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臉點頭,「嗯,你對這頭老虎還是很有信心的嘛。你說的也很對,它那個猴急的樣子,也許……」
我真想將他扔下去,而且一定要將他橫著扔下去,這樣也方便老虎襲擊他。
但這個想法到前為止也就只適合想一想,我不敢真的那麼做,第一是做不來;第二,沒那個膽。其實該想法我不敢去做的真正原因還是因為做不來,但是你不想做的事情總會找到一個借口,我也是。
我在懷裡動了一下,因為我腳抽筋了,我已經用這樣同一個姿勢維持了半個時辰,時間這一次沒有如流水,而是凍了冰要不是在哪塞住了,總之我仍然是相信,他對我說的只要我再動一動,那棵老筋骨的樹就會撐不住,我還不傻,知道它若然是撐不住的後果。於是我只能繼續傻兮兮地一動不動。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這個刀疤臉就不再看樹下的條紋花大老虎了,改為了看我。那目光還是一動不動的靜止。
我有什麼好看的。樹下那頭老虎才好看,它的牙齒也很好看,是森森然的白色,在這夜色中犯著光,幾乎可以用來照明,老虎的用處還真是多啊。
遠處的暗夜中似有雲海濤生,在這樣的一棵大樹上度過一夜,這樣的事我還不曾做過,體會有很多,這兩點最為重要,有人說高處不勝寒那是對的。有人說,夜涼如水,那也是對的。其實,它們還是一點。由此可見我的腦子也要凍住了。
我由打這半刻的出神裡回還出來,發現來自上方的那道目光還是定在我臉上,本來感覺很涼的臉一下子熱了。我們的距離太近在咫尺,我還不敢動上一動,就只得承著他的目光,覺得自己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在他眼中脫穎而出挺不光明的。這就是我將要讓他轉移一下目光的借口。說來算是一個謙虛打造的良善借口。也許他會相信。
以上不過是我的一個美好願景。只是願景從來美好,若然有人問我這世上最美好的東西是什麼。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告訴他,是願景,從來沒有哪個人存在心中的願景是不美的。儘管它有可能邪惡。
他卻不相信,善哉,善哉!
被他瞧了這麼久,我很熱,因為身上殘存了他的體溫。就更熱了。這個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怎麼的。我想要那老虎攻擊一下我們吧。它這麼的只是一味地守著我們,難道是聽說過守株待兔的故事。哪怕它叫上一聲,吸引一下刀疤臉的目光。
只是樹下悄無聲息,我這邊,縱然已對老虎情深四海,也不過是自欺欺人,那老虎一定是做好了主意想要死等。此時,恐怕正是在休養生息。我們終還不是一路人。更何況它還不是人呢。
我將全部希望沉浸在對一頭禽獸的身上,可見有多麼錯誤,當我意識到這樣想是一個錯誤時。我想最後瞧一眼那只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的老虎,卻有一隻手將我的臉搬了回來。
我轉回臉頰伊始,就看到他的笑意。我苦苦尋找的那個刀疤也因為光影的關係並不在眼中出現。
我想,我們現在的關係應該算做是同仇敵愾吧。
他忽然向我搖了搖頭。
是啊。我們哪裡算得上是什麼同仇敵愾啊,我連個朋友都不在範疇。只是,很不巧遇上了老虎,而且屬於小概率事件,曾有人為老虎說過情,說老虎其實並不愛吃人,他沒有說是人肉難吃的原因,而是分析得出,老虎怕人。我也不知道人有何可怕,但是看在人類也總是這樣自大的面子上,姑且相信了他。只是,有道是,飢不擇食,又道是,良心喪於困地,所以一隻餓得急了眼的老虎,它面前還有人的話,它也就會簡單一點兒,乾脆將一個人看做一堆肉。
我想來想去,此情此景下,上有惡人下有餓虎,我當真是不知道如何行事。不得不閉上眼睛裝死。
這般佯死了片刻後,心內一片的糊塗,頤養天年後得一個好死,這是不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願景呢。
有人在耳邊淺笑低訴,寥寥的幾句,就讓我的心頭為之一暖,我「啪」一下子睜開眼,眼前是刀疤臉的淺笑,再將目光擰過,樹下哪裡還有老虎的影蹤,那頭花紋紋的大老虎,做靠墊一定很暖和皮毛也並不再出現在眼中。它當真是與我們磨不起了。也許,它想了一會兒便想通了,還以為,我們本就是像猴子一樣是生活在樹上的動物。
這些動物沒事的時候,一定不時常說到我們,是以,它對我們人類不是很瞭解。
他的功夫很好,一個展躍的動作,就將我輕輕放落在地面上。我還是覺得不太穩當,好像地面也是一直在搖晃。晃動了一下,他伸出手扶住了我。
我看了看,那隻大老虎剛剛威風凜凜站立的地方,輕輕歎了一口氣。
才感覺到他扶住我的手,輕輕向後退了一步,他並沒有執意強迫的意思,由著我退出了他的攙扶。
一點也不能開心,我還沒有完全自由。大黑慢慢騰騰地從那棵樹上爬下來,我覺得,它上一輩和申猴它們家有一定的隔閡,因為它這樹爬的,也太是不完美了。最後,在我想幫它一把的時候,它直接從樹上折了下來,肚皮向上,像蟲子一樣扭動著身,體想把自己翻過來。它一直是一條極要面子的狗,這樣子在刀疤臉面前出醜,會得憂鬱症的,所以我趕緊跑過去,幫了它一把。我從背上這麼一扶它,它四腿一較力,也就真的轉了過來。一邊用頭蹭我的腿,一邊喘著粗氣。
我們躲過一劫。面對新的一劫。
刀疤臉繼續帶著我們趕路。實力的原因我們聽他的。
一路走著挺好走的路,有一小段時間我都在懷疑這還是不是山。只是我們一直沒有走出去,所以,這個就只能是繼續困惑。
夜色下,什麼都淪落成模糊的一片。我故作鎮靜地跟在他後面,一點都沒敢打腳底下抹油的主意。因為以我的能力……注,我是一個極其有能力的人,但那個能力,似乎是與正常的能力很有些相反。
我可以肯定地告訴自己,我若然是現在就溜了,也一定有能力跑了一夜的路後,再重新將自己跑回到他身邊。迷路,一向就是我的特長。
那時我忘了大黑是可以相信的,等我想起來時,才發現又有一個總是出現了,這隻狐狸變的大黑現在正屁顛兒屁顛地跑在最前頭,它在為刀疤臉帶路。我都不知道如何將它叫到我的身邊來。
真是狗腿大黑。
走了很久的路,我又得到了一個大大的、很好吃的那種窩窩頭。
一邊走一邊啃。其實,這個窩窩頭挺好吃的,我只是有一點好奇,他身上到底有多少這種窩窩頭呢。我打量著前面一直走著的他,他那個樣子竟然是不疾不徐的,什麼也不找,哪兒也不去的感覺。
我起了睡意。見到老虎那會兒,我精神得很,現在吃了一點東西,就突然很沒有出息地想要睡覺。
這種迷迷糊糊的感覺一直持續到他忽然停下來,我自然而然地撞了上去。撞得額頭有點疼,呃,怎麼突然停了,我「咕咚」一聲嚥下了一大塊的窩窩頭,很奇跡地沒有被噎到。我大瞪著眼睛看著他。
他彎了一下唇角。不知道為什麼,他的這個動作在夜色將一切朦朧的現下,卻格外的清晰。清楚到了那笑的一絲一毫的肌理裡。
我哀悼了一下自己的處境後覺得,此乃敵強我弱的情況下,他要笑就笑吧。我只當作是看不到,出離了臆想,就只當是他另一隻大黑,禽獸而已。既然身禽獸也就不可能氣度高華。
我對於他們的態度與其說是不理不睬,不如說,其實還是不理不睬。這一次,我想做一回鎮定的人。鎮定,這個詞,說白了就是裝,不過,要裝到很極致,那就是很考驗人的一件事。因為情緒太易於左右人的面部表情,它們本也是相輔相成的。這樣,我分析了一下神仙。神仙是一種能將它們分離得很好的人。有一技之長的人是能人,有十技之長的人是神人。
刀疤臉最後的終點,竟然是一棵樹下。我不知道他意欲何為。難道我們要在這裡蹲一夜。我顫抖著牙齒覺得,這真是一個好地方,估計,我們在不遠的一會兒,就會再見到那只花紋紋的老虎。因為,我雖然什麼都不懂,卻偏偏知道一點,那就是,老虎的鼻子都是很靈的。它能夠聞出很長的一段距離外的獵物,尤其是在我們動也不動時,身上散發出的味道必然會很是集中。長久的集中之後,必然會被找到。
他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麼呢?我剛剛想到了一點,也不知道是否正確,那就是,也許於成一直就在找我們,而這刀疤臉一直帶著我們繞圈子,就是想利用那隻老虎除掉於成。
這想的想法毫無根據,而且是我迷糊時想到的。我這樣的人,也只有這個時候想到的東西,才能靠譜點兒。
他平平板板地坐在樹下,並沒有過多的言詞。於是,一切繼續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