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早已經預計妥當,我想依靠這智囊團的力量,今天想要瞞天過海,也不是異想天開。
萬不料,天算不如人算,會橫生枝節,我剛剛向李世民笑了一下,以掐一下他的手指為代價,換過他手中死死捏住的酒盞,放到自己唇邊,做出輕然微抿的姿態來,迷惑一下大家時。心中還在黯然推算,這是走出了第一步,還要繼續向下貫徹推展時,一股力量不知從何方迅來,我才感覺到有一絲不妥,卻並沒有覺出到底是什麼不妥,這詭異的力量就橫空掠過,將這酒杯從我手中給摜飛。
不得不感歎,這股力量簡直是毀天滅地,真的是太強大了,讓人從最初,就要失去抗衡之心。
我很順應這股浪潮地以為,自己會立場不堅定,會隨波逐流地要跟著一起飛出去時。本來,我覺得遇到這種莫名情況,我還是要停頓一下。好好想一想的,但事實上,事發突然,而且是突然中的極致突然,導致根本不容得我果真能想一想,但覺,身上一輕,已然雙腳離地,被什麼人打橫抱了起來。我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嚇,給鬧得要真魂出竅了。
事後覺得,那樣做稍嫌懦弱,太不像是一個來自殺的樣子。
於是,很快,我再定睛那麼一打量真正的情況,險些沒有被眼中的見聞,給氣暈過去,然後,也終於抑制不住地惱羞成怒。惱羞成怒到,要將這人一刀剁成兩截。
我能這麼凶殘,並不是出於我的本性,一切都因為,這個來搗亂的,竟然是李元吉,我一認出他來。就開始死命的掙扎。我不能與他狼狽為奸,他再怎麼止住了我喝毒酒,也不是出於好意,再說,他這也就只是做個樣子,不要說,他連這個都不明白。明白,他一定是明白,可能是因為太明白了,才故意來搗亂。對了。他們一定是看出了什麼。所以,我繼續掙扎,換口氣又開始掙扎。那種無力感。就要讓我絕望。
不過,他一定是瘋了,對我的賣命掙扎恍若未覺,只是那麼抱著我,最可氣的是一雙賊目。定定地盯著我瞧。
我瞧清他的一雙眼光中,都是我做出的一個猶作困獸之鬥的樣子。這樣一邊做著困獸,一邊看自己怎樣發瘋,真是更加增進了我的激情。
而他只是沒有反應。
我做夢也想不到啊,他竟然這麼大膽,這麼無所以畏懼。還這麼的不要臉,不過,在我咬了他一口之後。他還是慢慢將我放了下來。
我雙腳一挨著地,就急急要從他懷中掙出去。但好像還是徒然。
他攬住我,目視著我的憤怒。還挺心無雜念的只是一雙清水目光。
這下子,我真是嚇著了,因為他真的是太過於專注了。連太子衝著他暴跳如雷,都沒有聽到。直到。太子突然在我們面前現身,大概是氣得不行,伸出的繡得挺好看龍紋的手,顫顫巍巍點指李元吉,讓我們一下子看到了太子老萬龍鍾時的樣子,一定會比歷史上早好多年。況且,那時是我忘記了,否則就定會知道,這位太子,他會是一直年輕的太子的。
緊攬住我的手,才慢慢放鬆。我看了一眼那只猶如失力的手。覺得他可以剁去它們了。
婆婆過來拉我時,對我說了什麼,我想要看一眼李世民,已經找不到他的方向。因為,我身上一直潛著的舊毒,終於發作。在這個絕佳的時機裡,讓人沒有一點真實的預計。
儘管之前,一點跡象都沒有,但這一發作就是氣勢洶洶,接連吐出了好幾口血。
我一見那血的鮮紅勁兒,就徹頭徹尾的沒勁兒、腿軟,再到暈了過去。幾個過程相輔相成。估計魏征他們還以為我是個盡職盡責的好姑娘,連現在這齣戲進行到這種地步時,還能繼續無畏的地演下去,真是算得上是敬業之極。可一切就只是誤會。
等我再醒來時,有一瞬間覺得,這個塵世陌生之極,從這裡其實可以看出,我這一次的暈,是真的暈了,而且從這個陌生的絕對感,像是起死回生一樣看來,暈的時間也必然是相對漫長的。
白日裡的陽光打成光束透過窗欞,現在在時間應該是中午。而那明亮的陽光下,立著一個俊朗非常的公子。我猜他一直都陪在我身邊,因為,我隱隱看到了他的黑眼圈。而此時,他臉上的頹唐表情正向我提示,他到底遭受了怎樣的煎熬。
我覺得心上很痛。差一點忍不住就要滾下淚水來。
他眸目一頓,怔在我臉上,顯然是發現我已經醒來,目光似乎是濕潤了一重。但馬上已經變換出笑臉來。我想他真是萬能的,連這種憂傷中的笑靨也會做得這麼好看。真的是我應該學習的榜樣。而我又實在是個愛好學習的好姑娘,所以,我馬上也學習了一下,對著他婉然笑了笑。
我們只是模稜兩可地轉著彎子,竟然誰也沒有提到我身上的毒。
我也沒有問他,我像這樣昏睡了幾天,因為,他一定不會告訴我。要麼就會將日期縮短,而我只相信我的感覺。
可是來照顧我的兩個小姑娘卻不禁問,我稍稍威逼了一下,她們就對我說出了實情,原來我像這樣如此沉睡,連被子都不踹一下,已經足足有三天的時間了。而在這當中,我屋子裡的京城名醫,這個流派,各種各樣的衣缽傳承人,就像是走馬燈一樣,輪流地在我屋子轉來轉去。
最後,李世民的選擇是仍相信名醫。
沒想到,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有一樣你急需的東西,你不是缺少它,而是你有兩個,他們還一樣:比如你有兩塊手錶,他們都是瑞士頂級的製表大師所制,都花費了漫漫十年時間,但現在它們上面的時間一個是十點十五分,一個是十點,而你又很倒霉地並沒有可以比對的時間,所以,你要相信哪一塊呢。又比如你有兩個信仰,一個是送人玫瑰手有餘香,另一個就是不做無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你若是要同時信仰,就很難對一件事,做出正常的反應。這就注定要比只有一塊表,和只有一個信仰難得多。所以說,有時候,欲求就是陷阱,只不過,是比較美麗的陷阱而已。
現在,李世民面對的就是兩塊名表與兩種信仰的抉擇。
京城裡聖手如林,但難就難在,兩個最有名的太醫對我身上的毒症意見相左。於是,李世民也並不敢拍板,對我到底如何用藥。這一次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優柔寡斷。因為這一對名醫,都一致認定,只要我服了對方的藥就會毒發攻心。
於是,這一件事又只好拖下來。
不過,第二天,膽大包天的李元吉卻差人送來了解藥,他真的以為我真的是中了太子的毒,還是逢場作戲。但是估計他傻透了,他那幫幕僚也還沒有傻透,那他做出了這樣的事情,真的是很難為我所理解。
更回不湊巧的是,他那大駕親臨時,我已經溜下了床,還溜到了院子裡,頗有情致地前去摘花。
之所以,大病初癒後,能避開重重監視,是因為大家一直守了我好久,現下通通去被眠。我身邊成了保護的真空地帶。而大病呢,其實也沒有愈,只是給那些杏林高手保守治療了一下,將人參當成飯吃之後,覺得渾身上下力氣都沒處使,不去摘花,簡直是無法發揮出渾身不可阻擋的精力來。於是小跑前去摘花。
我覺得,我中的這個毒,它是這樣的,常常在日常生活中麻痺我對它的認識,只是不痛不癢,跟正常人全沒什麼差別。而發作後,它又要以一個昏厥模糊我對它的認識。是以我一直就以為它其實與我無關。
而能想到可以做這麼有情致的事情來打發無聊的病床生活,也只因,這才是第一次毒發,也許第二次毒發,就再不會醒來,要真是那樣,從今而後,可就要一直躺個夠了。
要一直躺著,那可不好,眼下能直立起身子都覺得欣喜,哪還有什麼時間去悲傷呢。無論今後如何,現在就要摘花、摘個夠,我一路小跑著去摘了各種花,這王府的後園,遍植奇花異草,只有你想不到顏色,就沒有見不到的顏色。
我猶拿著一隻藍色的花,還跟那兒研究得忐忑,它是怎麼將自己搞成這種顏色時,正撞見要進來由僕人領著,急急跨步進來的李元吉。
他看著我,臉上是顯而易見的一個驚奇。
可能,是最近他也修煉了,還挺不簡單地,將那個驚奇擰成了欣喜。語音特別誠懇地說,「你身上的毒解了。」
我才意識到,前幾天,我在他面前中了毒,一連吐出了好幾大口的鮮血出去。由於是親身本色出演,再加上,他們也已經檢查過了,那不是豬血,以及一切動物的血,就會十分確信,我那絕不裝的。估計也不會那麼發散思維想到,我還會有那種超然物外捨死忘生的精神,移禍給他們。所以,我敢肯定,對我中毒這件事,他們應該是確信不移的。
轉而又想到,他見了這樣活蹦亂跳的我,說不定會對那次中毒的真實情況,表示懷疑,可是懷疑就懷疑。難不成我還會怕他。