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大黑看在家裡,試用了無數的辦法,誘騙於這條大黑犬,很遺憾均告失敗。我很淡然地決定,凡事都是千磨萬練的,失敗一兩次也沒有什麼要失望的。只要我還能打點起精神來。可是話又說回來,我還能再打點起精神來嗎?這個麼。
門上的一個鐵掀,橫躺在地上。
我抬頭,看見已經有兩個月未見的鴨子正站在門口,然後,我們的目光一起瞧了瞧倒在地上的鐵掀。最後還是從窗戶躍出的大黑叨著將它扶了起來。
鴨子說要帶我出去走走。
大黑幽怨了半晌,不知道如何既要叨住鴨子的褲角,又在這個同時也叨住我的褲角。
我們不等它想明白,已經走了出去。鴨子在於成家幫忙時,也時常幫忙喂大黑。是以她們一直是熟得狠的。
後來沒什麼辦法的大黑,一直跟著我們。
我覺得,這麼和鴨子出來沒什麼名分,那就要將我們拉到同一條戰壕裡面。讓她心甘情願地放我走,畢竟現在除了那對義兄弟之外,也只有她能糊弄得了大黑那條狗。
我很是自覺地打開話匣子,沒話找話與她道,「咦,這條小溪水可真是清澈啊,清得可以看得見江底的沙石。」不知道有一種感覺何來。它是這樣感覺的,我覺得自己這句話有著莫名深深的印象,就像是誰曾經很認真亦很是正式地教過我這句話,而且,在那時我還很要緊地背誦過呢。只是左右想來又想去,皆是無果,也就算了。
可是。還沒等我真正想明白怎麼樣才是將她與我拉成一堆時,我回過頭的視線中,發現小鴨子的表情更僵了。
此前,她倒一直是個沉默是金,我探過身子去,還想再挑一兩句熱乎的話。謅謅什麼的,她卻忽爾打破那絲凝定
那是一個動作,那就是向我伸出了手。
看得出,她這個手伸得是很猶豫的,而在此之前,我對她的瞭解雖然不算多。但她可從不是一個熱愛猶豫的姑娘。
我還要繼續想下去,那一雙手著落到了我身上。施出一個力量,絲毫不懈怠地就將我推下了河。我這才意識到這是條河不是條溪。接下來我才極鄭重地想到,這個推下去的動作雖然簡單可必然會引起一件極是了不得的大事,那就是我會溺水而亡。
心頭大事還沒有想完,我已經嗆到了第一口水。
將將的兩口水,我就已經不住地向下沉。眼下。我已然能夠確定,鴨子姑娘還是那個做事從不猶豫的姑娘,她並沒有變。而我也很不長進地沒有變,頭腦簡單,她這麼對我一定是為了於成。就在這嗆水的生命夾縫裡我還能時不時地想到於成。恍然覺得一切為時已晚。
我那求生本能讓我一直在不停地掙扎,常在河邊走哪有不失鞋,而這一次我想的是,常常掉下水,哪能淹不死。耳邊嘩的一聲響,我更向下沉了一些。唔,一定是那鴨子怕我死得不徹底砸下了塊大石頭。因為我恍然看見一閃而覆的黑影。
原來我還是那個薄命的公主。在長安城外的附近死去,和在長安死去差不多是一樣的。見今,我才相信那老天爺是真真在的。忽然給我抓一個什麼東西,感覺已經失靈,因為不可確信,因為這塊石頭竟然軟乎乎的,千鈞一髮之之內,我還將自己否定到底。之後愣了一愣,這塊石頭,好像真的不是什麼石頭,它乃是那隻狗腿大黑。
它叨住我的衣袖,一個勁地向水面之上拖我。
我死死抓住它的狗腿,還好它有四隻不在乎被我抓住的那一隻不能動彈,雷厲風行地將我拉了上去。記憶中的這一段顛三倒四,不知道是真是幻,唯覺得在水中拉得一根救命稻草,真是一件全天下最好的好事。
等我悠悠睜開雙眼,確認自己果真還是活著的。我伸出自己的手,五根手指頭,再拉遠了看還是五根手指頭。難道這竟不是夢一場,我想想看看大黑的時候,手卻兀然被另一隻屬於別人的手握住,這還是一夢未醒啊,看看這渾然分開的修長五指,怎麼也不是大黑的軟乎爪子。
我慢慢移上目光看清這手的主人,一副好皮囊瞧著像是好人,其實是混球的宇文承祉。我覺得這還是在夢中,因為宇文承祉怎麼會在我面前。我根本只是迷迷糊糊睡了一小會兒。我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摧破這個夢境。但是那隻手卻按住了我,我本來就沒有什麼力氣,這個力氣一用,我就起不來了。之後揉了揉眼睛,他的手又撫過來試我額上的溫度。吐息撲面。這個人是活的並不是來手夢中的幻影。
我本想偏過頭躲過他那一撫,不想,禁不住鼻中的癢癢,自己先打了一個噴嚏。他伸過手又將我的被子四角掖嚴。這個我懂,他一定又是在做給誰看的。還對我堆起一個暖意融融的笑臉,「先別起來,先等我去煎藥,等喝了藥再睡上一會兒。」
這還是宇文承祉嗎。
我閉眼裝死。
他媽的,這種人,裝模作樣的。遲早我要揭穿他的一切。
我會說這種話,也是被逼到了絕境上。他將我擄到了這裡,就只是要看我和李世民的痛苦。那麼我問候他的祖宗八代還是對他好的。眼下我心事盡歡,嘴上卻並不同他說什麼。只因時機還未到。
他轉身出去,我又偷偷睜開眼,看到蹲到一邊的大黑。
我向它做了個鬼臉。它朝我搖尾巴。
我想了想沖它招手,輕輕的聲音喚它,「大黑、大黑過來、過來。」
它屁股一抬,顛顛兒地跑了過來。
現在外面已經是艷陽高照。窗紙上一片明亮,我摸了摸大黑身上的毛,又乾又滑。咦,不像是下過河一樣的啊。難道這是一場夢,還是時間久了都被風乾了。我又瞧了瞧外面沒有看到於成。我就問大黑,「你的毛怎麼幹了。」大黑聽見我說話,大黑很是親暱地舔了舔手心。我伸出手,夠到桌子上的一隻肉骨頭丟給它。大黑抬頭衝我笑了笑,又猛搖了一頓尾巴,蹲在我床下就開始啃那根肉骨頭。
那麼大一根骨頭,轉眼間就無影無蹤。
我又問他,「你的主人,還有鴨子呢?」
它抬起頭,還是伸出長長的舌頭,對著我笑。
它跟宇文承祉一樣都是混球。
外面響起腳步聲,我連忙躺回去。
這個腳步,我聽得出來是於成。果然,餘光一條尾巴搖著撲了上去。然後是宇文承祉和他說話的聲音,「這就是千年人參。兄長到底怎麼得來的。」
回話的聲音略有一些疲憊,「我將這幾年存下來的皮子,都與那人做了交換。」
宇文承祉難得客氣,「兄長這怎麼好呢。」
於成似有輕笑,「無妨,錢財乃是身外之物,況且這事本就是因我而起,本是我對不起鴨子,只是我沒想到,她會對弟妹出此下策。幸好大黑會水,否則後果真是不可想像。」
不過他是否是真的愧疚,我倒是做得不准。但他剛剛說的這話可是確有其事,本來就是因他所起。愛之深恨之切。
我鎮定自如地睜眼,只因他們一對都是廢物,只想著給我吃這藥那藥,宇文承祉一進來就帶來了濃濃的藥味,可是我餓了。
只是等我瞥到了於成,差點沒用口水將自己嗆死,他那副樣子,簡直是一隻活鬼,全身上下全是給荊棘叢刮出的口子,連帶著臉上也有不少的傷痕這個樣子一定是遇狼了。
他見我瞧他,倒有一些不自然地笑笑。
我幹幹笑回。我沒敢直接嘲笑他,畢竟那只貴重的人參還沒有下肚,萬一他一時不講義氣,要自己吃了怎麼辦。
也許是我想這些時,臉上的表情有一些反常,他們一齊出口,問我,「怎麼了?」呃,好生的一致,到真的是兄弟同心。可是我怎麼也沒怎麼地。倒是宇文承祉一步上前將那碗泛著濃濃藥味的藥碗捧給了我。
他不解人意。我別過頭去。
他卻在我耳邊哄我,「乖,把這個吃下去。然後我給你一樣東西。」
我不看他。
他繼續說,「你看到那樣東西一定會高興得跳起來。」
這可純粹是他白話,我現在雙腳綿軟,腹中空空怎麼可能跳起來。我跳不動。況且這事上還有什麼東西值得我高興呢,若我果真是個公主,那麼我家從前富有四海,那麼現在他能將四海都搬來給我嗎。那麼還有什麼是能讓我開心的。
我說,「我不吃藥,我要吃飯。我要餓死了。」
他一點兒也不妥協,「先吃藥再吃飯。」
我哼了一聲,表示自己很不高興。吃下這麼一大碗藥,可想而知,我就會吃不下去飯。不過我看了一眼那藥碗,問了句,「這是什麼藥?」
他如作平常地回答,「千年人參,都是兄長他不惜血本換來的。嗯,對了吃了這個就可以不用吃飯了。」
什麼拿人參當飯吃,他是想害死我吧,我多少可是懂一點兒的,在中醫上自古就有人說,人參殺人無罪。大家都以為它是好東西,可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吃的啊。
我極不知趣地忤逆他,「我不吃,這個東西一點也不好吃,而且我並不需要吃這麼多,要不大黑也分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