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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七十三章 酒樓 文 / 張冉雅

    出了新冰公子的家門,並沒有上轎,而是一路走回去。憋在暉琢家這麼多的時日,儘是一肚子的心火。如今仰起頭來,但見,月如彎鉤,那麼斜斜地綴在天邊,很是詩情畫意,心情也開通了不少。

    如此,經風一吹,倒果真覺得是真真的去了三分的乏累,整個人都變得順遂自然了。腳步邁邁得平平整整,放落在青石子的路面上,好像是第一次在這個地方落平了心事,而後,又那麼忽然地散盡了心事,這世上好像真的不需要再墨守成規,至於有些人的心智狂迷,不過是煩物障眼。

    今夜的我好像有些不同,好像是第一次耽於一些事情的不斷追問,我偏過頭,對步履悠閒的暉琢說,「夫君,新冰公子當真無事?那先時,又為何起病是那般的激烈。」我囁嚅出了這兩個長句之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抬頭看著他。

    這個「夫君」二字著實有些拗口。

    他的目光瞧過來,這麼長時間裡只有這一次,我似乎能看得清他內心中深蘊的憂傷。而那些長久以來,用來將這些憂傷掩蓋的東西,都一時揮盡,不知去向。這樣的一雙眼睛分外的漂亮。這麼著看來,他從前應該是一個好孩子,只是長大後……我為難地摸了摸鼻子。當然,做壞人做得長久也許會有一些煩悶,難免要做一些好事來排遣一、二。

    好像就是因為經了新冰公子的這一場事,我不想再喊他倒霉公子了。若將那原因糾結起來,估計是怕他將自己身上的倒霉氣息過襲給了新冰公子那可就糟了。他自己命硬當然不怕,新冰公子本已經那樣了,若是再沾上了一些這樣、那樣的不吉利的話。可是不太好。

    我想了半天,便將自己不叫他倒霉公子那壞名字的原因都找到了。

    他本來也是再瞧月色想著什麼的,聽到我問他的話,便慢慢轉過頭來,與那個轉頭的動作的同時,他垂下眼簾來瞧了我一眼,「心病才最折人心神。曠日持久之間也易吞人性命。所幸,如今他倒像是解開了。」

    他說的這話說得很是神奇,我很是詫異,「那麼重的心病。這一下子便就解開了?」我覺得。一定是他那愛張狂的臭毛病又犯了。如此的絞盡腦汁。只是想將他自己說得玄乎其玄,就憑他說的那幾句話,那位公子就能由危轉安?整件事不過是一樁實實在在的湊巧。現下他樂得撿了這個便宜。我不揭發他就是。我之所以不揭發他,也是因為他那樣的一顆仁義之心。

    他聽了我的問語,輕輕歎息一聲。夜色如水之間,這聲歎息如一道水波在夜色中長長穿過,很是引人心驚。這倒是不常見,他這樣的習武之人,都是鐵石的心腸,將生死當作是常事,從來殺伐立斷,不大走心的。見今卻果真有些不同。難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我保證,他是沒有喝過酒的。歎息湮滅的盡頭,便是世間的從來無變的繁華,車如流水,馬如龍,一一襲過夜色又淹沒在夜色盡頭。

    雖已經到了掌燈時分,街上的人們成群結隊,歡聲笑語地還很有興致。只因著這幾天近臨皇上的壽誕之日,否則最近的長安可是常常要宵禁的。也正是由著之前總是宵禁,如今這樣一放開,便是遊人如織,通宵的燈火商市。我們來時坐的是轎,現下卻是很隨意地在步行。也虧得是步行,否則還真不知道能否行得動今夜的這般鬧市。

    我之所以能夠以一個已亡人的身份,如此放心大膽地行在路上,只因燈火再亮也總有些陰影,終歸不大容易瞧清人的長相,況且我臉上還覆著半紗。他那聲歎息過後半天,才說了四個字,「大道至簡。」算做是予了我一個新回答。

    這回答著實簡潔明快,我覺得還挺對的。這個世上的事情就是這般奇怪陸離,造成越嚴重結果的事情,其實只需要很容易的一個步驟來將其完成。就像是我,總想著,將青絲綰正嫁給自己所愛之人,只是這世間,不知是否有那樣一個人,只為我一人而等候,遠隔關山幾萬重仍然心心相念。

    今夜心情甚是迷亂。好似忽喜忽憂的,一直都拿不定個主意。腳下的步子卻是一直未停,就如同要信馬由韁,只將這一生全都拿來放縱。

    這麼一直走著,暉琢倒是未產生即刻回家的意思。

    轉過一條大街時,他帶我上了旁邊的酒仙樓。似乎每逢這樣的場景時,總會一座樓這樣適時地出現在我們的劇情裡。好在每一次我們都覺得那裡酒不錯。

    我隨他慢慢爬上高梯,木質梯板的聲音悶悶響起一個連串,向下一望,果然是好高的一座樓。我們猶如將身子置在半空中一樣,我有些頭暈,腰上發出一個力量,頓時站穩了一些。原來是暉琢輕輕在我腰間扶了一下,輕飄飄地囑了我半句,「小心。」

    我訥訥點了個頭。覺得腰間有些火燙透心。

    他對這裡很是熟悉,想來也是常客,挑了一個包間,我們清清靜靜坐在裡面喝酒,時光彷彿一下就變成了淡然無礙的樣子。

    可是,我卻並不能真的無礙,對他,我還是有好多好多的疑慮在的。

    那小二其人極是伶俐,嘴兒甜快,幾句話之間,便將這裡的新酒誇得天花亂墜。暉琢聽了,搖扇一笑,要上了一壺他口中的新酒,又點了他們的招牌菜品才讓他退了。那小二退下,不長的時間便送來了熱茶。暉琢微飲了一些漱了漱口便吐了出去。我早猜到了,他不會喝這裡的茶。如此對坐甚為的無趣。這人一清淨起來,好像很是無為。此時,他早恢復了從前看不透的樣子,便是笑意,都讓人微微覺得有些吊膽。

    我走到靠窗處,隨手輕輕將窗揮開,「吱呀」一聲輕響過後,半個長安就著燈火通明之間的透照,形狀清楚地落在我一雙目中。有明有暗的方廣範圍內,規整有序的是一個格一個格子的方塊形狀的坊間街市。這裡便是他們從前說的大業城?此時,雖在夜色籠罩之下,然,就著皇上的吉日,東西兩市屏了日落前三刻閉市的舊習,到了這個時辰,仍然皆都是熱火朝天,不夜天的景像,人來人往,彷彿已經是萬人空巷,全聚到了這朱雀大街上來了。

    我一時將自己也看進這十萬繁華當中,似乎是想著些什麼,又似乎是什麼都沒有想。這一刻只將一切都那爆粗地待著,倒是覺得心上閒上了三分,很是舒服。怪不得人們都說是難得糊塗,也是自有那般的道理在的。

    直到,他在我身後喚我也去飲一杯,我才微微頜首,轉過身走了回去,坐在他對面。那酒燙得半溫,正在可飲之時,我將杯子舉放到唇邊淡啜了一口,酒香甚為的濃郁,穿喉入腸時那溫度一層一層地過卻心胸。他那廂裡早已經自顧自講起話來,大概是怕隔牆有耳,音量卻是放得輕低。倒是控制得很好,能夠讓我字字都聽得清楚,他說,那天在大火當中燒死的所有人都是十惡不赦的人,他娘親絕不會讓他多殺一個好人的。

    他從前不對我說,是不惜得和我解釋,但是今天他心情很好。

    借口很好。我心中誠然是不信的,但是臉上的表情裡拿捏的倒是一副幾已相信的模樣。

    只是,他說完了這些話,並未放目來瞧我的臉色。是以,我這般的臉色做到一半也就棄了不用,依舊是平常的顏色。

    我又淡啜了一點酒,他那邊早已經是三杯下肚,臉上的風情正好。我轉眼之時,發現杏月極是開心,又一次眉開眼笑不緊著給他倒酒,意欲讓他吃醉姿態很是清楚。

    我知道,她的用意,一定是又將這個當成是我的一個機會了。保不齊,還在想著,只是要就了這一次的機會,將我們這一雙兒,直接生米做成熟飯,以免了日後許多的麻煩。

    我因今日見得了他這般的義氣對他存了幾分的敬服,便也不去駁他的面子,抬起頭時衝著他笑了一笑,估計是那笑的火候用得有些獨特,本來甚為低調飲酒的他兀然頓了頓。他平時倒是鮮見著有這樣的時候,如此頓住目光唇紅齒白,好似是一出天上人間少見的景致。

    他這樣接下我的笑,已經算得上是賣了我的面子。我想著,接下來,不過是要用這些桌面上的東西填飽了肚子而已。便舉箸認真對待這陸續上來的幾樣菜品。卻又不知為何,好似很有食慾,大概是今天第一次上街做出了籠的小鳥,心情有些暢快。杏月從旁將我愛吃的菜品每一樣都夾了一些,很有規矩地放在我面前的小碗裡。我瞪大眼睛想著,杏月的記性真是上佳,短短的時日之內,竟將我的興趣愛好記得這麼完整。說實在的,我現在都有點兒要依賴她了。怪不得那些大戶人家的太太、夫人用丫頭都很是從一而終的。原來是時間長了,便承了她們得力便有些依賴了。

    我真的有些餓了,而且現在的心情也很不錯,因為那個新冰公子好像真的是就此無恙了,這樣難免也要大快朵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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