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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百四十三章 繞頸之曲 文 / 張冉雅

    於成打開了火折子將那堆柴引燃之後,就不停地撩拔它們,使它們散發出飄飛的火星,然後更加忘情地燃燒得辟辟啪啪。那一跳一躍的火光映上他的臉頰,讓他看起來特別的危險。淺淺的山洞外面響起了一聲悶雷而後雨滴的急速墜落聲音,他有條不紊地去接雨水。我們什麼都帶了,當然都是他想到並且收拾妥當的,他當然清楚都放在了哪裡。所以本該是一團亂麻的事情被他處理得井井有條。

    雨下得很大,這從他很快就接好了雨水上就可以想得明白。我不錯眼珠盯著他。他為一陣忙乎就像個飛快旋轉的陀螺。轉眼又拿出一個水壺架在火上燒。他真的是什麼都沒有忘。燒了一些開水,又變出一條毛巾,在那熱水中投過了,就衝著我過來。

    他向前走,我向後退,直到死死抵上了山壁,一動也動不得了。

    他蹲下身,瞧了我一眼。那眼中的光線甚為柔和,那眼光快速垂下時瞧正了我的膝蓋。他一直就懷疑我摔了膝蓋,現在掩藏也沒有意義。他將手懸在我膝蓋上時,我吃痛地想要挪開。橫豎不想讓他碰到。

    他又抬起頭來衝著我微微一笑,想了想,「你的膝蓋可能摔得不輕,如果不早早做了處理,就是我想去幫你救李世民,你也去不了。」然後他不緊不慢地起身,又看了我一眼,就要走開。

    我看著他那個甚為近切的背影一點點就要挪開,有點說不出話來,明知道他在騙我。我也想做出努力,「你,你回來。」聽到我的聲音,我自己都有點吃驚。我竟然這麼容易就被他說動了。不過為了去救李世民我也確實應該治好自己。我一用力伸腿,又牽扯到了膝蓋上的痛處。「哧」地吸了一口氣。還沒有作好心理準備,就被於成拽過去了那只腿,我還本打算……眼睜睜瞧著他已經扯破了我的褲子。好在。他手上挺注意的,這個牽扯痛比我自己想挽起褲角時好多了。

    他似乎是抬頭看了我一眼,我一直注意著膝蓋,沒有將他的目光看得太確切,反正不管了,就算那目光正在狼變,我也硬挺了。膝蓋上的傷很重,因為傷口變得有些發黑。看來是淤血了,也許幾天之內走不了路。幾天之內宇文承祉就會到長安。無定的失望。又一次跳了出來。竟然摔得這麼重。還是我自討苦吃。我哧了一聲。

    他折回身在包裹裡找著什麼。找出一個黑黑的藥貼,幾步邁回來,準備無誤地貼在我那處大大的淤痕上。不過他的手卻沒有及時放開。目光在我無傷的小腿上做了一會兒流連。那塊皮膚挺好的,在這昏黃的暗洞裡。竟然顯出了極突兀的瑩白光色。與這些堅硬嶙峋的山石相比能不好看嗎。於成握住我腿部的手的力氣開始一點兒,一點兒地變大,直到我痛得叫出了聲。他身子一震,似乎剛剛回神幫我放下了褲面,他抬起頭時,看到我驚懼地望著他,反應無多根本平常。

    我覺得這樣看他不妥,又慌忙移開眼神,假裝自己其實很平靜。

    他一直就是鎮定自如,洞中光線不是太好,只是離火堆近的一處明亮我縮在這個角落裡,看不清現在在另一個角落裡的他,臉上是什麼顏色。

    我們還是離得遠一點好。總之一切的巧合都發生在這洞中,這裡什麼都有儼然是一個天然的藏身之地。

    我不得不又懷疑了一次,這個洞也已經是備好了的。

    他輕而易舉地就在洞中聚集了很多的荒草。然後,又向湊近了一些,將荒草抱過我這邊。我們距離又變得很近很近。我的一顆心又開始懸空。不過,我假裝沒有想到那些不好的東西,只是低頭瞧著自己的那條傷腿,破裂開來的碎布無法無整掩蓋起小腿,有一些皮膚暴露在空氣中。他居然又近了一些,我還想……忽然身子一輕已經被他抱了起來,只是還沒有來得及驚叫出聲,就被他好好地放了下來。基本已經弄懂了他的意思,他是將我挪一個地方,在我原來坐的下面鋪上一些荒草。是我想多了麼。頓時覺得自己很是無恥。兩頰處火灼一般的就快被穿透兩個血洞一樣。

    為了掩飾這些不良情緒,我假裝撫住自己的膝蓋細細揉著。只是很快我就想到了李世民,我不知道宇文承祉怎麼會這麼快就改變主意,原來他一直都沒有想過要殺李世民的。若是為了報仇圖一時的痛快的話,他在皇宮之中直接殺皇上不是更痛快。轉而又想到,他之所以不殺皇上,也是因為姐姐,皇上其實就是姐姐的依靠,否則又有何人能允許姐姐佔著那麼大的一處佛堂安安逸逸的唸經。可如此他也更應該去殺李建成,他才是未來的太子……

    一雙手又纏上了我的腰,那動作極慢極輕,我又被抱了回去。之後,他也退到了一邊,開始裁剪手中的牛肉乾,差點忘了,我還需要吃東西,可是我一點不覺得自己有餓這種感覺。那種感覺竟然極度的陌生。

    直到他裁剪得好了,送到我面前來。我不想同他多說話,只得伸手接過來,無意識一般地投入口中卻味同嚼蠟。

    「你真的想要去救他?」我去看他時,若不是還記著在這洞中只有我們兩個人,幾乎不能確信這句話是他說出來的。我目光所及的三步之外,他一種習常的不動聲色。恍若淡然的姿態。他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對,這些本來就是別人的事。喜怒哀樂都與他無關。

    要他去幫自己,根本就是不可想像的事情,他如同水火,本身如此的矛盾。又一句話早就說過水火無情。那麼他也一定是無情的。

    硬生生嚥下堅硬的牛肉乾,被他灌了一口水。竟然沒有被嗆到,比自己喝的還順暢。但這一切皆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我直視著於成,他好像明瞭我的意思,並沒有追問下去。收拾東西的時候,忽然說,「如果我去救他,你要怎麼謝我。」

    火光中他的臉上平淡如初,讓人怎麼也想不到他會這麼的好奇。如果只是問問,我根本就沒有必要回答。我咬緊牙著將嘴裡的牛肉乾嘶咬成碎片。他那一雙上挑的目光漸漸攢出笑意,不過那種笑意淡如流水,「你不相信我能救李世民。」

    當然不相信,不過沒有必要同他實話實說。我面上的表情四平八穩著,只是瞧了他一眼就又將目光換回自己的撞傷上來,暗暗在心裡盤算,「兩天、兩天能好嗎。下這麼大的雨宇文承祉也不避避嗎。他為什麼會臨時起意。他從前都沒有這麼想過。」反反覆覆的我還是只能想到這些沒有用的東西。

    「你告訴了他什麼消息。」我挪到他身後時額角都滴落了黃豆粒大的汗珠了,手中的薄刃近在他頸間。我在他閉眼的空當裡,抽出他身上的腰刀時他竟渾然沒有半分的反應,這實出乎我的意料並將之歸結為上蒼有眼。老天爺偶爾睜眼我當然也不會放棄。這一次我的動作很快,不過,用錯了刀背,又很快轉了過來。他這柄匕首不錯好像有吹毛利刃的感覺,我仔細觀察著他頸部的一小圈肌膚上面的一點點毫毛都被刮了下來。這刀子也太快了。只要我輕輕施一個力在上面……

    他悠悠然睜開眼,內裡的光澤,純淨如流水,一定是我看錯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強盜,他的眼光只能是渾濁的,好吧,他是個例外,這人眼神還是挺清澈的,什麼都有例外,這也不足為奇。

    「這一次,我也想殺人不眨眼。」我惡狠狠地對他說,但是有一個動作出賣了我,我擦了一把汗。解釋之後又分外的後悔,「我只是,只是膝蓋疼。」我不該解釋的啊。他聽了之後,牽了牽嘴唇,我真怕他笑出來。

    他的目光飄向我,渺然了一會兒又漸漸真實,彷彿用力嗅著什麼。我目光移過去,發現我的手指與他的鼻子很近。近到……恍然之間我竟然抽回了那片薄刃。不過事出意料之外,我還在悵然機會的稍縱即逝,他卻沒有什麼動作,彷彿在等我將薄刃送回去。我很厚臉皮地又將手中的薄刃比了上去。他也太不拿我當一回事了,他以為我殺不了他。

    他目光精轉如,更襯出了得意的閒適,有人竟然在脖子上架著一把要命傢伙時得意非常。

    「你不是以為我不會殺人吧,我是不會做很多事情,但是殺人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它只需要有一把刀。你說,你都告訴了宇文承祉什麼,讓他忽然瘋了。」我將那片渴血的利刃向他的肌膚近了近,一絲血痕出現。我沒有殺過人,還暈血,必須控制著自己的程度,既讓他害怕又不會真的出血,否則,我自己先暈了,就什麼都糟了,畢竟做這種事我還是生疏得很。

    他又勾了一下唇角,似乎已經真實感到了頸間的疼。情緒也有一絲絲的低落,我確然以為,他這個樣子,是真的沒有反抗能力了。忍不住又將手上的薄刃離開了頸上肌膚一點點,那種迫力一去,他明顯好受了許多。臉上的表情也不那麼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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