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讓李暉琢,也不是李暉琢,而是任何一個人,我不想讓任何一個人看見我這個樣子,所以,我使勁地瞪眼睛,想將那些眼淚給瞪回去,可是那些如泉如湧的淚水啊,只是控制不住的洶湧如注。
一會兒的功夫,就開始模糊整個世界,這樣真好,連憂傷也會變得模糊,看起來,也就沒有什麼好憂傷的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一個作為公主的我,從前,站在人人都想攀的高枝上;後來,又自動降落在人人不想下的台階下面,對著塵世整日的仰望。
從前,低廉的世物無一不高高在上,環視著一無所知的公主。我唯一能記起的,不過也是一種無首無因的憂傷。要麼說呢,當公主有什麼好。
一隻手伸了過來,然後,我投入了一個人的懷抱,流眼淚也能流得這麼沒有節操。我真是不能寬敞地相信,我是什麼公主。但是,這個是什麼,有溫度,有柔軟度,還有起伏度這個是……一個人的懷抱。
我仰起頭對上他的視線。
「夫人這樣是在怪我將你帶到了這裡?」
「我當然……當然不是。我很喜歡這裡,這裡什麼都很好,還會……」
「呵,淚水飄在每一個字上啊,還會喜歡這裡。」
「我又不是為了這個才哭的,我是為了,為了這個菜好吃啊,也是為了這裡的牢頭大姐好啊,讓人都不再輕易留戀塵世了啊。總之,總之我會哭就是因為,就是因為我想哭,可是也是為高興才哭的。」
他面色古怪地看著我。
給他這般近得要命的距離裡看著,我頓覺得呼吸不能。也頓時清楚,下一步我應該怎麼辦,那就是,快點從他懷中掙出來要緊啊。我咬緊牙關,這頓飯吃得可真是不易。還要做命運的抗爭。可是,現在是我被他攬在懷裡,於命運的抗爭十分的不稱手啊,不把這個姿勢調整到好的角度,簡直就是沒有辦法掙扎的動作。是啊,我也被我的想法嚇了一跳,難道,我骨子裡真的是藏有一個公主的見識,剛剛的那個想法,是想要同一個行武出身的人打一架吧。那樣的話。也太是異想天開了。只要想想結果。都能讓人不爽。
還是裝死這種辦法比較好。
以前,我用得最多的也是這個。習慣成了自然啊。
也許真的是硬邦邦的感覺不好抱,他慢慢放開了我。在完全感覺到他的力量收回時,我很快地逃到了另一邊。還拿起了桌子上的筷子,盯緊這人。
總之,我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明明一切都是他做的,還要問東問西,從來都不會拿別人當人看,這樣的人簡直就是個人渣。唉,從前也就是一點點的從前,我還覺得他好像是個好人,真的是很傻。這個塵世果然是不容易看透的,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誠其良訓。
我要是還會將他當成是個好人,就是一個包子。不對,是連一隻包子都不如的東西。那就不是東西。
這個時候,我猛然看了看自己的前面,這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正對著我的臉笑意有加。這人真是的,還要別人背什麼家訓,自己就是一訓沒有一訓,看人要這麼近的距離,還有那一臉鄙視的笑意,如果給他扔到大街上,看到他這人,有誰會相信他是一個世家公子,真的是很沒品。
想完這些,我因為後退得不成功,所以,直接摔向了後面,幸虧他出手扶了一下,才沒有摔得太實,要不然,這一下子的樣子又得夠他笑上了半天的了,他那麼愛笑話別人,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的。我心裡慶幸了一番,卻發現,他的手還留在我的手上。熱量緩緩地釋放出來,一波又一波地傳過來。我覺得,自己的手心都快著火了,可是,現在不是主動動作的時候,因為,我們眼下是在拼眼神的威懾力,誰先動,就代表誰先輸了氣勢。
哈哈,終於有一次,這傢伙他不是我的對手,看我的時候,眼睛裡有什麼東西潤潤的,但是,不得不說,這樣的眼睛變得真的很好看啊。我一看就有著迷了。我們這樣相互看著,直到有人在我耳邊喊了一聲,「將軍大人!」真是嚇了我好大一跳。趕忙轉換目光,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來人說有要事要尋將軍。
我仍低下頭撮手指,心裡不停地在念,快起啊,快走啊,我都餓了,可是他在,我就是不好意思吃
他也似乎是在等著什麼,一直猶豫不絕。終於,他望向了另一邊,那裡是牢門。我興奮地想,他要走了嗎,結果,他只是隨便看了牢門一眼,就又轉了回來,這人真是的啊,還真的是我天生的冤家啊,不是冤家不聚首,此語是然。
他認真地看著我。
我雖然低著頭,看不到他的樣子,可是,這個人可真的是氣場強大,低頭的時候,也讓人感知得這麼好。我極彆扭地扭著手指。我們就這麼僵持著,他即不走,我又沒有辦法吃飯,還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走和到底什麼時候會走,結果更餓了一重。
等在一旁的人終於耐不住又叫了一聲,「將軍!」
他才站了起來,「夫人吃上一口吧,這樣我也好安心。」一臉的脈脈含情,可是,我已經不會輕易將上面的情愫想像成,那真的會有相應的一顆心在跟著跳躍。一個人如果他志向高遠,那麼有一些東西就會從他的情感裡被摒棄,世人概莫能外。
我抬起頭,弄不明白他的意思,等了這麼半天就是為了看我吃一口飯,這人還真是讓人覺得孤陋寡聞啊。
最後,我受不了,拿起了飯勺,挖了一大口飯送進嘴裡。這人也果然走了。什麼意思麼,難道就是為了這個。我又有點擔心,這是最後一餐的意思,要不然他幹嘛會那麼古怪。
之後的幾天,卻什麼動靜都沒有。倒是牢著大姐還常常給我講故事,故事裡的人物有我認識的,也有我不認識的,他說,秦王的弟弟李元霸殿下,帶著他的王妃進京來了,就宿在將軍府。今天這則消息在帝都算得上是頭條。
李元霸,已經被我遺忘了許久了皇子,應該跟他的王妃和好了吧,可是,他來帝都為什麼不去自己的府邸,或者為什麼也不進宮,也不去秦王那裡,而偏偏別出心裁要住在將軍府?難道也是意在拉攏,像李建成一樣,只是如此未免有一些露骨。
但是不得不說,李暉琢他無意中算是救了我一次,我不想與他們相見這可是真的,如果見到李元霸的話,那麼之前的這一切都將前功盡棄,不聲不響地走開,一直都是一個於我來說最好的選擇。要是李暉琢不是這樣正好地把我收了監而是讓我直接見到李元霸本尊,那我可真是不用活了,因為我早已經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對李世民。
牢著大姐見我發呆,便停了下來,又等了我一會,才說,「最近,這位殿下住在將軍府中也是有用意的,還不是因為,那位頡利可汗,一直在威逼今上,想要那位和親的公主,和親的公主卻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走失了。說起來也是奇怪,那麼重要的公主,怎麼能讓她隨便出去呢?於是坊間有很多的傳聞,說是,那位公主是給一位刺客帶出去的,雖然秦王一早就收了那些用於尋找公主的畫像,可是也並沒有證據表明他們找到了公主。反而是直接說明公主已死,選用的方法大概是投河了吧。在坊間傳說得最多就是這個版本,只因為,要去的地方太遠,這位前公主,雖然失了故國,可也不證明她能吃得了苦。估計是在雙重打擊之下,投了哪條河吧。唯一讓人奇怪的是,近來,也沒有發現皇家的人在打撈哪條河,總之,真正的結果有些撲朔迷離。但是坊間永遠也能給出另一個答案,有人說,這位公主是叫從前的一位舊臣給帶出了宮。」
我驚疑地看著她,「舊臣?」還真有歷史懸疑劇的風格。
牢頭大姐津津有味道,「是啊,有故國,當然也會有舊臣,而既然,是這個時候出現,也一定是忠貞無比的舊臣,比如,有與山河同在型的,也有同龍脈同在型的,還有與龍裔同在型的,總之,關於舊臣的風格與類型是很多樣化的。」
我低頭,神情有些黯然了,其實,這條,算是對的吧,當時,也真的是宇文承祉他帶我離開的,誠然卻是他強迫的。如果忽略這條不計,他們猜得還真是有鼻子有眼的。可見,群眾的力量是不可小覷的。能猜出有什麼,也能猜出沒什麼來。
後來,讓我大吃一驚的是,這些坊間的傳聞裡面,還真的知道宇文承祉,說他的功夫很好,論起來,還是這位故國公主的外甥呢。打斷骨頭連著筋,但是,人們說得最多的,可不是我們之間的親情,而是我們之間有史可證的姦情。
「姦情」二字輕飄飄落入耳朵,頓時,化成一柄利刃,直刺入我心扉,我將一口茶水都噴了成了漫天霏雨。
牢頭大姐以手擋住腦袋,吃驚地望了望漫天的霏雨,再吃驚地看著我,「夫人怎麼一下子臉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