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那飛如一條流線的筷子,實在不能反應出來,它到底是來幹什麼來了。
下一瞬,我就只叫得出來,「將將將將……軍……」
誠此危境,蠢笨如我,都能探知,那只筷子,是對著李暉琢的。但是,我身邊這人卻能分神、也分得出手來,在我後背上撫了撫,似為安慰之意。他……
我眼睜睜地看著那原本還在行動之中的筷子懂事地調了個個,不過,它又是如何調了個個,趕往了它的主人的方向的。我實在是搞不清楚。
而我之所以搞不清楚,因為,李暉琢就在我眼裡,他甚至動也未動。當然,他好像是有動過小手指頭。
但是,他整個人是沒有動的,只是這樣貌美如花地坐在我面前的,這個我保證,以李暉琢被狗咬的名義保證。
李暉琢忽然就耐不住性子,挑起自己的小指來,認真瞧了瞧那上面的皮肉,笑道,「姑娘好掌力。」
我真是不知道這人判斷男女的硬性標準是什麼。你瞧那人,怎麼能是個姑娘。
結果,那人轉過頭來一笑。
嘩,傾國傾城。
是個姑娘,這還不足夠,是個貌美如天仙的姑娘。
一笑如繞指春水。
就是,就是吃相太神速。但畢竟瑕不掩瑜。
然後,李暉琢就如吃了藥,不對,是如吃錯了藥一般也笑如春水了。
我索性也陪同春水了一下。
倒是新冰公子有點不正常。他的臉色突然變得不好。而且是在這姑娘轉過臉來的一剎那。難道是覺得人家長得比他她,不樂意了?
粉嫣似霞臉畔上的目光灼灼犀利。這是望著李暉琢的時候,等轉到新冰公子的時候哀戚不勝,竟然有點染了瑩瑩淚光之意,輕輕咬住下唇的樣子讓人意欲珍視。
我竟然都快忘了,剛剛這姑娘還飛來了一隻筷子,實屬一個危險的姑娘。
終於她的目光一點點轉向我,那目光說來五彩繽紛,迷離變幻,似乎只是在這須臾之間的一瞥。就有萬千心事過境如風喚雨,又有無窮的悲傷湧出不能自抑。只是這萬千情愫最後也終是停在了新冰的臉上,再不挪動。一切彷彿凝固,而且就連李暉琢的問候也不顧。
我想李暉琢怕是又要嫉妒了。
嗒的一聲,姑娘手中的飯碗被扣放在桌子上。
一室沉寂。
然後,半晌過後,「嘩啦」一聲,那木桌子碎成了一攤木塊。還大小勻稱。從前,我的哥哥也是習武之人,他就曾稱道過這個說這個是以正宗心法練功的結果。說明氣行之正。並不混旁門左道。也極易有數十年之內問鼎武林至尊。
想到這兒我那冷汗都快噴出來了。
如此無敵的姑娘,她生氣了。必會對我殺之伐之。
如此之人有毅力的也不在少數,恐怕卻也都不及這位姑娘的定力。
要論起,她看新冰公子這一眼有多長。月亮代表我的心啊。
她這般相輕於李暉琢,真是難免不會遭受他的打擊抱復。
呃,那個本應該傷心到死的傢伙正在給我包羊肉。連小二要替他動手都不願,果然是吃錯藥的跡象。
「賢兄,既然是認錯了人,我們就不怕小題大做了,回去吧,我怕可兒的身體吃不消。」
這話當真是詭異,他看出了什麼。誰認錯誰了?
新冰公子卻是從善如流,一張臉上也斂去了本來存量就不多的吃驚。欣然而立。
這樣一來,淡然處之,引得那些原本圍觀的看客覺得沒了看頭。紛紛下樓,不欲再看。
一會兒的功夫已經走得乾淨。不僅看客乾淨了連吃飯的人也都乾淨了。李暉琢卻是一個轉身,「這回可以說正事了。」
此人就是如此的計詐。心思沉落三千里這種事情,在他那裡不過就是個眨眼之間。
他幽幽轉過身,「姑娘這只筷子的見面禮真的是很獨到。難道是取義於擲果盈車。」
我捂臉,這人的臉皮真是厚啊。天高地厚。
姑娘不語。
大家不明狀況就只能不語。
一會兒的功夫,我觀察這姑娘的眼色,還是很有心得的,她這個樣子莫不是對新冰公子癡狂了。而人若是癡狂起來還會這個樣子。一動不動自陷迷霧只醉不醒。
只是,被這樣看著的新冰公子,也沒有一分的不妥,我想這種事情呢在他恐怕已經是家常便飯,他當然不會吃驚。就是這種靜水流深的狀態,他也是光芒四射的。不過,此時他的目光落在別處,似乎是看到了李暉琢在那包包給我的羊肉上面打出的古怪的結。又深看了兩眼,嘴角微抽。似乎是笑出來。
那個結……確實是不咋地。
而且很可笑,像朵繁複的石榴花,這樣沒有什麼,就是到時候要如何打得開是個問題。
美女當前,還能跑神,佩服得我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都不知道李暉琢是怎麼將自己的男配地位竄改成男主的。明明人家姑娘盯看的是新冰公子,李暉琢卻非要見義勇為,於是眼前的境況就成了如此的新天地,那姑娘想要看新冰公子一眼都得穿插在李暉琢與我的身體的間隙中。
好辛苦的姑娘。
我於是,拉了拉李暉琢。
我是沒有想到啊,他是不解風情成性啊。
我這麼一拉他,他反倒是將這姑娘與新冰公子能達成的目光碰撞給擋嚴了。
那麼嚴,嚴絲合縫啊。
「喂,那個將軍你讓一讓啊那個姑娘啊,她她不是那個,咦將軍你怎麼將我的視線將擋嚴了呢。」
那姑娘果然也不願意將風帽向下一拉,「你讓開。」
太直接了,姑娘。我用贊同的目光看向李暉琢。
他的那副德行果然是不出我所料啊,不動聲色,當然也就沒有動一下,然後轉過臉來,將有些擋他的我收到身後,再轉向那姑娘。「有什麼事情,同我說也是一樣的。」
他昏了頭了,沒看出來嗎,人家姑娘與新冰公子那不是在尋仇,那是在尋情好不好。
姑娘進一步。
李暉琢很有度量地退一步。我瞧瞧地形也跟著退一步。
還退啊……我……在我退無可退時,李暉琢就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止住了步子。
「姑娘不覺得,我比之賢兄更宜調戲。」李暉琢這次故意將自己說話的腔調放輕,那低緩的音色就穿流在空氣之中,又輕又柔,是如此的具有勾引意味。
我乾咳了一聲。覺得。這種話就只能是李暉琢說得出來。而且還能讓人聽得既要表示忿恨,又會羨慕不已,因為他的音調竟然能夠正常而高貴,這本身就太不正常了。
他大爺的。他就是個妖孽。
姑娘感動了,因為她流下了眼淚,所以,她要捉住我時,我也捧場地沒有打算要抵抗什麼。可是那只本來伸過來長長的手,卻被李暉琢牢牢握實,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是看中了那姑娘。
我還來不及吭聲。姑娘就吭聲了,雖然只有一個啊字也能聽出來聲音好聽,也是,李暉琢手上的勁頭一定很大。
當然,這也是他想在美人面前求表現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我也必將自助著理解透徹。
我有點混淆,我到底是哪邊的了。
不過,李暉琢的眼裡,有那種感受到了馨甜的眸光正在熠熠生輝。
我懂事地讓開,又被他扯回來,我奇怪地瞧著他,他痛苦地垂目,「夫人踩著我的腳了。」
「我……」我低頭看了一下地面,我粉色的繡鞋安安穩穩著落在他的雲靴上,怎麼回事呢我怎麼自己都沒有感覺。
被他拿到短處,我急急地縮回腳。
今天,我倒是踩過他幾次了。他怎麼也不惱,一定是美人當前,又是如此獨特的一個美人。
我收回了腳,他果然極快地將目光轉向那姑娘,也繼續擺出優雅的笑臉。
我能說一句話嗎,我是真的真的很想再結結實實地踩他一腳。
幾番的轉變其實動作幅度也很小,我又糾結地看了看被李暉琢繼續握著的美人手臂。
難怪新冰公子會和他成為好朋友,他們分工明確,他這裡握著姑娘的手臂,這姑娘就已經動也不能動,我想八成是被點中了某處的穴道,難道這人也通醫理。我從未見過什麼點穴之功只是將其歸結為醫術,差點以為這個姑娘就是個女郎中。不過分工明確的新冰公子圍著這姑娘轉了兩圈,手裡便多出了一個東西。
我不由怔了怔,我剛剛一直是明明盯著他的,他本分得很,就連繞著這姑娘轉時連片衣絲都沒有沾到他。
不過,他已經出聲為我解開疑問,「姑娘這是從你身上落下來的。」
我還以為,新冰公子用的是什麼傳奇功夫,原來卻是撿的。
新冰公子可真是命好,這麼隨便一撿就撿得到。
如此奇事,要是發生從李暉琢的嘴裡說出來,我是必定不信的。可這一回卻是由長得就可信的新冰公子說出來的。我很果斷地沒有態度了。
後來不是禁不住好奇,湊上前去,想看上面寫的是到底是什麼。
結果,看到是一幅畫。
新冰公子看過之後,可沒有交還給那姑娘,而是自己揣進了腰包裡。那個,公子我可是你的崇拜者,你不要讓你的美好形象崩塌呀。
結果的結果,新冰公子回去閒坐了。
那姑娘被李暉琢點中了穴道,卻是對著新冰公子的方向,她的眼珠是能動的,而此時那般的漆漆珠目也是一動不動直衝著新冰公子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