼下就是大好的機會,殿下豈能坐視它旁落。」她在我旁邊溫言脈脈,可說的卻是家國大事。
找回了我的衣福雲好是好,可是,她對我的要求也實在太高了,真的要找回天下嗎?只是,我這一團漿糊的腦子真的能做好她說的那些嗎?
她說的要修飾,要修飾要變得完美,我坐在銅鏡前,覺得它有些歪了,伸手將它扶正,上面出現的我的面容,有些疲倦,可是衣福雲說李暉琢他還會來。
為什麼呢,想想,我有些想笑,我不會相信她的違心話的,她都這麼瞭解他了,還要自欺欺人。手指撫上了粉盒,又拿開,自己撓著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