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中的指導思想,其實還是一個公主。我始終是一個公主成分大於平民成分的姑娘。如果得遇一個有慧眼的人,這些美好的特質,就會一眼被他瞧出來。從此芬芳外溢,叢生美好。美果然是需要發現的。
想了這麼多,我一定是失態的,為了找這個態,我就不得不抬起頭來,認真看他,我這一看他,就只顧看著他坐在那裡,津津有味地啃一隻雞翅膀了。那麼入神的樣子,竟然渾然未覺,我在看他,那麼久他竟沒有看過我一眼。而那麼久的注視裡,我也沒有緩過神來。關鍵是,他吃雞翅的姿勢也太姿態了。
又是一個良久之後,我回復了心神時,才忿忿地想著,他讓我想了這麼久,又將這些思路帶得這麼遠,然後,他還像是沒事之人一樣,只剩下我一個人越想越亂。他這不是在添亂麼。
我的明天竟然還想指望這麼一個男人。
失算啊真是失算。這就是盲目相信一個人的悲哀。
我揉了揉眼皮,打算讓這個能人看出來我不在狀態,昏昏欲睡,這個時候就是輕蔑我,我也不一定理會得出來,所以,他也可以繞路前去休息一下。以上就是我要向他表達的全部意思。
他無動於衷。
我又揉了揉眼。
他抬頭,開口,聲音終歸是好聽了一些,像是清流濯濯,但是就是如此,我也可能被他的聲線燙傷,只因他是我的天敵,「別揉了,否則會像兔子的近親,過一會兒,我們要去見我娘親。她老人家要是看到,會以為是我欺負了你。」
我原本也不會指望,一計就能成功。
但是。他說的是什麼,我們要去見老夫人。這樣不會有竄供的嫌疑。「老夫人可是中立的。要是讓長嫂誤會可就不好了。」
「眾人拾柴火焰高,長嫂的行動太慢,我還有很多的事情要煩,又不能對你見死不救,那麼就由我們來加速進程,引蛇出洞。」他說得興高采烈,到了極處。只不住笑了兩聲。
太可怕了。連氛圍都他的笑聲而變得詭異。
我抬手擦去兩顆冷汗,早已經睡意全無。
他注意到我時,眼神倏轉體貼,太過變化。我還不能適應。睡意全部被對沖而去。這人竟然還兼有提神的作用。比如說半夜裡啃書,案上放一個他。其實,那樣只有擋亮的作用,而且被他那樣一雙太過**的眼睛瞧著,還能讀得下去書嗎。這人本來就是一無是處。百無一用是書生。要改一改,百無一用是李暉琢。
腹誹他,是我閒來無事,受驚之後養神的法寶。
他好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目光漸漸聚來風暴。
那是我不能承受的重重後果。
我放空了思想。什麼都不去想,轉眼去看窗上的蘭花。
那花兒,原本是有一雙的,我從來懶得管,但它們一直開得很好。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心血來潮,對其中的一盆實施了照顧,於是那盆被我精心照顧過的蘭花很不爭氣地出現了各種垂死症狀。又於是,我便連帶著洩氣,也一同停止了對另一盆的照顧,甚至不看被照顧的這一盆一眼,哪裡知道,我這麼一對它們不上心,它們反倒是如魚得水,一雙姐妹花又開始活得好好的,甚至開的那花,在整個府中都是最大的。
貌似我真的不應該對它們那麼專注,它們也許是看不上我。
這個時候,是最憂心的時刻,我那本來還是點點滴滴的憂心,忽然如晝大開光明,我真的是將一顆心全部用來憂愁了,在這世上,連這對蘭花都不待見我。那說明我真的可以去……扔了它們了。
對了、對了,我怎麼又想歪了,剛剛,將軍都說什麼了。
將軍被我的發呆弄得掛掉了,我去瞧他時,他在閉目養神。
「如果你是我的對手,我真的會因為等不及而遭殃。」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睜開眼睛,他竟然知道我在看他。也是啊,我對於他就只有不懂、不知道以及不明白。當然,除了他的名字應該是真的,剩下的就真的是不清不楚。
可是,這做將軍的如此火大,他的對手是不是不知道,如果他的對手真的能像我一樣,時不時就不在狀態一下子,那麼說不定還真的能拖垮這位將軍。想到這些,我竟然會有些沾沾自喜。
你看,你看,我們就是敵人,儘管只能在想像中打敗他,我也能開心成這樣。時間慢慢轉過腦子,還是腦子慢慢轉過時間,我只覺得糊塗?反正都有了,我也想清楚了李暉琢的辦法,他就是想要刺激一下他的長嫂,要她快快露出原形。
辦法不可謂不毒。而我就是在助紂為虐。
現在,我還想不到李暉琢的長嫂會身敗名裂的那麼遙遠的問題。
只是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一直在升騰。為什麼不去阻止呢,不僅不去阻止,相反的還要予以促成。無論是他或者她誰贏了,也都會有悲的輸家。那樣不好。是時候該去聽聽老夫人的意見了。
一想到了老夫,就想到了很多的事情。
空懸多年的長媳之位。一言九鼎的老夫人。讓人忽然就感覺得出,李暉琢這是在為她的娘親著想。也必然是有他的娘親在背後撐腰。他們家不缺女子,缺的是長房長孫。長久的匱乏之下,很難不節外生枝。
想必,便宜大嫂遲遲沒有動作,也是想明白了這一點。而這位便宜大嫂的最可憐之處就在於,她一直就找不到明擺著在外的對手,只因,她要對付竟是一家子的伶俐人,他們都懂得如何收起鋒芒,讓便宜大嫂滿眼轉著,愣是找不到一個接招之人,也就自然無法發招。
而那位孤弱的女子,就讓人那麼明晃晃地擺在她眼前,一直引誘著她,要她窕,一把掐死這個女人一定不是難事。比如,大爺去陛見皇上,大爺去校軍場點兵,大爺奉命同皇上去祭天。好像有那麼多的時刻可以選擇。
李府滿門,無人動容此事,只顯得她一個人在明處,小題大作。回到自己的娘家有人給她出招,要她也偃旗息鼓,但是箇中的難處,當真是猶如吞刀飲劍。只怕連帳中的瓷枕也啼濕了幾個。
漸漸想清楚這些時,我就知道有些事注定沒有辦法迴環。
「每天都發呆,還想不明白多少事兒。哎,我的夫人啊。」他重重按了按額頭,彷彿真的在意我的樣子。
我雖然討厭這個人,但是到底還得抱他的大腿。所以,我只當他是在誇我,就笑向他胡亂點個頭。他那不是在誇我,我也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好,總之,就是那麼一下,他這個甚精變通之人,不會也變通著看。
聰明就是好啊,我看向他,臉上帶著敬佩的目光。
他不會理解,這會兒我覺得他的聰明真的是很實用。
他當然不會理解,因為他已經懶得看我。
我懶得看他以及那一雙蘭花。
為了見老夫人,並將我是老夫人連衣服都愛看的兒媳的信息也一道傳遞,有五十件左右的衣服被在我身上照量過。沒有一件獲得他的首肯。他覺得是衣服的樣式以及顏色不行,我卻覺得,是他的眼光有問題。主要是他太忽視我的存在,他只是想找一件漂亮的衣服。但他不知道嗎,一件不漂亮的衣服,被人穿得漂亮了,那才是能力,那才是信仰。主要是他心中沒有那個信仰即我是一個好姑娘。
我一開始十分惱恨,認定他那是在折騰我,這個人對於整我的事情,當作了一項事業,而且是無孔不入。但是後來,我又開心了,如果是那樣,我就因為衣服的問題留下吧,反正我總不能衣不蔽體,那樣的不成體統的出去吧。
誰知道,他竟然妥協了,還放任自流由著我隨便選了一身穿法最簡單的穿上。早知如此,之前還何必費那個事。
後來,在見過老夫人之後,我就知道他會讓我試五十次衣服的原因了,他想讓我變得小鳥依人一些。果然,我這中了毒的身子有些熬不住,就只能時不時地歪一歪,偏偏的這人離我又近,所以,我一歪就直接歪到了他的身上。小鳥依人造型出爐,還分外自然,沒有一點他強求的意思。
老夫人瞧了我們的情狀,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還讓人在我的屋子裡擺上滿滿的石榴堆,取意要多子多福。於是,我的臉就和石榴一樣紅了。
我在他們的對話中意眩神迷了老半天,才反應過來,李暉琢與老夫人的對話已經進行到了差不多一千句了,但是沒有一星半句提到我那便宜大嫂的。由此,我幾乎可以預見,我差不多要在老夫人這裡過夜,因為,只要稍稍掐指就可以得出來,如果這算些不關痛癢的話題,只是個開場白的話,那麼後面的主話題,就應該有兩千句之多。
這樣也就不會造成頭重腳輕的感覺,就像是我學寫字的時候,就不能將某個字的腦袋部分,寫得過於大。可是,我轉眼四周,我們真是適合在這裡過夜嗎。心中猛省,難道這又是老夫人的什麼囊什麼計,她想要監督我們。
事實上,純屬我想多,話題在下一句的囑咐後,平靜結束。只因為老夫人一直有午睡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