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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九十五章 山戀如礙 文 / 張冉雅

    又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可怕謠言,一切都從來未有存在過,我是怎麼了,對著這些有的沒的,一直在一驚一乍地想來想去。可是,接下來,我就發現我的心又開始不安於室了。

    我始終都不能管得住它,亦同樣收拾不好自己的感情,對於或該愛的,或該恨的。

    我重新躺在草鋪上,昨天牢頭大姐讓人給我換了新的草,還有新的被褥。今晚正可酣睡一場,可是無論,我默念多少遍十是十,四是四都了無睡意。舌頭也越發的伶俐。將這一則繞口令念得虎虎生風。

    趁得有如此好的精神我翻身坐起,開始蹲在床上,對著能看到外面一角的天空數星星,從前大好星河數來數去數不明白的星星,現在只能看到這天空一角,還真是數得清楚啊。所謂的有一失必有一得就是如此嗎,失去了自由,數得過來星星,真不知道是合算還是不合算。

    當然是不合算了,要是我連這個帳都算不清楚就真是該去跳河了。跳河現在說起來,我能跳得成河才怪呢。但是,我一定要指責一下這是什麼混帳話,有一失必有一得,這個失和得,怎麼能同日而語呢。不消一會兒的功夫,我好像終於成功地將自己氣得睡了過去。

    只是,這一覺睡得不好,夜裡做了許多波瀾壯闊的夢。說起來還真是不太從容的一件事,我想我有生之年是做不到這一步的,所以在夢中做一次也算得上是過了一把癮,在夢裡,我衣袂飄飄站在對峙的千軍萬馬中間,向左看一眼,又向右看一眼。我勉強讓自己的聲音不被狂風吹散,我在說著什麼話,我傾耳細聽,加入了風聲的聲音,真的是好聽。說的是什麼。通篇的古言古語,但是,我好像不能聽懂自己在說什麼,那種感覺大概最好也就只能算作是一知半解,真是奇怪,自己說的,還有什麼是不懂的,夢裡的東西就是如此的奇怪,我自己說的話我不是全然明白,但好像是在關心天下蒼生之意。

    這個不太像是我做夢的風格。可是如斯的夢境就是不管不顧蜂擁進我的腦海。回轉銜接與現實中的畫面契合得讓人根本分不清真假。太多人的沙場縱是安靜也會潛伏千層的殺氣。冷厲的目光就像是狂風大作時的電閃雷鳴。不過將將幾個瞬息,我忽然就變得鎮定,我想,這真的是在做夢。可以這麼無拘無束將自己變成是一個勇敢的人。這樣的勇敢地站在敵人面前,如果他們放馬過來,我將會被碾成肉泥。只是,我一點兒也不害怕,就像是在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害怕的事情。

    我如此的心神安定,什麼都不去畏懼,更莫說是赳赳武師,但是我想說什麼。是說那些我根本不懂的話嗎,似乎早就有這樣的一篇草稿它被我通篇背下,此時氣宇軒昂也是算得上的。可是為什麼,這是此夢唯一讓人不懂的地方,我只是不斷地看到如何的肅殺。鮮甲鐵蹄入夢而來,但是其中真正的氛圍卻不能為我所解。

    我想醒來,不要進入到那樣的夢境之中,可是無論如何的發出力氣卻都不能真正的醒來,對方的旗幟紛開,我看到軍陣中眾騎簇擁一騎而出。似乎忘記了要醒來,我看向他,透到重重旗旛,透到重重凌厲的兵刃之鋒,連這樣的視線,也被刮得生疼。只是,看實的那一眼,就已經覺得滄海桑田,人生轉換,這一世已經走到了末路一樣。那樣精琢的眉眼,凌風而動的披風,每一個姿態都形如雕刻,而我已經不見他太久。

    他看見了我,催動韁繩,我聽到有人在呼喚一個名字,卻是那樣的陌生,我低下頭去看地上的黃沙它們被風打起,旋成了一個旋。踏蹄在我面前止住,它似乎已經感應到了殺伐之氣,不滿地踏蹄。可是這人牢牢帶住它的韁繩讓它不得不滯住。

    一個聲音從很遙遠又似乎很近的地方傳來,「我已經如我所諾,當了可汗,可以給你一切。」

    我仰起頭,忽然想到,他是為何而來,同樣也想起,我是為何而來。雖然我還是不清楚我為什麼重又走上了合親之路,只是,我卻原來一直在這條路上。

    他在馬上俯下身姿向我伸出手……周圍有無數兵士的叫好聲,仿如海嘯山呼。

    而我卻誠然不能跟得上他的動作。

    我又轉而糊塗,可是,我又為什麼要答應,這與我剛剛說的那些微言大義有什麼樣的關係嗎?我突然就想回頭,也真的努力回頭,我只是想清一個地方,就像知道在那個地方,一定會有一個人他在等我。果然讓我尋找到一雙眼睛,是那樣熟悉的目光,柔柔的穿過兵峰甲冑,蜿蜒迂迴而來,卻是那樣那樣的清楚,清楚到讓人憂傷,我不知不覺轉過身,覺得自己一定是在行走,因為所以遠在目前的東西都不斷在靠近,靠近,可是我還是覺得那道目光是如此的遙遠,遠得讓我想要哭泣。

    我最終還是用了跑的,我那麼著急想要見到他,恨不能肋生雙翅,可是他還是那樣的高遠,身影都變得淡薄。是他送我來的,顯貴的秦王殿下,人們都說如果在出嫁的時候能得到他的護送即使是要嫁到比突厥還遠的地方也還是幸福的,因為只要這樣身份就會變得無比的尊貴。因突厥人對秦王殿下很是敬仰。

    那些話,猶在腦海,可是我一點也沒有感到自己是幸福的,我寧願不是他來送我,我寧願在我要離開帝都的時候沒有見到他這最後一眼。如果要赴的是黃沙漫漫,也要讓我覺得他永遠都不願意讓我離開,如果不能與天下拼爭孰重孰輕,就要讓我不知道永遠不知道孰重孰輕好了。有時候,不知者不傷。我寧願自己就是這麼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非但如此,也不要他向我笑,在這個時候如此柔柔的笑意,就向是一把砥礪而出的鋒銳,可以於須臾之間,割開我幾重皮肉。一途幽靜,如此也就罷了。

    他揮了揮手臂,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他揮了揮手臂,千萬之師從容而退,送我的陣勢可真是浩大,他轉身的姿勢亦是好看,沒有一絲留戀的痛快,原來能做得那麼好看的,都不是懷真心的,所以能夠空靈吧。他只是送走一個姑娘,於他而言,留下的會是安穩的江山,會帝國永固,要是那樣的話,他至少會是一個好兒子,好皇上,縱然現在不是皇上,日後也一定會是的吧。

    我只能轉過身,忘記自己來自何方,就向從一個未知之地,緩緩走來,即使腳下有萬千礫石,我也不會覺得痛。我們的記憶會像風,會像雨,愛上一個人的事,成了秘密,向天外飛,飛到不見處。

    而那只一直伸過來的手,還停留在原處等我,他本不該等我的。

    伸出來的手,突然變得搖晃,然後,面前的一切就成了烏漆麻黑的一片混沌。無緣無故的黑暗,真的是可怕,什麼都不能看到,什麼都能想到。好像是一下子無所不知,又因為這些無所不知而變得分外恐懼。

    我想要醒來,我想要醒來,這若是夢就好了,這若是夢就好了,這若只是一個夢就好了,我想,我一定是喊出了聲,沒有想到,會得到成全,猛然一掙,竟然真的醒來了,看見了牢頭大姐忽然出現在我面前,蕭瑟如刀的風還在勁吹,千軍萬馬之前,忽然多出來的牢頭大姐?

    這難道,真的是一個夢。縱然,還有山巒如礙,可是,就當這是一個夢好了。

    我忽然就開始慶幸,這原來只是一個夢而已。還好,只是夢,只是在做夢而已。縱然是真如實景一般的夢,也不會真的留下如何的傷痛。

    「做夢了嗎,這就是夢啊,幹嘛叫得那麼大聲,還哭得這麼傷心?聽我說,夫人這就是夢,你做的就是夢啊!」面前的牢頭大姐已然結束了忡怔,垂下的眼光也抬起。她那麼努力說話的樣子,好像是用了全身的力量一樣。

    我直直地盯著牢頭大姐。沒有聽清她說什麼,只看到她恍然若動了動的唇形。還有,眼神很激動,就像是夢中的我一樣,我在夢裡的時候,也一定是這樣的表情,不,一定是比這個還要難堪。

    她又伸出手來,伸到一半,又止住了,想了想,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地狠狠咬了咬牙根,然後,她開始使勁、使勁地搖晃著我,一下又一下,黑暗山巒一切都退去,猶如在耳的風聲也消失不見,我的四周徒有四壁。好像,這下子過後,我才是真正的清醒了,什麼也都不存在了,那些在空中生出生殺結裂聲響的閃閃槍尖綻爍了那麼一下之後,又「刷」地一下子消失不見。

    我佛如穿越了整個時空,驀然被停留在這裡。但,對於我來說只要是不在那裡,在哪裡都是好的。

    這真的只是一個夢。縱然夢境悠遠、卻又真實的有些不像話,它也只是一個像樣子的夢而已。我慢慢垂下眼,看向自己的手指,清清楚楚的一根根手指,這真的、真的只是一個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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