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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二十五章 子敞 文 / 張冉雅

    原來,媛姐姐也沒有見過這匹由皇上御賜給自己弟弟的寶馬良駒。這還是她第一次親見這頭聲名顯赫的長腿獸。

    我圍著那馬轉了兩圈,強迫著自己不要去想夜勤和夜雪。若然實在要想,也要想它們能夠百年好合。遠去的事情被想得美好,自己才好了無掛礙。

    再將目光重新定到眼前的這匹馬身上。

    不由得讓人感歎,馬果然是好馬,但是像我這種騎術並不精良,注定埋沒千里馬的騎手,看與不看都是一般,是以我只是瞧了一眼,並不是真正的上心。

    反正,媛姐姐今兒個舒心。可是,我怎麼一直就覺得她必定是外方內圓呢。怪不得人們說第一印象由為的重要,也許直到現在,我對她的全部認識,還是停留在那個時候,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稜角分明,她恣意妄為,她一直都很有想法,也敢想敢幹,還有她沒有一刻消停。那麼這一次她也絕不會輕易放手。

    據說馬這種動作最通曉人性。

    御馬大概討厭我對它擺出的冷漠樣子,也是,在這泱泱大唐還有何人不愛馬?它倒是少見我這樣的白眼。只因,它早已經是功名遠播了。據說,李世民就對馬有很深的感情,打拼天下時,他騎過六匹馬,而今這六匹馬如今大部分已經壯烈,而且全部上了凌煙閣成為畫像接愛世代膜拜。

    我伸出手,在它光滑的皮毛上順了順手,卻不是為它順毛。天天為它梳毛的人不止一個。它的生活顯然要比我的舒服。

    一個聲音從身後穩穩地傳來,它叫「如電。」

    然後,他的聲音有些提高,我知道是他仰頭的緣故。這人有些矯情,此時一定是在看天,他怕我不明白,什麼是電,閃電唄,不過就是想它跑得快。但我若是真的愛它,就叫它「長命百歲」。這個名字才好

    它皮毛太好,讓人忍不住想像,它若是跑動成風,身體會發出怎樣的光澤來。就像是流動的太陽,忘了說,它是紅色的。

    那紅色,就像是燃燒著了的太陽。

    「想騎吧。」他果然是在問我。不過殊無誠意。倒像是在肯定我會喜歡這匹馬。

    這偏偏又激發我的鬥志。

    還好,我會騎馬,也懂得怎麼爬上去。就算是姿勢不雅。這個時刻,誰還計較那些。

    他垂目看我,並不急著點頭,似在思考著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飆來一騎風馳電掣一般,浸著喜悅的聲音也隨之而來「真的是子敞。遠遠瞧著向你,你今日倒有餘暇。」聲音由遠及近,越發清楚明析。他叫的確是暉琢,子敞那是他的字,可是我從來都不喜歡那樣叫他,竟而有些想不起來了。他也從不要求那樣叫。我覺得他不太喜歡那名字。我連他的人都不喜歡,又哪裡會喜歡他的名字。

    我瞧向騎在馬上的來人,文生公子巾飄揚之下英氣挺拔。他竟是個讀書人。我覺得不太吻合,可是人家偏偏就是。

    他翻身下馬,快步到了暉琢近前。互相為禮過後,便引出一指向我,「這位是……」

    我抬頭看向暉琢,也想知道,我是誰。

    他不疾不徐。低頭抬頭,俯仰之間,氣息靜靜吐出,「是隨身的一個丫頭。」

    我隱在紗帽後的容色,隱隱帶笑。這次,他推掩得倒好。

    他即說我是個丫頭,我便作弄出來丫頭的樣子,與這位來人福身。

    這人彬彬回禮。他對一個丫頭也如此客氣。

    我心中好笑,便真的笑出來,反正有這層紗帽遮掩,如今我可以喜怒皆形於色。

    何其不巧,一陣風揚過,如同伸過一隻巧手,只是那麼伶俐地拂止之間,我便看清楚了外面的一切,可想而知,外面的人也必定是覽了我的全貌。而且,剛才我是在笑。是出於毫無忌憚直白地笑話他。

    我看到陌生公子張開的口型。他真的是看到我了。而且好像也清楚我的意思。

    一瞬,我有些驚慌,帝都之大,我都不記得從前在秦王府的時候有沒有見過這個人。如果有,那麼一切都將陡然生變。

    不待我想出辦法應變,暉琢已經出聲,「順良兄長何時進的京?想來,你我兄弟二人一別,已有三年之久。昨日笑影依在,卻已經過卻了三載,人生如何不老。」

    這個叫順良的文生公子才回轉過頭去。與暉琢客套對話。

    我聽了暉琢的話卻是如釋重負,如此說來,這人已經三年沒有回過京,那麼他一定不認識我,而且絕對不應該見過我。

    不經意間,去瞧暉琢,難道這人是故意說給我聽,要我安心的。轉念之間,又覺得是湊巧,這人最是喜歡找茬,今天不過是個湊巧。我將自己安慰得平穩,沒有覺得他這是在幫我,也就沒有要感激他的意思。倒是在朦朧之中覺得,那位叫順良的公子一直有偷眼過來瞧我。可是,他沒有將我瞧得不自在。只因有一點稱心,現在沒有風了,他縱然將脖子再伸長一倍,瞧到的也是這些怎麼看都一樣的青紗。所以,他瞧與不瞧都是一樣的。

    不過,他好像真的對我有什麼好奇,一直有偷眼過來。幸好暉琢為他引薦了媛姐姐,又幸好,媛姐姐拉住他看自己的那匹馬,自己反而到了另一邊,看有人在炫耀舞馬。當這麼多的幸好連結成線,我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轉而,狠狠地瞪了一眼暉琢。既慶幸他看不到,又討厭他這樣不知不覺,讓我白費力氣。

    可是,此時只剩下我們兩人,我只得聽從他的安排,被他扶上馬。

    而且騎的是御馬。但,御馬也是馬,尤其是在這麼干遛的情況下。

    什麼是如坐針氈,這就是,估計下面的御馬也是這麼想的。

    我與御馬轉了幾個圈後,紛紛覺得無聊,我都能感覺到這千里坐騎的鬱悶,可是他的主人卻是興致頗高。深信我與如電都喜歡這麼轉來轉去。

    難道,這人喜歡轉圈。

    直到我轉得懨懨欲眠。堅持不住,幾度快要從馬上翻下來,一次次從驚魂中醒來。

    陡然的靜止將我驚醒。他伸出手要拉我下來。我瞧了瞧那只骨節分明,長得太像女子的手,還有時間要在上面找到握刀的老繭,最後,沒奈何的放棄。這一隻手該當出現在孱弱女子身上,可是他明明出手不凡。

    我還沒有動,他就已經反握上來。順勢那一拉,就那麼極輕巧地將我拉下了馬,估計,這回的姿勢是好看了。從前,我都是用爬的。可是這人就是看不慣。他哪裡看得慣我。不過,也是平等,我也很看不慣他。同在帝都,到了哪裡都是故人如織,所以,原本三人的游春,在一聲聲親切的問候中,竟成了浩浩蕩蕩的公子軍團。好在,女伴亦是不少。基本上,唔,好像是女多男少,因為貪心的公子帶出的女伴更多。

    游春的事情我不大在行,這些都是帝都公子年的家常便飯,還要對景作詩。我聽著好笑,這個大概不會是暉琢的強項,此時的我,還找不出他的不強項,難道他是個全才。

    回神時,去瞧他。

    他正笑看大家如何在一起喧鬧起哄,要挑著如何的綵頭比拚,好像感知到了我正在看他,轉過頭又來看我,「夫人對這個感興趣?」

    一如繼往的問句。

    我點頭。當然,我對他出醜感興趣。新鮮的東西大抵會有些趣味。不過就是個湊趣。

    走馬游春,下馬賦詩。倒是上佳的情致。

    只是,那位順良公子,又走了過來。我有些求救似地用目光四下裡尋找媛姐姐。可是,目光之中哪得那道倩影,此人竟憑空消失了不成。再恍神,順良公子已經走了過來。見到我與暉琢站成一對,臉上忍不住又生了詫意。那詫異明瞭,一眼便讓人讀出。等到他想起掩飾之時,分明已經來不及了。當然他詫異得沒錯,若我果真只是個小丫頭,如何能同自家公子比肩而立。看來,這是個有求知慾的公子。想求個甚解,那就只能去找他的李三公子。

    二人都沒有說話。我透過青紗,瞧見他們對視生笑。

    他們二人的默契我又如何瞧得出。

    只得將目光沿長,沒入遠處的群峰逶迤。小想著,群峰之後又不知是如何的景致,幾家歡、樂幾家愁,總是世情。如今的我,已經很難再如平常那般,輕易得到一顆平常心。擁有一顆平常心真的就這麼難嗎?

    也許有時候,是我們不走運。錯過了所有對的等候,又在不該等的地方苦苦執著,於是,一切都變得艱難險阻。

    我硬是愣了這半晌,直到暉琢平聲叫我,「可兒,去尋你家小姐。」我才於慌亂之間匆匆回神,想了想他話中的意思,便像一隻沒頭的蒼蠅一樣衝進了人潮之中。好在是帝都,大家早見過碧眼胡姬,又領教過什麼當街賣酒,胡旋舞飛揚輕快,自是不會像那位見我一眼的順良公子一樣看住我不放。於是,我雖是頭頂著紗帽,在人群中的穿梭也算是流利。轉眼間,就已經遠遠地避開了那相談甚歡的二位公子。

    沒想到,不約而同來逛街的貴公子們還真是絡繹不絕,先時荒涼得有些意味的西郊,仿如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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